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困!”姜涛脸上是一种亢奋的光芒,“我和刘总工、老安他们一起把这个设计完成,如果可能的话,明天白天我们就可以做实体模型来进行模拟了。”
刘永灼看着这群干劲十足的工程师们,知道他们肯定又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了。像这种通宵达旦工作的场面,他已经见过许多次了,他自己也曾经亲身参加过许多次。
华扬重工的每一点进步,都是建立在工人、技术员、管理人员的汗水之上的,成功从来都没有捷径可走。
第二天,被邀请来参加答谢宴会的企业领导和官员们都陆续离开了,刘永灼也驱车回到了城里。他在城里的第一站,是先到本地市政府所属的经略委分布去向何永年汇报了一下有关情况。
因为这次会议十分关键,而明显对兴华社持支持态度的联邦政府也对之十分重视,从经略委主任兼会长何永年亲自来到东莞就可以看得出来。
何永年告诉他,经略委支持中国机床企业在竞争中进步的设想,可以考虑从税收、财政补贴等方面为兴华社提供一些支持,对于这些条件,刘永灼自然是替所有的企业笑纳了。
“老何,我发现每次到你这里来,都能够捞到一些好处啊,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刘永灼呵呵笑着说道,这话半真半假,多少带有一些恭维何永年的意思。
何永年倒是挺严肃地回答道:“这是联邦政府给你们的政策,可不是我个人给你的好处,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机床行业是为整个国民经济提供装备的,联邦政府一直都高度重视机床工业的发展。你们能够做好,也是为国分忧。国家为你们提供一些优惠政策,也是理所应当的嘛。”
“呵呵,那就好。”刘永灼油腔滑调地答道,“我还一直担心自己是在给你添麻烦呢。”
何永年却开怀大笑:“像你这种添麻烦的人。越多越好啊。”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有关经济形势方面的问题,刘永灼想起一事,对何海峰问道:“对了,老何,兰心妹子有什么消息吗?”
一说起何兰心。何永年这个做父亲的脸色就有些忧郁了,他点点头道:“消息倒是有消息,她在长春的飞马动力集团找了份文秘工作,据说干得也还不错。”
“平安就好。”刘永灼也舒了一口气,他看看何永年的表情,忍不住又多了一句嘴:“那么,她现在……有朋友了吗?”
刘永灼问的朋友。自然是指恋爱对象,何兰心离家出走的原因,是因为暗恋刘永灼,这一点刘永灼与何永年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了。
刘永灼想了解何兰心的现状,最关注的。自然是她的恋爱婚姻状况。如果何兰心放开了心结,交了男朋友,则刘永灼与何永年之间的芥蒂也就解开了。
否则,刘永灼总是有点对不起何永年夫妇二人的感觉。
“看她给家里写的信的意思,她应当还是一个人吧。”何永年感慨地说道,“我也私下让人去她现在工作的单位了解过。她和同事的关系处得不错,可就是在恋爱问题上,依然如故。”
“呃……”刘永灼这下可是无语了。
“算了。这也不是你的错。”何永年摆摆手,示意刘永灼不必自责。自家的女儿暗恋别人,也的确不是别人的过错,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刘永灼也没法再说什么了,他本来还想着是不是向何永年问一下何兰心目前的工作单位,以便抽个时间过去和她谈一谈。劝解她一番。
但转念一想,这种事好像还真不是能够劝解得了的。自己就是当事人,如果去劝解她的话,只怕是越劝越糟。是不是回头让妻子欣儿或者其他女性亲友去说说呢?
