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仆人递过来的名帖后向李仁军拱了拱手后问道:“李先生可与山东的刘家有来往?”
在场的听到颜思齐的话后,人纷纷都噤声,个个都盯住了李仁军。
嗯?李仁军听后也是一愣,虽然前些日子会过很多大明商人,但想了半天,也没记起还有这么一家。
见对方似乎并非在刻意隐瞒,颜思齐这次笑着扬了下手里的名帖:“想不到啊,这商号广布江南闽浙一带的刘家,也注意到了先生的身份!”
“请问这山东刘家是?”李仁军也有点好奇。
“李先生您久居海外有所不知,这刘家可是山东大族,不仅商号广布南北,而且家人在朝为官者众多,远的不谈,前太子少师、南京工部尚书刘殿煦,南京礼部侍郎刘殿申均为我大明朝廷中枢大员。山东监察御史江傅,亦是其族婿,族中还有数人在吏部、工部、国子监、大理寺等处任职……其余族人经商多年,江南江北颇有人脉,就我老颜,也时不时要从刘家讨上一口饭吃!”
说着,颜思齐带着神秘的笑容压低了声音:“这递门贴的,可是刘家广成号大掌柜刘殿诚独子,刘耀禹。因他在族中耀字辈中行九,我们这些粗人又叫他禹九哥。”
“啊,原来是个嗅到腥味的官商一体的大族子弟。”李仁军听完,除了一脸错愕外,心里暗暗窃喜。
不多时,一个翩翩公子哥摸样的白面书生打着扇子走进了宴会客厅,一眼就看住了衣着打扮格外醒目的严晓松。
刚一落座,就微微一拱手,就用着官话抑扬顿挫地说道:“颜兄刚从倭地回来,就在这里办出好大的排场,小弟刚好游学路过广州,特来拜会!不知是否打扰了各位的雅兴?”
“呵呵,禹九哥真是见外了,我还没有上门拜会刘老爷,您就先到了!实在不敬,颜某自罚三杯!”颜思齐也是个玲珑人,当场就咣咣咣三杯下去。
“颜兄豪爽,小弟也承了这杯酒情!”也喝了一杯,然后刘耀禹把头转向了李仁军,微微拱手,“如果所猜不假,这位可是那东洲国的李先生?在下山东刘耀禹,字易平。不知道李先生表字如何?”
“呵呵,是这样的,我等久居海外,礼教民俗和大明已有不同,我国公民只有姓名,没有表字……易平兄错爱了。”
面对这个么大明典型文人书生,李仁军也只能硬着头皮礼谦起来。
“倒也简赅,不知贵邦至今以何礼教民人?”刘耀禹两眼盯着对面的青年,又追问了一句。
“依然敬仰先人圣贤,但国民共和,以科学为尊。”李仁军也吊起了书袋子。
“科学?何为科学?”刘耀禹听后一愣,更加来劲了。
“天地山河人情自然之定理,实事求是之学。”李仁军说完,不再搭理对方,端起酒杯自顾自喝了起来。
“好个实事求是!如此科学……没想到数万里之外竟然有既效仿东周共和之治,有君轻民贵的古风的同族所建立的国家啊!”也觉得自己问得太过尖锐了,刘耀禹不好意思地拱拱手,“今日不请自来,得见异邦同族,深感荣幸啊。”
“无妨,无妨。”李仁军微笑着摇了摇手。
接下来的酒宴,因为多了个读书人,海盗风情一扫而光,反而让李仁军吃得很是腻味,倒是刘耀禹还在席上不断问来问去。而李仁军的回答,则让包括颜思齐在内的人都瞠目结舌。
很快,酒宴就结束了,颜思齐等人识趣地撤了个干干净净,李仁军带着醉意准备返回自己的房间,没注意到那个刘耀禹还跟在自己身边。
“李兄请留步!”突然,刘耀禹几步走到身旁,拉住了李仁军的胳膊。
“没想到这世上竟真有无帆之船,非金之石……贵邦又与那泰西蛮夷颇有不同!”说到兴头上,年纪轻轻的刘耀禹忍不住露出兴奋的表情,完全是一副好奇宝宝的神态,“少时读《山海经》,已感外域之惊奇玄妙,虽只是野闻杜撰,但经李兄您如此一番描绘,又觉大千世界果真无奇不有啊!若有生之日,能亲眼得见,方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今日偶遇,相见恨晚!若李兄不弃,弟居留期间可否多多赐教?!”
李仁军没有想到官n代加富n代的年轻公子没想到对华夏东洲共和国那么感兴趣,“看来并非一个读死书的人,比清末的那些文人好多了。清末文人觉对会说这是奇巧淫技,不是圣人之学。”
李仁军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李仁军的大明之行,至少目前来看,已经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扩散效果,但对于能否顺利展开移民,李仁军知道还要花费不小的精力,而眼前这个拥有着强大背景的青年,显然就是一块能够敲开各种阻拦的好砖。
唯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现在势力最大的李旦家,迟迟没有任何反应,或许是观望,或许是不以为然,更或许是严重的警惕。
……
此时虽已是冬季,但远来客居的后庭竹院,依然竹林掩隐,绿池芳草。十余名彪形大汉稀疏地站在竹院最外围,背向外,神情肃穆。
竹院小径之中,颜思齐和李仁军并排走着,卡特琳娜在老七叔的陪伴下远远地吊在后面。
“李先生,我颜某虽是个粗人,但也知敬祖尊贤,锄强扶弱!要让颜某诓骗乡民出海,是万万不行的!这海上刀口舔血,可不是神仙地,哪有什么蓬莱净土可讲。若要是泰西番夷借此拐卖同族,我颜某还有何面目见世人?!”
颜思齐皱着眉头,虽然语气依然平淡,但表情已然不悦。
历史上的开台王,果然表现出了他义无反顾的草根民族主义情结,也就是因为这样的情结,使他在最恶劣的时候,也依然没有屈服于荷兰、西班牙等东南亚殖民势力的海上围攻,并承担了明末台湾移民开拓的先驱重担。
“颜大当家,不是诓骗同胞入海做寇,也不是拐卖同胞泰西为奴。而是给他们一条生路,颜大当家当初,不也是如此吗?”李仁军拱了拱手继续道:“现在北边的情况颜大当家也不是不知道,让他们出海是给他们生路啊!”
一路风雨走过的颜思齐,自然比李仁军更加了解如今发生在辽东、山东、淮北一带惨绝人寰的大灾。他当初,也是走投无路才铤而走险出海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