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的这个夏天, 是全英国最让人感到寒冷的盛夏。
首相先生牢牢地盯着自己斜前方的自鸣钟, 看着时针一点一点指在约定好的那个位置上。原本灰扑扑的壁炉冒起了绿色的火焰,他深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与厌恶,随即很好的克制住了。刚刚结束完演讲的首相先生站了起来, 像是接待另一位国家元首一样洋溢着友好的笑容。
“我希望这次是好消息。”他说话的时候甚至语气中带了一点祈求。这位敏感的政客已经发现了事态的严重性,群众的精神力在涣散, 失踪的人口越来越多,有一次他甚至在唐宁街不远处看到了几个和眼前这位自称是魔法部部长打扮相仿的, 带着银色面具的人在人群中取乐!
福吉的情绪还算稳定, 但是他的语速变得非常快,好像他非常忙一样:“不,这个时候你还能期待什么好消息呢?”
“不——”首相先生有些失态地说道。
福吉变得不耐烦起来, 他只是来通知这个麻瓜们的领导人, “阿兹卡班——你知道吧,我记得两年前我曾经——”
“是的, 看守着魔法界罪犯的监狱。”首相说到“魔法界”这三个词的时候, 明显有些不情愿。
“很好。”福吉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似乎吐出的每一个词都并非他本意,“它的看守者越狱了——只是小规模的,因为有人已经提醒了我们。”
“什么?!”首相似乎并不能理解福吉的话。
福吉这次已经半只脚重新踏进了壁炉里,他不耐烦地吼道:“可能最近麻瓜们会感到沮丧和悲伤——不过, 我们很快就会料理好这个事情的!”
“那么,关于那个伏——”首相的话还没说完,绿色的火焰重新燃了起来, 一切都归于宁静,他扭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伦敦上空百年不散的阴霾正在渐渐加重,他想起最近自己的财政大臣永远哭丧着的脸庞,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想问,魔法界那个传说中的杀人魔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目前没有人能够回答首相先生的这个问题了。
1996年的夏天,德拉科在帕金森庄园度过了他的大半个暑假。
他只见过母亲两面,行色匆匆地从帕金森夫人单独的更衣间壁炉里钻出来,非常不贵族的方式。
纳西莎的脸色接近于透明,连日来丈夫的办事不利让他尝到了数量惊人的钻心刻骨,如果不是西弗勒斯的欢欣剂在支撑着他,或许下一秒纳西莎就会看到一个只剩下半口气的卢修斯。
他们夫妻达成了惊人的,统一的意见。将德拉科送到帕金森庄园里去,在魔法部那次战斗之后,食死徒折损惨重,几名高层人员都丧身在那场战斗中——除了被黑魔王称呼为“狡猾”的卢修斯。
黑魔王非常愤怒,卢修斯的座位已经排在了高尔和克拉布的后面。黑魔王甚至已经暗示着马尔福家族,他对于马尔福家族未来的继承人更有兴趣。
纳西莎拉着德拉科的手,只是命令他接着在帕金森庄园待下去,不管帕金森家的人说了什么过分的言论,都一律听从。
他们不能将德拉科交给黑魔王,特别是在丈夫卢修斯已经做出了那样的决定之后。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告诉黑魔王,他手下最忠诚的两大家族帕金森家族和马尔福家族即将联姻,在订婚后德拉科将会继承两个家族共同的责任,为黑魔王献上他的忠诚。
订婚宴的消息将在八月份公布,十二月圣诞节假期的时候如约举行。这也是卢修斯和纳西莎能够想到的,最后拖延的时间。
于是,对外甚至对黑魔王,他们都宣称德拉科在进行家族继承人的训练,实则他们将他藏在了他未来的未婚妻帕金森的庄园里。应付黑魔王和游走在凤凰社之间已经让卢修斯和纳西莎分/身乏术,他们再也没有力气来保护马尔福家族唯一的希望了。
听完了母亲的安排后,德拉科干涩地开口:“妈妈,我真的要和潘西——”
“如果订婚宴能够正常举行。”纳西莎轻声说,她按住儿子的手,当了这么多年的母亲,她当然知道她的小龙在想什么。如果是寻常时刻,她根本不会答应他的想法,可是现在不同了,她在心里只能默认,但是却希望这不是最后的结局,“德拉科,坚持下去,如果你想得到你想要的。”
德拉科猛地抬眼,母亲是在向他承诺什么吗?