刘永灼对这种事还真是拿不定主意,内心有些纠结。
从何永年那里出来,刘永灼接着去了市科工委,科工委的副主任韦祈杉一天给他打了电话,让他过去谈一谈,好像是涉及到五轴联动机床方面的一些问题。
华扬重工与科工委的合作,已经有四个年头了,合作的层次也在不断深化。
科工委系统内的不少重大研究课题都曾经请华扬重工的人员参与过,还有一些重要的军品生产任务,也曾请华扬重工给予过协助。科工委下属的不少企业都从刘家这里接受过技术转让,或者通过与兴华社合作生产民品而扭亏为盈。
由于有了这么多的合作,刘永灼与科工委一些官员的关系也非常密切。
韦祈杉的身份贵为副主任,但也经常直接给刘永灼打电话,有时候是谈工作,有时候甚至仅仅是聊天、寒暄。能够享受这种待遇的企业领导,在科工委系统内部也是寥寥无几的。
不过,这一次韦祈杉刘永灼到科工委来,却不是来叙旧的,而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科工委新近承担了一款新型武器的开发任务,其中涉及到对某个精密部件的加工,超出了军方目前的加工能力。韦祈杉请刘永灼过来,就是想听听他的意见,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案。
在韦祈杉的办公室里,刘永灼受到了热情的欢迎。
在那里等候他的,除了韦祈杉之外,还有市工科委的副会长彭聪和望牛墩军工厂的总工陈晓东等人,这些人和刘永灼也都是老相识了,一见面都互相握手寒暄,其乐融融的样子。
闹腾了片刻之后,众人分别坐下了。韦祈杉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笑着说道:“怎么样,刘总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来了,咱们就抓紧时间说事吧。”
“没错,都说时间就是金钱,刘总的一分钟。怎么也得几万元上下吧?咱们可不敢太耽误他的时间了。”彭聪也在一旁凑趣。
刘永灼连忙摆手:“二位领导可别拿我开心了,还有,刘总啥的,可不敢当,大家还是叫我小刘吧。我在哪装老总,也不敢在各位领导面前装啊。”
彭聪听了一乐:“哈哈,你这个刘总可不是装的,那是实实在在的哟。”
韦祈杉则笑着说:“也罢,就依小刘的。大家都不是外人了,不用弄得那么正式嘛。老彭,要不,你把情况向小刘介绍一下?”
“好的。”彭聪也不再开玩笑,随后,他拿出了一张图纸,摊到刘永灼的面前。对他详细解说:“小刘,你来看,这个就是我们要加工的零件,旁边是工艺要求。这些细节是高度保密的,出了这个房间。咱们就不再提了。”
“我明白。”刘永灼一看就大致上明白了,他接过图纸,细细地看了看,然后说道:“这个零件的工艺要求太高了,高精度,还要高速切削。而且涉及到多个加工面,这种规格的多轴高速精密加工中心,目前我们国家能够做得出来也不会超过两家公司。”…,
说起这个。刘永灼既有自豪,也有落寞。
自豪的是,能拿出这种加工水平的两家企业,全都是中国人开的。至于落寞的地方,在于这两家企业和兴华社没啥关系。
韦祈杉大为赞叹:“不愧是高技术出身的小刘啊,一眼就看出问题来了。这如果让我来看。觉得和其他的零件也没什么差别嘛。”
刘永灼却不敢倨傲:“术业有专攻吧,韦主任过谦了。我也是因为一直在从事机床行业。各种技术性能指标看得多了,所以有些体会。据我的印象,全世界能够提供这种加工中心的,不超过两家公司,天宇集团旗下的名剑公司算是其中最强的一家。”
陈晓东点点头:“小刘说的完全正确,除了天宇集团,也有几家机床公司生产的加工中心,可以近似地实现类似的加工,但性能指标还是达不到我们的要求。”
“目前只有天宇集团旗下的名剑公司,还有科技协会的九鼎这家公司能够生产达到我们要求的加工中心,但我们军方目前对这两家加工中心的报价不太满意,所以还请刘总你们华扬重工多帮帮忙。”
刘永灼虽有迟疑,但还是答应了下来,这毕竟是生意。
“既然如此,那么各位领导把我叫过来,是什么想法呢?不会是想让我们华扬重工去把这个技术偷学过来吧,我们可不干这种事情。”
韦祈杉摇头,“当然不是,如果能够偷来技术,我们肯定是去找联邦调查局,他们干这个可比你们专业多了。我们请你过来,是想和你们华扬重工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造一台这样的加工中心出来,在价格上也尽量满足我们的需要。”
“这也太夸张了吧?”刘永灼愕然道,“韦主任,你信任我们华扬重工,我自然是非常感谢的,但你这个要求,可是远远超出我们的能力了,现在不兴搞浮夸风了,是不是?”
