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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罪一边打量这帐篷中的摆设,一边用余光看着姬无天,他讲的故事根本就是他脑海里面一个浩瀚长篇中的细小片段,并且……被他给修改的不成样子,但却更符合现在姬家的情况,用来‘劝诫’则是再好不过。尤其撇去‘帝王无能’‘黄巾匪患’不提,却着重讲了董卓之事,还把他变成一个‘忠义之人’,就是为了拿他比作姬家。
姬无天思绪良久,终于叹声说道:“常人言,施弓不回,覆水难收,如今局势已然如此,实非我姬家之愿,而是那陛下逼人太甚,哎……如果知道事将如此,当初倒不如拉家带口隐居山林,以平这灭国之祸。”
天罪眼睛一亮,暗道有门。老头子如此长吁短叹,又说陛下的不是,其实……意思就是想退了,可是又找不到台阶下,总不能浩浩荡荡把兵甲拉过来,又灰溜溜的离开吧?
不过台阶……还真的是不太好找,天罪眼睛转了转,随后向老头子扬了扬头,然后……就把自己的目光投在正倚在账门的三叔身上……
姬无天秒懂!暗道这小子好狠的心!竟然要把拿自己的三叔当替罪羊,把这所有的事都推在他身上,这样一来……自己就有撤兵的理由,但老三却必死无疑。说实话,姬无天动心了,他并非残酷无情,实在是……老三自有取死之道,但……不行。
也不用回答,姬无天直接别过头去,轻轻哼了一下。
爷孙两个虽然关系不太‘融洽’,但这种无声的交流却都是心领神会。
天罪无奈的翻了翻白眼,看来这件事……还得自己来抗!毕竟他的目的……呵呵,可不是弄成皆大欢喜,自己在回到姬家去,那他可怎么跟那九个人交代?难道……杀了他们?话说就算养个小猫小狗也是会有感情的嘛,人家义无反顾跟着自己混,又哪里下得去手?
“哎……”
天罪长叹一声,然后……就开始脱衣服。脱衣服?!没错,脱了外套脱裤子,仅剩里面一条四角裹裤,随后在一老一中的目瞪口呆中走出营帐,跑到旁边的枯树上弄下几根树枝,在从营帐边角处找来几根绳子,将那些树枝绑在后背,自己双手也背在后面,开起来就像是被别人捆上一样。
随后又四下寻找,总算在营帐后面的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厨房找来一块滴血的鲜肉,回到营帐对三叔说道:“来,把那些血汁往我身上抹!”
“这……这是作甚?!”
三叔都懵了,手里被塞了一块肉,还滴着血,弄得自己满手满身都是,脏的不行。
姬无天却是眼睛陡然一亮,便说道:“让你抹你就抹,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三叔又是错愕又是委屈,自己也算是老爷子身边的亲近人了吧?这么大的事他老人家可是就带着自己出来的,旁人都伸不上手,怎么来了个小兔崽子,自己这地位就直线下降了呐?话说……难道人家说的什么‘隔代亲’是真的?有可能!
心中复杂,手上却利索,赶忙将那些肉汁布满了天罪的小身板,头脸上也都抹上,看起来就像是被一顿毒打,还被恶意捆绑一样,别提多可怜了。
一番就绪,天罪走到姬无天面前说道:“来,弄个文书吧。”
姬无天翻了翻白眼,吹胡子道:“人小鬼大!”
但还真的就拿出纸笔,唰唰唰写了一纸文书。天罪在一旁看着,还一直指正。
“这里不行啊,我现在不叫姬天罪了,我姓苏……咋?你不服啊?跟我瞪什么眼?有能带出门就喊,就说你们姬家把一个可怜孩童关在小院子里面不给吃补给喝,一关就是七八年,结果事到临头还要靠这个小屁孩来解救整个南明国危机,你去说啊?不想?那就写,对,苏天罪,其实这个姓比‘姬’强多了!听起来就像个女人似得……行了行了,我不说了,你别瞪眼了,老脸老皮的,小心再把眼珠子瞪出来……这里,这里不行,什么叫帝王临时狩猎?这个事早就安排好了,恩……对,几年就得来这么一次,强身健体嘛,所以才有异族恶人得到消息,来阻截刺杀嘛……你不要这么看我,觉得不好意思?谁敢笑话就把他舌头割了完事!笑话这件事就是笑话姬家和当今国主,没人有这么大胆子的……对对,这里不错,就说是我误报的,嗯嗯……对了,别忘了邀功,说是几里外就把那些异族截杀了,对对,这样就更像一点了……”
如此这般。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这个营帐前面就来了两名士兵,押解着痛哭流涕的天罪先是回到天卫军的军营之中,然后又一路‘招摇’,直接回到森林里去。这一路上都有专人在不停念着一纸檄文,其辞藻极为华丽,当然,也拗口难懂。但大意却又很简单。
就是说当今陛下每隔几年要出猎一次,这个消息被关外异族得知,就派遣部队前来刺杀,天卫军得到消息,所以前来堵截异族,并在十里外将歹人尽数清理干净,只是因为某人……也就是‘苏天罪’,这个传递消息的特派斥候,不小心把陛下的驻扎地给说错了地方,以至于天卫军‘犯上’的将陛下的禁军给围住了,其实这都是因为‘苏天罪’的失误而引起的误会。
骗……骗鬼啊!
