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唤我何事?”张白跟着张祗,一进书房就问。
张祗没回答,先伸手关上了房门,这才说道:“有一件大事要与你商量。”
张白疑惑。
“前些时日,大哥张温为你说和了一门亲事,你可知道?”
原来是这件事,张白心中大为绝倒。
“呃...这个嘛!我还小呢?况且...男子汉应该以事业为重,所以...这个所以...”
张祗笑了起来,“别不好意思嘛!你已经十五岁,也不算小了,先把亲成起来,日后的事慢慢再说。”
“这个...”张白一咬牙,看来不说开也不行了。
“二哥在上,实不相瞒,我在蜀国时蒙诸葛孔明丞相青眼有加,已授予我兴业将军,领少府丞之职。弟此来吴郡,一是眷念故土,为了祭拜父母祖先,与亲人重逢。二来,也是想对两位兄长言明志向。”
张祗闻言,又是惊喜又是惋惜。惊喜的是,张白年纪轻轻已仕途宽阔,吴郡张家从此在蜀汉的旁支渐成。惋惜的是,没想到卧龙果决,竟然抢先下手,把张白拉入了蜀国阵营。
“原来如此,三弟仕途大好,这是好事,也是张家的幸事。然则蜀国弱小,以益州一州之地,欲复汉家十三州,何可成事也,三弟在蜀,今后又当如何自处?”
张白笑道:“蜀汉国弱势微,在弟看来,正是需施展才能之地。这几日,游览故国,心挂汉室,两相对比之下,已有决断。”
“如何决断?”
“吴蜀两国富庶之貌相同,人才济济相若,所不同者,乃世家之基业。吴国四姓,顾陆朱张,大家族领小家族,秩序井然。蜀汉则大大不同,汉臣当他的汉臣,蜀臣当他的蜀臣,任哪一个竟然都是忠臣。”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会儿,张祗止住笑声,“既然你知道蜀国内情,因何还要当他们的官呢?”
“当然是因为蜀国有更多施展身手的机会。”
“如今诸葛丞相身边,除了刘巴、马谡、杨仪之外,其他人要么貌合神离,要么首鼠两端,一会儿是汉臣,一会儿是蜀臣。在我看来,荆襄士族支持孔明,而蜀地士族更多支持的倒像是刘禅。”
“所以我虽不好说蜀汉需要我,但是我肯定孔明需要我。不像吴国,如今江东大姓虽强,但孙氏猜忌日盛。其为人狷厉,江东大姓之中早晚有人为之所害,我张氏切不可出头拔尖,招致祸患,我也因此不愿留在吴国。”
“言之有理!”张祗听得频频点头,可没多久他突然回过神来。
“咦?在说你的婚事呢!你都扯哪儿去了?”
张白大为尴尬,轻声道:“原来二哥还没忘了这事啊!”
“滑头!成了婚,蜀国吴国随你去。”
“还有,你小子不知道对方是谁吧!告诉你,就是你说的顾陆朱张的陆家,怎么样?够配得上你吧!”
“啊...这!”
“什么这个那个的,这是大哥说的亲事,父母不在长兄为父,你可不要行忤逆之事哦!”
张白心想,我正在思考忤逆之事呢,你能把我怎么样啊?
“这个事嘛!二哥你看,它未免仓促,而且我也没见过那个姑娘,要不然稍微推迟一些吧!”
“哼哼!你百般推脱,是不是已有心上人了?老老实实说,二哥就不怪你。”
张白心里苦,可张白觉得,要不就说了吧!
“不瞒二哥,的确是有一个,此女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与她有情有义,不敢违背誓言。”接着张白把自己和沐镜的事挑挑拣拣,选了张祗大概能理解的,尽力说明了一番。
主要是想让张祗明白,沐镜对自己有恩情、有约定,自己不愿行喜新厌旧之事。
张祗点点头,微笑道:“你重信守诺,是个好孩子。不过这事要解开,又有何难?那女子应该不是世家女子吧?如此你只要将他收入府中即可,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实属平常。”
啊?这意思是想让沐镜当妾?张白心中颤抖,不愧是二哥,竟说出这等大胆的话来,这要是让沐镜这位玄仙知道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二哥你不明白...”
张白一边想像着沐镜,会怎样炮制这位便宜二哥,是用月境术弄疯他,还是把他关进梦界活活吓死他?
一边还准备继续申辩。
可张祗却不容分说。
“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不要再说了,一切听哥哥的。”
好吧!张白无语,心道:“我反正该跑就跑,希望你不要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就好。”
张祗见张白终于不说话了,自以为得计,心情畅快,“正好你回来了,明日我们兄弟一起,去一次顾家。”
“顾家?”这又是什么事啊?
“顾家的顾承是你姐夫,大家都不是外人。你二姐宿菡乃顾承之妻,因为听说你回家,一
直想见见你,本来明天就有清议之会,适时群贤毕至,你正好可以大会高士。”
清议吗?张白一怔,这可是魏晋风流,大大有名,绝对值得一见。
“原来是这样,多谢二哥哥提携,我正想见识见识这清议盛会呢!”
张祗见张白兴奋的样子,笑出声来,心中十分欣慰。
第二天,是日,风和日丽,天气清朗。
顾家宅院门外,车马粼粼。
所谓群贤毕至,那是毫不夸张的。
不止来了吴四姓顾陆朱张,还来了会稽四姓虞魏孔谢,还有同样来自会稽新兴的贺氏、庐江周氏、吴兴沈氏,甚至有南渡的陈郡谢氏、日渐没落的兰陵萧家等。
在这清议场中,与张白一般年少者,也有多人,大都规规矩矩听着,看起来就是前来听讲学习的。
张祗和张白与熟人们一一见礼,过程冗长。见礼之后,魏晋名士的本性便暴露了,所有人都开始随便起来,或躺或卧,呼朋唤友。
他们各自结党,三五成群设立“谈端”,其所谈论,不涉及如何治理国家,或如何强兵裕民,更没有何人政绩显著等俗事,大多是玄学义理的问题。
主客相互问难,谈锋锐利,那些不参与争辩的,或为谈助,或壁上观,也是兴致勃勃。
张祗是清论高手,此时早已加入“谈坐”,张白觉得有些无聊,便四处乱转,到处瞧西洋景。
“张白!是张白张恩培吗?好你小子,把我的东西还来。”
忽然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把张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