纳西莎这时已经走进了壁炉中,她背着卢修斯给了这个孩子承诺。在这样一个黑暗的时期,她只希望她的儿子能够从黑暗中看到希望,不管这个希望是不是他们所乐见的。
1996年的夏天,贝妮思如同困兽一般被困在布莱克老宅中孤立无援。
她再也不敢相信他人,自从唐克斯的偷听之后,她整个人都变得消沉起来。纳威和罗恩再也不敢说马尔福的任何一句坏话,他们甚至已经不在贝妮思面前公然议论斯莱特林。
可是,裂痕已经无法挽回。
纳威每一晚闭眼时,都会想起那天傍晚,衬着霞光,贝妮思身披残阳站在楼梯拐角苍白着的脸色。
他总会想起妹妹那带着绝望与不甘,甚至是意冷心灰的声音。
“你们理直气壮光明正大的侵犯了我的隐私,践踏了我的尊严,质疑了我的感情——”她的声音在发颤,发颤到纳威忽然连上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他现在还能听到耳边的余音,“现在,你们甚至在侮辱我的爱人!”
她在称呼那个马尔福为爱人。纳威睡不着,他重新坐起来,打开台灯,哈利和罗恩已经打起了轻微的鼾声。他开始质疑自己所坚持的到底是否是正确的,曾经的曾经,他追随着哈利,追求着正义,只是为了能够比妹妹更出色。
可是,他比贝妮思更出色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她。纳威将脸埋在双手中,曾几何时,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最初的目的,他随波逐流地为了正义而一次次的伤害着贝妮思,为了所谓的立场与她争锋相对。他拒绝在她孤立无援时伸出手,而在她伤心难过时还践踏着她的伤口。终于,等到他想要弥补时,他们兄妹的裂痕已经变得深不见底,他站在这头,她站在那头,他再也开不了口。
当贝妮思以为,这已经是她所要面临的最沉重的打击时,预言家日报给了她最后的,致命的一击。
那是一篇占了半个篇幅的布告,言辞华丽空虚,带着旧日巫师界贵族酴的作风。
这是一份喜报,在这样的时刻如此的不合时宜,却又正大光明。
她看到熟悉了那么多年的德拉科穿着正式的,成人巫师长袍,站在一把巴洛克时期复古的贵妃椅之后,双手撑着椅背。他前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棕栗色头发的少女,她平日的尖刻完全被胜利者的笑容所取代,她穿着华丽的银色长袍,与德拉科的黑色相互呼应,就像是完全符合布告的标题一样。
帕金森和马尔福的联姻,纯血与贵族的再次结合。
她拿着预言家日报在寂静的大厅里站了很久,久到韦斯莱双胞胎都只敢小心翼翼地走上楼。
贝妮思觉得她的心就好像是被人撕裂成了千万片一样,虽然祈祷着他能够平安,但是她并不想从这样的消息里得知他安好的讯息。
“贝妮思——”赫敏斟酌着开口,她想要拿走被贝妮思指尖已经掐碎了的报纸。
但是对方却快她一步,她回头,眼神冷漠得让赫敏有些心慌,可是到底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再是愤恨话语中也带了一丝软弱,贝妮思努力忍住哭腔,目光冷冷地扫过每一个言而欲止的人,说道:“这次,你们又准备怎么看我的笑话?”
只是她过的最憋屈的,最无助的一个暑假。在登上霍格沃茨的特快,看到塞德里克冲自己挥手后她才微微缓解了连日以来淤积在心头的抑郁。
所有人在她经过的时候都变得小声起来,全霍格沃茨都知道隆巴顿和马尔福的故事,她路过拉文克劳车厢的时候甚至听到艾莫克的高谈阔论:“瞧瞧她那幅丧家之犬的模样——一副清高的目中无人的样子,还不是被马尔福耍了个底朝天?”
甚至还有好事的赫夫帕夫猜测,德拉科是在和贝妮思在一起的时候出轨搞大了潘西的肚子,所以两人才迫不得已好事将近。
总之,这个所谓的公告让贝妮思彻彻底底不光成为了斯莱特林的笑话,甚至成为了整个霍格沃茨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
是啊,相比于校外遥不可及的黑魔王来说,霍格沃茨的学生们更希望谈论一些轻松的,让他们能够获得自我满足的话题,这有什么比女英雄隆巴顿被男友抛弃更让人来得兴奋呢?
这一届的新生格外的少,少到整张斯莱特林长桌上的人都能看到帕金森在用各种奇怪的姿势炫耀着她左手中指上那颗鹅蛋大的浅蓝色钻戒。
新任的魔药教授是贺瑞斯·斯拉霍恩,鼎鼎有名的一位魔药学专家,布莱克教授似乎将身心都投入了凤凰社的大业之中,教授席上,斯内普教授冷着脸坐在了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位置上,看不出喜怒。
在帕金森第三次挑衅完贝妮思之后,贝妮思慢慢放下手里的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轻声说道:“帕金森,我想我不用向所有斯莱特林证明我用的最好的魔咒是切割咒。”
到底是干掉了贝拉特里克斯的人,虽然潘西有心炫耀,但是还是停了下来,她撇撇嘴,扭过头腻声腻气地冲着德拉科撒娇。德拉科笑了笑,像是变了脾气一样耐着性子安慰她,看到这个样子的德拉科,贝妮思倒是多看了一眼。
若是从前……
她忽然觉得喉咙一哽,若是从前,他哪会对旁人如此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