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几乎就是一转眼之间,公元961年就过去了,而紧跟着下一年,公元962年也平淡无奇地过去了。在中国的历史上,从961年7月份开始,直至962年的年底,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基本上没有发生任何的刀兵争战。尤其是赵匡胤乖得出奇,他几乎是整月整年地窝在自己的家里,任由宝贵的黄金岁月匆匆而过,任凭自己腐烂。好像他已经满足了,只是想在乱世中做一个平稳度ri的守成之主。
但是奇怪的是,他身边的人却都累得要死。那么,他都做了些什么事呢?
首先,还是军队。继“杯酒释兵权”之后,赵匡胤仍然对他的军队不满意。要知道,军队,始终都是一把刀,不仅要对它放心,还要让它有用。
在放心的一面,赵匡胤的智慧让人没法不佩服。历史证明,“杯酒释兵权”仅仅是他改良军队的前奏,后面的事才是他治军之道的jing华。
通过改换领导,殿前的都、副都点检都已经不复存在了。而到了962年的9月,石守信的侍卫司马步军都指挥使一职也被罢免且从此撤消,并且从此把马军与步军分开,使他们各自为政。从这时起,从五代以来一直对立,互相牵制的殿前、侍卫两司就变成了殿前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等“三衙”,其长官就是后来宋朝军中统称的“三帅”――殿前都指挥使、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侍卫步军都指挥使。
南北两朝变成了三国鼎立,看你们还怎么联合起来作怪。
而这仍然不够,赵匡胤在“三帅”之下又设制了“四卫”,即属殿前司的铁骑军、控鹤军;属侍卫马军司的龙捷军;属侍卫步军司的虎捷军。这“四卫”下面再各设四厢都指挥使,再一层的剥离四卫的兵权。
但这还是不够,兵权如此细分,赵匡胤认为还是有危险。他进一步规定这些将军们加在一起,也仅仅是拥有了“握兵”之权,即平时仅仅由你们负责训练、职守、迁补赏罚而已。真正“调兵”之权他们一点都没有。要“调兵”,只能去找枢密院。而枢密院应名是全国最高的军事统治机构,但它也仅仅不过是皇帝的一个喉舌而已,它只能接受皇帝的命令,然后由它发布由哪位将军具体“统兵”。
由此,军中三权分立,无论谁也没法直接掌握一兵一卒。按说这样赵匡胤就应该放心了吧,不,还不行。赵匡胤结合自身的发展轨迹,又找到了新的隐患破绽。那就是将军们身边的亲兵。
赵匡胤下令,无论是什么级别,什么程度的将帅,都绝对不允许拥有心腹亲兵,严禁军人培养自己的私人力量,违令者斩!
这一条是重中之重,赵匡胤咬得极紧,不管合不合情理,对谁都一视同仁。就连他的义社兄弟、开国的元勋,被赐予殿前都指挥使,贵为“三帅”之一的韩重贇,被人告发拥有亲兵(仅仅是怀疑有),都差点被赵匡胤下令干掉。
而针对于有用,赵匡胤的措施非常得当。他爱惜并重视士兵是特殊工种的劳动人士,军饷赏赐绝对优厚――“金币绢钱,无所爱惜”。但是,一定要守规矩,针对五代十一国其间骄兵逐主帅,悍将废帝王的血淋淋的教训,赵匡胤命令全军严格遵守“阶级之法”。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官大一级真的能压死人了。而且不仅能压死你,上级军官还真正有了合法的生杀大权,使“士卒知将校、将校知统帅、统帅知朝廷”,彻底断绝犯上作乱骄横不法之心。为了贯彻前所未有的命令,赵匡胤不惜大开杀戒,翻开宋史,赵匡胤因此一次杀29人、杀40人、杀120人屡有记载。
没办法,五代时军汉强鸷,不杀不足以立威,甚至不多杀都不足以立威。
这还没完,在开封城里,赵匡胤还有各种各样让军人暗自叫骂的yin损招数。比如说为了锻炼军人的体格,以及让他们保持勤劳防止懒惰,每到发粮饷的时候,赵匡胤就命令城东的兵去城西取粮,城西的兵到城东头去取粮,而他本人就站在城中的制高点,看着满城的大兵各自背着至少两石(至少200斤)粮食从巨大的开封城这边走那边,那边走这边……而且他还规定了,绝对不许雇车或者有人帮忙。
这样的事太多了,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赵匡胤全心全意地梳理打造着自己的内部,要尽快完善地把他从后周偷来的江山彻底改造成功,变成他本人的私有财产。而且对军队的改良随着时间的推移、问题的发现,他的命令还会不断地增加,直到后来达到“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才算是大功告成。
时间太快了,赵匡胤实在是觉得光yin迅速,时不我待。机遇,他一边迅速地完善着自己的战斗力,一边在机jing地扫视着他的周围,南唐、后蜀、北汉、吴越……还有荆南、湖南。
你们都等急了吧?别急,很快我就会来。
时间到了公元962年的年底,又快过年了,开封城里的大小官员们被赵匡胤折磨了一整年,都在盼着放假、休息、分年终奖金……千百年来的中国人都这样,只要刀子还没架到脖子上,到了年底就都会尽情找乐。可是这绝对不包括当时的赵匡胤。
赵匡胤还是yin沉着脸,整天见不着个笑容,而且他还行踪诡密,尤其是当天时不正,雨雪纷飞的时候,一但到了这种案发率非常高的天气,他就越发的神出鬼没。据传说,就在一个正下着大雪的晚上,他突然出现了赵普的家里。
雪地里的赵匡胤显得异常,因为他笑了,他“呼赵普妻为嫂,为之炙肉暖酒”。然后在远离了皇宫群臣的环境下,他才向自己的首席谋士说出了心里话。
