赵金以学艺不精, 掩盖脑子里惊世骇俗的想法, 狄燕问他怎么回事, 只推脱不知。
学医果然不能学半吊子,赵金深刻反省自己, 据他所知,陛下今年二十, 未经人事,就算男人能生孩子, 陛下也不能凭空生。
狄燕:“我不放心宫里的太医, 赵金,今后你先跟着陛下,每日一诊,给我挖出摄政王到底下了什么药!”
楚昭游解释了他反胃的历史原因, “姨母不必担忧,不是什么大事。”
狄燕恨铁不成钢, “你就这么相信萧蘅?你傻不傻, 心病能乱到脉象去!”
楚昭游就差被指着脑袋说傻, 他默默闭嘴, 心里微微动摇。
会不会是,他给萧蘅下药之后,萧蘅以牙还牙, 给他也来一副药,一年后交换解药的那种?
楚昭游眨了眨眼,觉得很有可能, 他让陆淮善配合他,假意拿了摄政王的救命恩人。
虽然楚昭游站在自己的角度觉得委屈,但换个立场,摄政王一定气炸了,一点都不还手才奇怪吧?
楚昭游哪知道萧蘅一心觉得合心蛊发作生不如死,多一种毒不痛不痒。
他回想了摄政王报复心强的性格,觉得自己猜对了。
未免姨母担心,楚昭游压下猜测,呼吸重了下,朕好久没在起居注里骂人了。
……
月斥国去年遭遇了一场席卷全境的台风,民生凋零,国力衰落,便派使臣向大楚示好,谁知太子章回吉陷在大楚,被抬着回来。
章回吉不得民心,月斥国百姓毫不同情,听闻他在大楚行好色之举,终于有人治他,无不拍掌称快。
月斥国主昏庸,皇后就是章回吉母亲,她心里不忿,说这是月斥奇耻大辱,必须开战报仇。
国主犹犹豫豫,出兵速度慢吞吞,隔着海岸,看大楚这边装备精良,士气高昂,还有朝廷大将亲临,不敢正面交锋,派兵装成倭寇骚扰。
谢朝云痛击倭寇,直追老巢,把他们武器刀剑都缴了。
他这段日子也不干别的,一边派人买,一边借着打击倭寇的缘由,使计疯狂收割月斥的兵器。人可以放,兵器全部没收。
手无寸铁,战场上怎么和人家打?
月斥手上再无兵器,幽州战事顺利的消息传到南边,彻底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当渔民。
听闻萧蘅班师回朝,谢朝云这边也差不多结束,与他前后脚到达京城。
这次楚昭游没有像迎接摄政王那样,隆重地迎接谢朝云,萧蘅心里平衡了一点。
大楚惯例,边关打了胜仗,京师要举行大型狩猎以示庆祝。
京城多是文官,无法想象边关战事千钧一发命在弦上,便有规定,当将军班师回朝之后,由皇帝带领百官,在皇家围场射猎,一半体验将士辛劳,告诫帝王勿穷兵黩武,一半为了犒赏三军,用的是君臣所猎之物,代表无上殊荣,附加赏赐另算。
显然,傀儡皇帝打的猎物,完全没有殊荣可言,没人在意。
上回谢朝云回京,赶上了摄政王失踪刚回,事情积压,摄政王自行封赏大军,射猎之事无人提起。
这回是摄政王亲自带兵打胜仗,封赏再高就篡位了,有大臣暗示楚昭游应当去芈丘围场狩猎,从形式上嘉奖摄政王。
大臣的意思,往往代表着摄政王暗中授意。
谢朝云心里门儿清,揶揄道:“萧将军是想吃鸡蛋还是吃鸟蛋?难不成你觉得陛下能猎到野味?”
“大楚惯例如此,谢将军看不过眼,可以去和祖皇帝说。”萧蘅手边堆着一堆奏折。
谢朝云随便拿了一本奏折,翻了翻,“不是说陛下会批奏折了么?怎么这种鸡毛蒜皮的事还是你改?”
有些地方官员离京较远,一有风吹草动,就上书问候,陈政绩表忠心。
这种无病呻吟的奏折,只要让陛下回他两句套话安抚一下足够。
萧蘅右肩的伤还没好全,就变回苦力了?
摄政王拿奏折的手微微一顿,想起前日楚昭游在城楼设宴接风洗尘,他说没吃饱,自己便耐着性子陪他。
闲着也是闲着,萧蘅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开始帮楚昭游涮肉,并找到了一点不为人知的乐趣停不下来。
楚昭游对总是吃肉表达不满,“摄政王肩上有伤,不宜多动,朕还是自己来吧。”
“小伤无碍。”萧蘅使筷子相当灵活。
楚昭游:“你确定?”
“陛下看不起本王?”