听到这封檄文的人都快疯了,这绝对比睁眼睛说瞎话还过分啊!而且……而且那个苏天罪也装的太不像了!你若是要哭,就给咱来两滴眼泪成不成?光打雷不下雨像个什么话?还有,谁他娘的会用一个不足十岁大的孩子做什么特派斥候啊?再说了,有‘特派斥候’这么个职务吗?
最可气的就是身上的那些鲜血,拜托啊,你个小兔崽子细皮嫩肉白皙透亮的,哪里有一点伤口?你看你看,血滴下来了,里面露出来的皮肉完好无损好不好?!
军人知道自己受骗了,但……这绝对是他们这辈子一来被骗的最开心的一次。再过几天,也许全天下的权贵都知道自己被骗了,而且骗的这样没有……没有水平。再过一些时日,全天下的百姓可能有人会知道自己被骗了,可是……终究会有一部分人信以为真,或者,那部分还会‘绝大部分’。
其实……也正因为这个‘骗局’太假了,才让百姓不得不相信。因为事实证明,越是假的离谱的‘历史’,却越容易被传承记忆。因为人们不敢去相信统治者可以撒出如此弥天大谎。甚至有人说,史书啊,除了名字是真的,里面没有东西是真的。
今天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一场误会,一个小小的孩子,引起的不必要的,大可以一笑了之的误会,也许……真的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笑话的‘点’,他们会说,看看看,那些整天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也会犯这种傻瓜错误呐,真好笑,一个孩子的话也能信?哼,熊孩子一个,哈哈。
人们都认为自己聪慧,所以,才有傻子。
天罪被两名士兵押解,檄文一出,那些天卫军的将士都直勾勾的看着他,娇小的身体裸露在太阳下面,一阵风吹过,虽然温热,但那身子却还是冰的发抖,他的肩膀是那么的瘦小,好像一只手就能捏碎,上面的藤条和绳索也让那稚嫩的皮肤出现了红印。可就是这一双臂膀,在之前的这一个时辰之中,就独自扛起了整个天卫军的未来。
军士们忘了纪律,一个个小声互相询问。那个孩子……是谁?
有些勉强听得懂檄文内容的人,从里面‘摘’出了‘苏天罪’这个名字,便回答,他叫苏天罪。
于是,十万将士,都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同一个名字,苏天罪,苏天罪……就是他,就是他……
直到天罪的背影里十万大军越来越远,瘦小的仿佛风中落叶,也许会被一阵微风吹散,坠落,所有的将士突然忍不住将手中武器插到一旁,同时用自己的右手重重叩响自己右膝上的铠甲。
军队之中,除非有罪,跪拜礼只需单膝跪倒,如果兵甲在外,不能行此大礼,便用铠甲相击,以示敬意。
巨大的响声猛地在整个平原上响起,震慑了天地!
天罪愣了一下,随后转头,看向那同样让他感动的十万军甲,突然……裂开嘴笑了一下,那笑容,竟好像比天空中耀眼的太阳还要来的灿烂,也永远的……留在这十万军甲的心中,如何都抹灭不去。
同一时间听到这声铠甲巨响的,还有已经回到中军营帐中的青衫女子。她愣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摆了下手说道:“婉儿,关起行帐,我们可以回去了。”
婉儿一愣,问道:“回去?我们不用打仗了?”
青衫女子道:“恩,不用了。”
婉儿撅嘴道:“哼,肯定是那个臭小子搞得鬼!他说话那么讨厌,小姐怎么能放过他?”
青衫女子双眼一冷,寒声道:“放过他?哼!出言辱我之人怎可残存?今日便罢了,他日若是遇上,必将他抽筋剔骨!”
婉儿被吓了一跳,赶忙吐了下小舌头,小声嘟囔道:“小姐还真是生气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