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们现在在神奈川?”
“是的,我猜大爷他可能是实在受不了了,所以才让司机在一家家庭旅馆前停下……不过你不用担心,他的药被下得不重,思维还算清晰,我扶着他进到旅馆后,他有第一时间跑去浴室冲冷水澡,我相信,以他的骄傲,应该会顺利撑过药效的……倒是你,你怎么样?没事吧?”
“嗯,我没事,刚刚迹部阿姨已经替我打过针,解了药,现在已经没那么难受了,不要担心。”
“那就好……”
“总之,今天晚上,景吾就先麻烦你照顾了!”
“呵,这么信任我?就不怕我趁人之危把你的心上人吃干抹净?”
“不,你不会,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哇,真是好高的一顶帽子,既然伊藤小姐这么信任我,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失望!放心,今晚你心上人的‘清白’我会负责替你看好的。”
“谢谢你,铃奈!”
“不需要这么见外,上次你说标投中了请我吃饭……上次加上这次,一共两顿饭,我等着。”
“呵呵,好!我会记得准备好鼓鼓的钱包,请你吃个痛快。”
……
结束完和伊藤优的通话,林奈无奈地弯唇笑了笑,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浴室里,传来哗哗哗的水声,迹部正在里面拼命地冲冷水澡。
不得不说,林奈挺佩服这位大爷的意志力,刚刚在别墅里,他的药力应该就已经爆发,偏偏,他还能用强大的毅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坚守理智,苦撑上这么久,着实让人钦佩。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说实话,到现在,林奈都还是浑浑噩噩,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
明明应该是一场绝对精彩的舞会,而最初,她和迹部的那曲开场舞也成功让全场惊艳——她和迹部的双人舞,不仅盖过了场上所有人的光彩,也毫无意外地抢光了忍足和小仓千代的风头,一切的一切,按照原定剧本的发展,本是高调开场、完美落幕,为什么……推进到后来,竟会荒腔走板到后来那种田地?
开场舞结束,她优雅地退到一边,故作不经意地去扫忍足的方向,意外,却对上一双冷漠讥诮的眼睛,那样的目光,好像在看一出笑话、一场喜剧,除了嘲弄还是嘲弄。
这样的眼神,让她蹙眉,可是,忍足好似浑然未觉,径自牵起小仓千代的手,带着她走进舞池,和她相拥而舞——他就像他昨天宣告的那样,今晚的舞会,他只有小仓千代这一个公主,也只要小仓千代这一个舞伴!
中场休息,他体贴地为小仓千代递果汁;跳舞的时候,小仓千代不小心踩到他的脚,他柔声安抚,他是个合格的舞伴、满分情人,他对小仓千代的体贴入微,让在场的很多女生都面露羡慕。
看着那一切,她脸上的笑,渐渐变得僵硬。
说不清,当时的感觉是什么,原以为自己真的不会嫉妒、不会在意,可是,想和做从来都只是两回事,真正目睹到曾经那样宠着她、包容她的男配转眼间对一个什么都不如她的女孩呵护备至,要做到完全没有感觉、一点都不在意……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她太过骄傲,太要面子,所以她才能堆砌起毫无破绽的面具,提醒自己、告诉所有人:她很好,她没事,那两个人……伤不到她!
只是……真的伤不到么?
如果伤不到,那么,后来发生的一切,又该怎么解释?
她离开大厅,想去外面吹一会儿风,只是,路过一处僻静花坛时,不经意间,她听到芳井向早乙女低声抱怨的声音。
芳井说,“忍足学长真是太过分了!前因后果都没有调查清楚,就觉得是我在找小仓千代的麻烦,我想把那个手机吊坠给他看,他非但不看,还不耐地挥开我的手,害得那个吊坠落到了窗外,从五楼掉到了一楼摔了个粉碎……我就弄不明白了,那个小仓千代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忍足学长这么护着?苑子,你说那个人到底还是不是我们认识的忍足学长?他是不是被什么不洁的东西附身了,才会变得这么没眼光、没品味?”
闻言,早乙女沉默,许久才无声地叹了口气,苦笑着说什么感情的事,是说不清楚的。
对于早乙女的话,芳井嗤之以鼻,顿了顿,像想起什么,忧心忡忡地询问早乙女,她该怎么向铃奈解释那个手机吊坠的事?