“朕不敢。”楚昭游一弯腰从桌子底下抱出一打奏折,“既然摄政王伤好了,朕昨天的奏折还没批……”
本来想边等边批,但是他等睡着了,有人接手真是太好了。
摄政王刚回来就领了一堆奏折,加上楚昭游决断不了的,挤压着等他回来的政事,萧蘅从回来起就没出过书房。
据崔庚说,天气冷,小东西最近白天能睡一个下午。
当心闲出毛病来。
摄政王面上十分唾弃,心思却没往让楚昭游批改奏折这方面想,反而决定重启猎场,让楚昭游出去活动筋骨。
面对谢朝云的揶揄,萧蘅没口是心非:“他批过的奏折,本王还要再看一遍,还不如自己来省事。”
其实现在他已经不看了,人哪能不犯错,适当放手才能独当一面。
谢朝云看穿一切:“有些人拗不过陛下想偷懒,大包大揽的,嘴上还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萧蘅:“……滚。”
谢朝云去月斥国的路上,远离这对幼稚君臣,冷静了一下,脑子都清醒了。他隐约有些明白萧蘅的心思了。涉及常理无法解释的摄政王的诡异行为,用这个解释一套,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
比如萧蘅为什么突然循规蹈矩,重视起大楚的庆祝习俗——再高的封赏已经不合适,他想让楚昭游亲自给他打猎庆祝。
啧,估计陛下没猎到活物,地上捡个鸟蛋摄政王都能高兴。
谢朝云:“我来是正事,今天我路过国子监学堂,看见里面的公子哥儿鬼鬼祟祟,我就去偷听了下,他们准备在芈丘围场搞事。”
国子监学堂上学的都是大臣的儿子,分两种学制,想搞事是没出息的那一批,靠自己走仕途不行,大龄了留在学堂里镀金。
按大臣的话说,干啥啥不行,不如读书令人放心。
萧蘅:“我知道,狩猎日期定下后,他们找过几次陛下议事。”
“那你还去?你现在受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伤而已,我倒要看看,他们和陛下准备了什么好戏。”
萧蘅一脸无所谓,他早就说过,楚昭游若是有本事,就从他手里来拿。必要时,他还可以主动一点走入圈套,就当补上生辰礼。
谢朝云深深看了眼摄政王,觉得自己兄弟这个状态挺危险的。
摄政王是他誓死追随的兄弟,楚昭游救过他,君臣和和乐乐,他自然愿意见到。萧蘅要是对楚昭游有了男女之情,也没问题。
前提是,萧蘅没中蛊,蛊不是老皇帝下的,受益人不是楚昭游。
萧蘅清醒时间只剩九个月,九个月能干什么?下回发作会变成什么样?
谢朝云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嘴快,萧蘅榆木脑袋一个,估计自己都没搞清对小皇帝什么感情。要是哪天被他刺激多了,明白过来,发现自己爱上仇人的儿子,面对合心蛊的威胁,不甘心发疯了怎么办。
谢朝云一副怨妇脸,被摄政王赶出了书房。
……
元宵节后,春种还未开始,正是京城里的戏班子活跃时期,得了闲的百姓从十里八村赶来,热热闹闹赶集看戏。
戏班不敢开在主街上,怕冲撞摄政王,都一溜烟聚集在摄政王不常走的城南,渐渐形成了一条戏班街。
萧蘅也不打扰百姓热闹,还出钱修整了街道。
去芈丘有经过这条街,下面的人战战兢兢地请示要不要绕道或清场。
萧蘅:“绕道……罢了,不必麻烦。”
戏曲街,楚昭游可能挺喜欢。就给他看看热闹,免得又跟来路不明的人学什么麻姑祝寿,京城什么没有,小东西自己对京城不熟,就爱往外面跑,愚蠢。
正月十八,天子仪仗经过南街,戏班子早接到消息,不用管,正常营业。
楚昭游和“肩膀受伤不能骑马”的摄政王共乘一车。
他瞥了瞥左边,某个王爷的伤真是时好时坏的,让朕看不懂。
他掀起车帘,看见戏台临街而建,财大气粗的戏班子将视野修得极为精巧宽阔,半遮半掩,实力揽客,他在外面也能窥见一二。
他看着闭目养神的摄政王,福至心灵。
摄政王不会是怕看见外面的戏班子,找借口躲进他的车里吧?
越想越对,楚昭游差点笑出声。队伍突然慢了下来,楚昭游故意撩起车帘,正对戏台。
赵金说他几乎确定了自己的脉象和子嗣有关,只需要再找到一味草药验证一二,说话吞吞吐吐,好像他被下了什么可怕的毒一样。
楚昭游自己不关心后继有没有人,但是摄政王给他下毒,就算是以牙还牙,他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不舒服就一定要报复,不然会抑郁。
他凑近摄政王,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大声道:“外面唱戏这么精彩,摄政王不看看京城风物民情吗?”
听见没!
快给他睁眼。
萧蘅耳朵微痒,睁开眼,不善地看着楚昭游。
楚昭游趴在窗边,不忘给摄政王留下足够的视角。
他一边观察摄政王的反应,一边胡乱点评,“戏唱得不错,就是比朕差一点。”
“对面这个戏台建得不错,很适合朕发挥,朕什么戏不会唱,要不我给摄政王唱两句?”
楚昭游见摄政王脸色越发难看,幸灾乐祸道:“不如就唱台上这出戏,摄政王给听听谁唱得好呗?”
他一边说一边抬眼去看对面台上的戏。
“……”
楚昭游唰一下拉紧窗帘,面色如常端正坐好,当无事发生过。
他怎么就忘了这是古代,戏子唱得都是人民喜闻乐见的场景,没有经过社会主义的改造,基本呈现野蛮生长的姿态。
那台上唱的是……粉戏。戏子常常会有一些露|骨的床上戏份,遮着帘子露出一截小腿,帘后桌子吱呀晃动,地上还扔着鸡蛋清的那种。
萧蘅似笑非笑地盯着楚昭游,眼神兴味,像是欲擒故纵的猎物突然自己绊倒在跟前,不得不提前拎起来送到嘴边:“君无戏言,陛下请吧。”
楚昭游脸色红透:“朕不会。”
朕是个正经人,根本看不懂台上在干什么,更不会因为那张破桌子联想到某个晚上的破屋。
楚昭游搓了搓发热的脸,冷静,旁边这傻逼什么都不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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