“果真搞不出来?”韦祈杉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永灼问道。
“呃……要说绝对搞不出来,也不至于,只是时间和投入方面,恐怕韦主任接受不了吧?”刘永灼实话实说了。
看见韦祈杉这种态度,刘永灼多少也猜到一些,恐怕政府和军方不仅是想要名剑和九鼎两家公司代为加工,而是想彻底将这种技术掌握在手中。
这简直是抢饭碗,也难怪人家不答应,政府想要空手套白狼,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这种加工中心属于专用机床,但有些技术与华扬重工机床公司现有的车铣复合加工中心也是通用的。如果政府能够承受得起巨额的研发投入,再加上几年的时间,以华扬重工的技术实力,要搞出一台这样的加工中心倒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关键是,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值得。
“哈哈,终于让小刘把实话说出来了。”韦祈杉大笑,“我就说了嘛,华扬重工的潜力是非常大的。以后咱们应当充分挖掘一下地方企业的潜力,有些设备的研发需要有预见性。提前几年,甚至十几年,让包括华扬重工这样的地方大型企业承接,省得事到临头了,只能看一些人的脸色。”
“我们望牛墩军工厂和华扬重工之间。一直都有类似的合作。”陈晓东也说着,“不过,这一次所需要的加工中心技术难度比较大,我们一直没有尝试做过,现在临时立项。恐怕也来不及吧。”…,
“的确是来不及了。”韦祈杉叹着气,“这项任务要得比较急,别说几年时间,就是几个月,都来不及,所以,我们才要请小刘来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迂回的方法。”
“迂回?我还是不明白。各位领导,你们就别跟我打哑谜了,我承认我智商比较低。”刘永灼一脸郁闷地说道。
什么狗屁的迂回,能完成这种加工,其实就等于政府实际上掌握了相应的技术。剩下的无非就是如何完善的问题。
彭聪道:“好吧,小刘,我跟你说说韦主任的思路吧。我们听说,当年你们华扬重工为了让青竹化工向你们转让三十万吨乙烯的技术,跟对方玩了一手欲擒故纵的把戏,这中间的细节。你能给我们介绍介绍吗?”
“哦,那件事啊,那只是一些雕虫小技罢了。”刘永灼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
彭聪所说的这件事。已经是快四年前的事情了,当时青竹化工控股的南方石油公司有意承接石化石油总公司一套四十五万吨乙烯的改造工程,刘永灼向政府石油部建议,要求南方石油公司向兴华社转让三十万吨乙烯的技术,作为交换条件。
这个计划本身就是兴华社在背后推动的,与政府有着很深的合作。所以才能实行。
南方石油担心对方在获得技术后会对自己的市场构成威胁,因此不愿意答应这个要求。为了欺骗南方石油。当时才刚出道的刘永灼就专门安排了一些员工假装化工设备专家,在石油化工研究院给对方的技术人员演了一出戏。
这出戏让南方石油方面误以为兴华社在乙烯设备方面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继续封锁已无必要。在这样的背景下,终于答应向兴华社转让技术。
听到彭聪问起,刘永灼也没隐瞒什么,一五一十地把整件事的始末向大家介绍了一遍。韦祈杉等人也是通过其他的渠道听说这件事的,对于其中的细节并不了解,刘永灼这番讲述,让大家听得津津有味的。
“小刘,你为什么认定,对方在看完你们的实验室之后,就一定会答应转让技术呢?”韦祈杉听完故事,向刘永灼问道,“他们难道就不能是另外一种心态吗,比如说,能拖一天就算一天,等你们自己研究出来,起码也能拖过几年了。”
“这就涉及到商业竞争的心态问题了。垄断集团希望永远保持对我们的技术优势,所以,对于我们尚未掌握的技术,肯定是要严格保密的。但如果我们某一项技术面临突破了,他们就会马上向我们转让。”
“因为这样可以诱使我们放弃即将获得的成果,从而丧失进一步研发的能力。”
“我能不能这样理解?”彭聪说道,“古人说,授人以鱼,莫如授人以渔。在我们既没有鱼,也不会打鱼的时候,垄断集团就卡我们的脖子。如果我们开始琢磨着怎么打鱼的时候,这些商人就会把鱼送给我们,以便让我们放弃研究打鱼的方法,是这样吗?”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垄断集团的这点小心思,其实很多人都有所察觉,只是刘永灼在刘家耳濡目染,对此分析得更为透彻而已。
包括政府里面的人,都对这种事看的云里雾里,可是身为三大集团之一兴华社的未来掌门人,刘永灼早就从他父亲嘴里知道了这种伎俩。
正是因为这样,南方石油公司才会被刘永灼这样的内行人玩了一把将计就计。
“嗯,小刘,我们也是前些天听说了你的这个故事之后,受到了一点启发。我们想,能不能把这个手段再用一次,骗一骗名剑公司,让他们解除对这型加工中心的垄断政策。”韦祈杉说道。
刘永灼却不看好,“韦主任,你知道吗,当初为了骗南方石油,我们可是花费了很多心血的。其实,我们也不完全是在欺骗他们,有很多研究成果,的确是真实的,否则,对方就算再蠢也不会信以为真。技术这种事情,要想做假也不太容易,行家一看就知道你有没有真材实料了。”
“对啊,这就是我们要请你小刘来帮忙的原因啊。”彭聪这才揭开谜底,“其实,在你来之前,我们和陈工也已经讨论过这个方案了,望牛墩军工厂这边有一些技术积累,要造一台看起来可以乱真的加工中心,也是可以的。”
“不过,陈工觉得,要想用这样的加工中心把名剑公司骗过去,还是有一些风险的,所以,要请你们华扬重工搭把手,大家一起来做这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