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待到翌日天亮之时,刘荣便去寻申培三人,对其言道:“三位长者此到河东乃是欲祭拜文侯,此时文侯已然安葬之,我要同老师同行至河东其余诸县,以查河东之民风。
此时已至隆冬时节,只怕三位长者有何异样,不若回转长安如何,也好令魏其侯安心”。
申培三人哪里听不出刘荣之意,一拱手便言道:“此来河东,便是劳烦殿下,老朽等这便回长安去”。
闻此,刘荣自然是喜之,对于儒学刘荣从未有过任何之偏见,但此次出行带了三个儒学大家,只怕让长乐宫中的窦太后知道,刘荣和一群儒士混在一起,只怕便要遭之不喜。
而汤晟便只得不情不愿的调了五十名骑卒,送申培三人回长安而去。
此三人走后,贾谊便问刘荣道:“殿下,咱们先到何处去矣?”。
贾谊之问,却是问住了刘荣,也不能没有目的的随意前往,河东郡之治所安邑更是不能去之,若是到了那里说不得便要被人认出来,到时若是搞得整个河东上下皆知皇子到来,在要访查河东之事之实情,便是要难比登天。
一番思虑过后,刘荣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贾谊言道:“不若到汾阴去如何?”。
“汾阴县在脽之上,距离东垣县不过一日之路途,且汾阴乃是汾阴侯之封地,汾阴悼侯乃是天下闻名之名臣,若是到了汾阴,还是要去祭拜一下为好”。
从老师贾谊的言语之中,刘荣自然是听出了贾谊对汾阴悼侯周昌之敬仰之情。也确实,向周昌那样的正直敢言之臣自然亦是值得敬仰。
周昌此人为人极其坚忍刚强,敢于直言不讳。
且周昌曾经有一次在刘邦休息时进宫奏事,刘邦正和戚夫人抱在一块腻歪,周昌抬头见此情景,回头便跑,刘邦连忙上前追赶,追上之后,骑在周昌的脖子上问道:"你看朕是什么样的皇帝?"。
周昌挺直脖子,昂起头说:"陛下您就是夏桀、商纣一样之君主。"刘邦听了是哈哈大笑,但是却由此最敬畏周昌。
对天子都敢如此说话,更别说是其余之朝臣,即便是酂侯萧何、平阳侯曹参等人见到周昌都是非常敬畏之,也怕被这直言敢言之“诤臣”抓到什么把柄去…………
后来,为了保护赵王刘如意不被吕后迫害,刘邦更是命周昌出任赵国丞相,以保其周全。
然胳膊还是拧不过大腿,最终吕后一狠心,将周昌先召进了长安软禁起来,将刘如意关入永巷之中致其丧命……
最终周昌心灰意冷之下,辞官归至封地郁郁寡欢而终………………
然此次刘荣想到到汾阴而去之,可不是因为要去祭拜周昌,而是想到,司马迁曾曾在《史记》中记载,汾阴有一神器!
如此,次日两人决意辞别张奉之后,便要乘车离去…………
张奉原还想着这几日在家中好好侍奉刘荣,不不想还未过两日,刘荣等人便要离去。
“天使竟如此急于走之,难道是下臣招待不周不成,若是如此,还望天使勿怪之!”,张奉一行礼,言道。
“哈哈,北平侯怎会有何招待不周之处,在北平侯府中这几日,可是比我在长安之时还要安逸之”,刘荣这话
,可不是客气之言,这十余年住在宫中,什么时候也没睡过铺满锦缎与狐裘之床榻。
临行之时,张奉更是带着其子张预一同送刘荣等人到了近十里之外,才掉头离去。
张预自然也是不知道父亲为何如此,两人并马同行,回至府中之时,便问道:“只是天子一使者,父亲为何如此看中之?”。
张奉感慨道:“此人之贵,贵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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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奉家中待了数日,可是把陈阿娇给憋坏了,在车驾之中更是不愿意老老实实坐在刘荣一旁,直往刘荣的怀里钻。
如此,刘荣也只得放下手中之竹简,言道:“阿娇,不可乱来,一女儿家怎能往他人怀里钻”。
然陈阿娇可是一点也未将刘荣的话听进去,依然是我行我素的躺在刘荣怀中……
不过须臾,便听车驾之外之御者言道:“公子,我等已入汾阴之境”。
听到入了汾阴,刘荣便拉开车驾之眼帘,观望窗外之景象。
然此时正值冬季,道路一旁之田地之中,自然也是未有劳作之百姓。
如此,行至汾阴县城,一路之上刘荣也未见到街市之上有几人。
这可是与刘荣在东垣县所见之场景可是大不一样,只有寥寥数人在街市上行走,见此,刘荣当即便令御者停车,自己下得车来,徒步在街市上行走。