――吾夜不能眠,一榻之外皆他人家也,故特来见卿。
之后史称两个人谈了很久,关于新兴的帝国是否要发展,要向哪里发展,就在这**里定下了基本方针。但是说到底,当时的赵普直接把一张尽人皆知的奏章扔给赵匡胤也就是了,就是王朴当年的那篇《平边策》。
无非都是先南后北,先易后难,何必赵普多废口舌,而我再多废笔墨?但是,有一点无论如何要注意到,那就是对于北汉的处理。
柴荣除了第一次因为报复而出征北汉之外,从来就对那个弹丸小地不屑一顾,他的目标直接定到了战略意义比天都大的燕云十六州。而纵观ri后的赵氏兄弟,无论是知兵的赵匡胤,还是素不知兵的赵光义,都把北汉放在了首位。
不下北汉,不顾燕云。
这里面的区别我们以后细谈。只是历史在这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之后,就向赵匡胤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脸。他要的机会,最适合他的机会,竟然不请自来。
话说当时是五代十国,细算其中是十一国,而再细分,里面还有很多不称国但是又独行其是的“国中之国”。荆南、湖南,就是两个非常典型的代表。
湖南,最早是一个叫马殷的许州鄢陵人建立起来的。最初只有潭、邵(湖南邵阳)两州,不断苦心经营才逐渐发展到后来的七州。这么点小地盘,按说不会太招人眼,可是很不幸,他遇到了早年雄心壮志不甘寂寞的李璟。
凭着老爹李昪留下的家底,李璟很快就拿下了湖南,但是随后他就被拖进了淤泥里。反复拉锯,再加上柴荣对李璟的折磨,马氏的部将刘言乘机收复了湖南,之后就被部下干掉,最后的受益人叫周行逢。就在962年的年底,周行逢也死了,死后湖南的局面就像柴荣死后的后周一样。
11岁的小孩子周保权要比7岁的柴宗训大上一些,但无论他大多少都没用,因为他父亲给他留下了一个差不多可以平起平坐的老战友――张文表。周行逢刚死,张文表毫不犹豫,马上起兵反叛。
周保权慌了,严格地说是周保权身边的大臣们慌了,他们一边派出湖南大将杨师璠出兵平叛,一边向赵匡胤求救。因为之前周家一直向北方称臣,而无论是柴荣还是赵匡胤,都承认他们的臣属地位。
消息传来,开封城上下军民人等都不由自地深深呼吸,接着两眼烁烁放光,据说这是人类见钱眼开时的共同生理特征。他们都相信,此时皇宫里的皇帝陛下一定也和他们一样的反应,还等什么?马上出兵!
但是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他们的皇帝居然对此毫无反应。
赵匡胤脸sè平静,他对周保权派来向他喊救命的人说,你们先别急,都下去歇一会儿,过两天等信儿。就这样,来自湖南心急如焚的使者被不咸不淡地打发了下去。
之后,赵匡胤也开始了深深地呼吸。机会真的来了,他比谁都要清楚,少不更事的小孩子周保权和湖南那个没经过大场面的小朝廷已经引火烧身。别人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可这些乱了方寸的人却是因为张文表这只狼,来引他这只空前巨大的饿虎。
那么为什么他还要等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周行逢死、张文表反,湖南已经出现了权力真空,如果他的宋朝不马上出手,湖南周边的荆南、后蜀、南唐可都在虎视眈眈!
湖南是块肥肉,谁吃了都会更壮……但是,面临机遇,有时就像面临危险,能不能沉得住气,在瞬息万变紧张刺激的局势中保持冷静,进而取得最大程度的利益,才能称出一个人真正的斤量。赵匡胤在等,有另外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他一定要等到这个信息,才能对眼前的局势作为最合理的判断。
信息很快就回来了,是他派到荆南(也称南平)吊唁的使者卢怀忠。荆南,这是另一个名为藩臣,实同割据的小朝廷,它最初的统治者叫高季兴,是五代开始时大终结者朱温先生手下的大将,官拜荆南节度使。当时的荆南小得可怜,只有江陵一座孤城,而且久经战乱,破败不堪。高季兴几乎是骈手抵足一点一滴地把家业调理起来,而且乘着朱温被儿子突然刺杀的机会,招聚亡命之徒,修城整军,在乱世中讨到了自己的一块地盘。
传到宋朝建立,荆南的主人叫高保勖。高保勖毫不例外地向柴荣、向赵匡胤称臣纳贡,以求平安,历史记载,他和他的前任哥哥高保融都到了“一岁之间三入贡”的孝顺程度。但是非常不巧,在周行逢还没死的时候,他就先死了,荆南就交给了他的长子高继冲。
而赵匡胤是仁德之君,对臣下的死非常难过,他专门派出了吊唁的使者。而他的使者这时回来,给他带来了一些跟婚丧嫁娶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信息。
――陛下,荆南甲兵虽整,而控弦不过三万。年谷虽登,但民困于暴政……取之易耳。
赵匡胤哈哈大笑,心怀大畅。一副地图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清晰无比地映shè了出来――从北方的宋朝出发,要到达周保权的湖南,中间必须得经过高继冲的荆南……而荆南,又深深地迈过了长江。也就是说,有朝一ri,从荆南出发去南唐,别说是坐船,就算是光着脚走,脚上都只会有土,而不会变成泥……哈哈哈哈,还有比这更妙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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