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阿扎尔的心理打击尤其巨大,他忽然发现,这场遍及全城的战役,真正的罪魁祸首似乎就是他自己。
一场惨烈的爆炸,实际上只死了几百人。自己呢?从南门到北门,从天黑杀到天明,敌方和己方,加在一起何止死了几千人。
如果不是这场爆炸,战斗中死去的,将会是现在十倍不止,这简直就像是神明从天空中投掷下来的愤怒旨意。
必须停战!
他抬头仰望,发现那艘飞船正不谙世事似的,静静地悬挂在空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莫非是飞船上的神明干的?”
阿扎尔觉得自己有点胡乱揣测神意的意思,这种行为是罪过的,他立刻晃了晃脑袋,停止了胡思乱想。
冷静下来的阿扎尔,甩了甩手中铁矛上的鲜血,找了一匹战马,翻身跃上马背。
他用矛尖指着那支奴隶部队,“释放这些奴隶,他们和我们一起战斗过,现在是我们的战友,是自由民了。打开枷锁,让他们自愿决定是自行解散,还是去南城门帮助那哲。其他人跟我来,一起把禁军残兵往西城门赶,不投降的就把他们赶出城去。”
周边士兵应了,阿扎尔双腿一夹马肚子,带着北门所有剩余的骑兵,在被释放的奴隶们的欢呼声中,向城中心奔去。
......
使徒号在天空中缓缓地绕圈打转,张白和沐镜二人查看着地面。
被炸开了花的北门,突然沉寂下来!在骑兵的驱赶之下,人流向西门涌去。从天上看,这真是一幅奇景,人数少的一方凭着机动性和高战力,像赶羊似的,对人多的一方随意驱使,而人多的一方完全发挥不出优势,只能听之任之,要么奔逃、要么投降、要么死亡。
张白的氢气弹轰炸又建奇功,他心里微微有些得意,沐镜却反应一般。
“你的火焰之术虽然厉害,但是太残忍了些,那些人都是军人,上阵杀敌是他们的本职,何必让他们尸骨无存呢!”
“我也不想,可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不削减禁军的力量,阿扎尔怎么可能胜利。你也看到了,城内有那么多禁军,难道让他们两家杀个你死我活,血流漂杵,死个成千上万人?“
“可那种死法太惨了!“
“我当然知道,“张白叹了口气道:“可这就是战争,死人不是我想要的,但我们避免不了。我真的已经尽力了,至少从数量上说,这一次的死伤已经大大减少了。
如果没有飞船的话,阿扎尔要赢,禁军就得死个上万人,而禁军要赢,就得消灭阿扎尔的四千人马。而现在,我们一次爆炸只死了几百人,战役就基本结束了,这不是很好吗?“
“死那么多人,哪里好!我不喜欢。你现在说话就像死神一样,谁该死、谁不该死的,这样不好!”
“好吧!“张白无奈地说道,“那么我尽量不再用这样的手段了,行吗?这次就算是我的错,沐镜好姐姐,别生气嘛!你知道的,我真正厉害的招数就这一手。“
“哼!那你说说看,为什么一定要让阿扎尔胜利?塔哈不也行吗?”
“你先别生气,好好听我解释,我这样做原因很多。”
张白耐心地解释道:“首先,你仔细算一下,塔哈如果获胜,会不会放过阿扎尔,他肯定会赶尽杀绝的,米纳尔就是前车之鉴。而阿扎尔只是一名军人,他不至于随意杀人,你看看现在地上的情景就知道了,大多数禁军现在都投降了,阿扎尔并没有乱杀人。“
“其次,我们已经救下了米纳尔的家人,于是就有了一张笼络阿扎尔的牌,他很可能为了保住米纳尔的家人投靠我们!这样战争就结束了。况且他这样一员猛将,几乎以一人之力,对抗十倍于己之敌,说不定可以堪比蜀汉五虎将,我当然要把他收入麾下。“
“再次,之所以要帮阿扎尔,是因为他不是一个政客。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把战场上的胜利,转化为一个全新的、更好的世界,所以他不可能获得最终胜利。
你看看他火烧色伽府邸的行为,由于冲动,连应该为自己的军队保留粮草,这么重要的事都忘记了。只要战争多拖几天,阿扎尔就肯定会失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建立一个新政权呢?他领导的军队如果无人帮助,最终肯定会沦为贼寇!“
沐镜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既然这样,那你还支持他干嘛?”
“我说了,”张白耸耸肩答道:“阿扎尔本人是个纯粹的军人,沦为贼寇的推测也是基于他将得不到帮助的假设,可如果我们真的帮助他,再加上我们保住了米纳尔的骨血,他便可能投靠我们,这样一来阿扎尔就没有作恶的动机了。”
“相比之下,塔哈就不同了,亚历山大曾经明确告诉我,如果塔哈获胜登基,那么他将和萨珊、罗马一起,进攻并瓜分帕提亚,你想想,那时要死多少人?
我承认,战争的确可怕而残忍,但它是不可避免的,是与生俱来的。我的确不是神明,正因为如此,我所能做的只能是计算着人命,让和平早一点到来。”
沐镜听得入神,竟有些感动了。她点点头,认真地说道:“你说的我不是都懂,不过听起来你的目的是好的,算了不反对你了,不过还是尽量少用这种火焰之术吧!”
“全听你的,沐镜好姐姐!”
“都是你的主意,还说听我的,滑头!不过你要支持阿扎尔的原因,现在倒是又多了一个。“
“啊!什么?”
“你仔细看看北门的地面上,谁在那儿?“沐镜手指着地面说道。
张白赶忙来到船头舷窗前,地面上,黑咕隆咚的大坑中央,有一个人站立其间。他仰着头,注视着飞船,身上的道袍飘飘然,衣袖随风摆动。
正是玉真子。
虽然隔着数百米的高度差,张白觉得,玉真子的目光似乎准确地刺痛了自己。
那目光复杂得可怕,既不像仇恨,又不像愤怒,也不像疑惑,倒像是正在钻研书堆的学究,又像极了即将猜到谜底的侦探。
......
西城门,沉重的大门被打开了,大批禁军凄凄惶惶地逃出了城,很多人连武器都没带。然而他们一出城门,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城外,一支数千人的骆驼骑兵,横亘在禁军残兵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