“等我跑到楼下找到这个吊坠的时候,它已经四分五裂了,有些地方还碎成了粉,不是用胶水粘就能粘好的……”因为吊坠已经坏了,因为吊坠再也修不好了,所以,芳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奈,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下午她和忍足学长因为吊坠再起争执的事。
芳井希望早乙女为她出出主意,早乙女思索许久,还是劝芳井,暂时不要告诉林奈比较好。
毕竟——
“像铃奈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她会做的只是告诉我们她很好、不在意,就算心里再苦再痛,她也绝对不会示弱……我们该做的,是相信她,而不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何况,很多时候,不知道未尝不是另一种幸福。”早乙女这样说服芳井,而芳井则无奈地叹了口气,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后,早乙女拍拍芳井的肩膀,要她快点赶回大厅,不然恐怕会让铃奈看出端倪。
芳井牵强地对早乙女笑笑,没有说话。
待芳井和早乙女走远后,林奈才从角落里出来,仰面看着深邃的天空,无声地笑了起来。
果然!碎掉的“心”,再怎么补,最终还是逃不了破碎的命运,呵呵,真是讽刺!当初那个傻傻地,在灯下小心粘合着那颗“心”的自己……
她在花园里吹了许久的风,等到心情渐渐平复后,才再度挂上高傲的面具,重新回到大厅。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是属于她的战场,她不会当逃兵。
她走向早乙女她们,好似无事人一般,和芳井她们闲聊,聊着聊着,有谁过来拍拍她的肩膀,邀请她跳舞,她抬眸望去,对上一张许久未见的脸。
是安井凉越,之前在一家占卜屋内,替她算过塔罗牌的女生。
今晚的凉越,穿了一身黑色的燕尾服,高挑的身材,中性化的五官,要是林奈从没见过她,估计真的会以为她是个男生。
凉越请林奈跳舞,林奈没有拒绝,两人滑入舞池的时候,凉越有别有深意地问她:怎么样?找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定位没有?
林奈无意义地笑笑,没有说话,确切地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不愿说,凉越也不会勉强,两人安静地跳了一会儿舞,一曲毕,相携走下舞池。
凉越去为林奈拿饮料,林奈忽觉一阵胸闷,和凉越说了一声,举步走向阳台,想去透透气。
推开阳台的门,林奈稍稍愣了愣,因为……忍足竟也在那里,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庆幸,那里只有忍足一个人,他的身边,没有小仓千代。
听到动静,忍足偏头向她看来,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阵无言的凝滞。
她下意识地挺直脊背,一步一步,走到忍足身边,和他并排,仰望深色的夜空。
忍足漠然地看了她一眼,不动也不说话,转头,继续盯着不远处的某一点。
气氛,有片刻的诡异,他们并肩站着,可是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是受不了这种窒息的沉默,忍足转身,准备离开。
在和林奈擦肩而过的时候,忍足有听到林奈低低地问了他一句:“之前我们在交往的时候,我是不是……真的给了你很多压力?”
闻言,忍足明显就是一顿,身侧的手,压抑地紧握成拳,然而最终,他还是紧抿着嘴角,选择沉默,毫不犹豫地举步便走。
如果……他真的了解她,他就会知道,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只想为自己和他的这段感情,要一个挽回的理由,可惜,他看不到她骄傲下的卑微,或者,只是固执地不愿去懂。
举步离开的忍足同端着两杯红色鸡尾酒的凉越错身而过。
因为走得慢,所以忍足有听到凉越唤了林奈一声“奈奈”,甚至,他还听到林奈从凉越手里接过那杯鸡尾酒时,柔声对凉越说的那句谢谢。
其实,他很想提醒她,不要去碰那杯酒,因为那杯酒的后劲很足,酒量不好的人,只要抿两口就会醉,可是,想起女扮男装的凉越亲昵的那声“奈奈”、女孩温柔的那句“谢谢”,最终,忍足还是什么都没有做,目不斜视地继续自己的路,潇洒、决绝,自始自终,头也不回,因此,他不会注意到那时候,林奈默默目送他时的那双眼睛——
褪下锋芒后,雾蒙蒙的一双眼睛……
……
摇摇头,林奈拍拍自己的脸,拒绝再回忆当时的心情。
一遍一遍,她提醒自己,我的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她可以没有爱情,可是,她不能没有骄傲,只因,骄傲和自尊,是目前她唯一剩下的东西……
胡思乱想间,她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是客房服务么?