“县城之中如此,乡间还不知是怎样,看来河东定是出了大事!”刘荣暗道。
贾谊见到此番场景,也是皱起了眉头,凑到刘荣近前,道:“殿下,汾阴与东垣之差异,竟如此之大”。
而就在此时,刘荣抬头一看,只见扛着一捆柴之人,突然便倒在了街市之上。
刘荣忙唤身旁侍从道:“愣什么!还不快去救之”。
闻此,这侍从才反应过了,忙不迭的凑前,看那倒地之樵夫…………
待就送行至近前之时,这侍从才言道:“殿下,此人应是饿昏了过去”。
望着躺在地上之人面色饥黄且骨瘦如柴,到了冬日竟还穿着单薄之破烂衣物。
刘荣皱着眉头言道:“去从我之车驾上拿着可食之物,喂其食之”。
“诺”。
喂其吃下半个粟米饼,喂下几口水之后,这人便醒了过来,然一醒过来之后不仅未谢眼前之人,而是一把抢过那侍从手中之粟米饼,狼吞虎咽的塞入嘴中。
然还未咽下,便被噎的直翻白眼,一旁之侍从忙不迭的递过水囊,令其饮之。
待喝下几口水,这人坐在地上一阵喘气,这时才注意起了一旁站立之数人。
忙不迭的跪地,痛哭道:“谢贵人救命之恩,谢贵人救命之恩!”。
“你可是汾阴之人,怎会昏倒在此?”。
“回贵人的话,小人自然是汾阴之人,然却不是汾阴县城之人,乃是距离此处十余里外一村落之人。今日在附近山中砍些柴,原想到城中卖了,换些粟米归家,熬粥之用。
不想竟先因腹中饥饿难耐,昏倒在此处,多亏贵人所赐之食”。
说完,此人便是止不住的跪地叩头…………
闻此,刘荣便又问道:“可是因此次河东旱情,粟米欠收,而至使如此饥饿之”。
“贵人所言不差,确是因为如此,因今年大旱,田中粟米欠收,交完赋税之后,小人家中便无甚余粮。至今数月,小人已未食过粟米”。
原本刘荣对祖父开创的史上鼎鼎有名文景之治,还有几分憧憬,幻想即便此时天下之百姓,即便不能日日食得饱,但一日之中还是能吃着粮食之物……
但此时,望着眼前跪地哽咽着之人,刘荣也是心有余悸,“这便是华夏第一个盛世王朝之景象,盛世之百姓尚且如此难以继日,若是乱世之时还不知要怎的……”。
“不知我等可否随你至你所住之村落之中?”,刘荣问道。
“这……这贵人所请,小人应当遵从,只是小人还要卖掉所伐之柴还要卖掉,换些粮食归家,才好令妻儿食之”。
闻言,刘荣当即便令侍从从车上拿出五十制钱交于此人,“此便算是我买下你之柴,钱归你所有,柴亦归你,只须你将我等带到你之村落便可,如何?”。
这人听刘荣如此说,自然是高兴万分,一捆柴,卖出去最多也就几个制钱,今日却有人以五十钱买,且柴还不归自己所有。
这简直就是祖坟冒了青烟,才会有如此好事落在我的头上…………
接过五十钱,此人更是对刘荣等人毕恭毕敬。
“贵人可否再此稍后,待我去买些粟米,便带贵人行之”。
刘荣一点头,那人便转身去买粮,而刘荣一指车驾让站立之军卒,此人便明白了刘荣之意,立即便跟上了那人……
一刻过后,只见那人背着半袋之粮,快步跑到了刘荣近前。
“五十钱,只能买到这些粟米?”,刘荣看此人背这半袋粮最多不过三十余斤之粮。
刘荣可是清楚知道,此时关中之粮价,不到百钱便可买下一石一百二十斤之粮,这五十钱怎也应该买的到六十斤之粮。
Ps:汉朝的一斤相当于现在的二百五十克,也就是现在半斤。
“回贵人之言,自前月起,汾阴城中粟米之粮便大涨之,近乎一日一价,小人这三十斤粮还是一番哄抢才得之,若是适才去的晚了,这五十钱可能只能买的到二十五斤之粮”。
闻此,刘荣之是一点头,那樵夫也不多言,立即便扛着半袋之粮与那一捆柴,领着刘荣等人,出了汾阴县城,往其家之方向走。
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在道路尽头见到十余处破破烂烂的房舍出现在了面前。
河东比之云中、北地那些边地而言,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河东之地,土壤肥沃,而云中可是异常之贫瘠。
自孝文皇帝时便征发近十万囚徒、流民屯田,时至今日,边地各郡所产之粮还是难以供养边地之百姓与戍边之军卒。
否则晁错也不会想出了那捐粟赐民爵之法,吸引令天下各地之民将多余之粮送往边地而去之。
但在刘荣看来,这河东百姓所居之房舍比之自己当年随祖父至云中时所见之迁移边地的农户之家,可还要破败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