她不觉面露疑惑,撑着有些虚软的身子,起身去开了门。
凉越给她的那杯鸡尾酒,后劲很足,当时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浑身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会昏倒。
偏偏,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门开了,门外的人让她愣住。
“晚上好啊,奈奈班长!”越前龙雅,明明还是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可是,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她却能感觉到他心底压抑的怒气。
怒气?他在生气什么?
林奈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头很晕,沉沉的脑袋,思绪有些混乱,此时此刻,身心俱疲的她,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应付突发状况。
“你怎么在这里?”她蹙眉,挡在门口,不欢迎的态度,很明显。
“呵呵,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也要来。”他笑,还是平时漫不经心的模样,然而,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笑意未达眼底。
闻言,林奈的眉蹙得更紧,还想再说什么,“砰”地一声,从浴室里传来的动静,把林奈吓了一跳。
不再理会龙雅,林奈提着虚软的脚步,匆忙赶到浴室,敲敲门,着急地询问迹部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舞会进行到一半,林奈接到伊藤优的求助电话,说她和迹部被迹部的妈妈下了药,正被关在二楼的某间客房里,希望林奈能去救场。
只是,房门外,有两个保镖守着,好在,林奈学过空手道,加上身旁还跟着曾拿到过全国高中生散打冠军头衔的凉越,要解决两个保镖,把伊藤优他们救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被人下药这种事,说出去到底不怎么光彩,加上伊藤优不确定迹部夫人什么时候会回来验收“成果”,遂伊藤优拜托林奈先把迹部带走,她自己留下来收拾残局,于是,这便有了如今林奈带着迹部,跑来神奈川的这一幕。
原本,林奈是想带迹部去医院的,可是迹部有他的顾虑,医院那种地方人多口杂,加上今晚,迹部家现任的家主也就是迹部的父亲才刚对外宣布迹部景吾将接手迹部集团总经理一职,把迹部景吾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迹部必须比以往更加注意自己在外的形象,不能让人抓到丝毫把柄——被自己母亲下药这种事,便是其中之一。
这件事,是迹部夫人瞒着迹部的父亲暗中操作的,为了不让早已貌合神离的父母亲再起矛盾,让人看到大爷他家里不华丽的一面,迹部景吾便不能惊动自家的私人医生,遂几番思量后,迹部想到柳生铃奈的父亲似乎也是一个医生,如果去找柳生铃奈的父亲,或许会比其他地方安全很多,于是,迹部便直接吩咐司机把车开往神奈川。
然而,车子刚开到神奈川,迹部似是察觉到药力发作,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便要司机就近找一家旅馆停下,想借用冷水澡,平复自己滚烫的身体。
四月末的天,乍暖还寒,一味地冲冷水澡,久了,恐怕会弄出病来。
林奈虽不怎么赞同迹部这样的做法,可除此之外,就他们目前的情况而言,实在是别无他法。
林奈拼命敲打着浴室的门,希望迹部有所回应,龙雅皱着眉,尾随其后,不解地询问林奈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因为担心迹部一个人在里面会发生什么意外,林奈没有心情回答龙雅的话,只一个劲地拍着门板,扬声要迹部听到她的声音,应她一句。
可惜,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
见状,林奈不免有些急了,不知道要不要打电话给前台,让他们带钥匙上来救场。
察觉到林奈的意图,龙雅无奈地翻翻白眼,阻止她想要拿手机的手,对她说了一句:“不需要这么麻烦!”后,冷不防地伸手,从林奈已有些许凌乱的发上取下一个夹子。
见状,林奈愕然,看着面前的龙雅,反应不及。
“相信我,几个夹子就够了!”他冲她笑笑,明明还是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痞子样,此时此刻,不知为何,竟安抚了林奈略显急躁的心情。
龙雅没有察觉到林奈心底的波动,而是自顾自地转过身,稍稍研究了下浴室的门锁后,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把夹子插.进锁孔内,很熟练地在那儿捣鼓些什么。
林奈愣在原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弄清龙雅想做什么时,忽觉一阵哭笑不得。
这小子……他还真是不顾后果、什么都敢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