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云梦马不停蹄的赶回年国。一进都城金陵, 他也没有回他的赵府去收拾一番, 而是直接风尘仆仆的就进了皇宫去觐见他的祖母。
他想要知道祖母发兵攻打离国的真正原因!
他还要祖母收回成命,早日召回开往离国的三十万大军!
他本来是无心皇权的,但是祖母年纪大了, 也耐不住她的不断请求,终还是答应做年国的下一任皇帝。他想着, 反正做了皇帝也不打紧,自有一班忠心耿耿的大臣为他处理国事, 所以他仍旧会是一个逍遥自在的人。
自他做了皇太孙后, 就已开始在代理国政,祖母基本不怎么管事了。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去关心过皇权是不是真正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谁知道, 当他辗转得知年国即将发兵攻打离国时, 他才惊觉自己这个皇太孙竟然对如此大事毫不知情!
本来在玉门关待了两天,得知了这一消息后, 他就叫那统兵将领立刻将人马拉回国去, 谁知道对方根本就不听他的话。
只因为,他无权调动军队!
所以,年云梦慌了,他急急慌慌的赶回年国去了。
他可不想离炎跑到玉门关来找他的时候,等待炎儿的竟然是他年国的战火!
一进宫, 年云梦去了年皇的寝宫,其实已经可称其太上皇了。
当今年皇虽尚未正式退位,但是已经在享受太上皇的待遇, 比如搬去了太上皇的专用寝宫---宁寿宫。
宫人将他迎进年皇的宁寿宫,宫中静悄悄的。
他挥退了领路的宫人,一个人走了进去。
宫殿有些大,房间多,他便四处寻找祖母的下落,却未发现人影。他又跑到后花园中找,祖母有时候会一个人跑到花园中去侍弄花草,说是这样时常干干体力活,能保持年轻的状态。
但是,他将花园都巡视了一遍仍未找到人,他便又回到了祖母的寝殿。
当他慢慢来到了他的祖母那间从不允许宫人进入的内殿时,忽然见到一个脸带黄金鬼面的宫装女人正在舞剑!
年云梦一时恍惚不已!
那鬼面是他母亲的那一具!
还有这舞剑女人的身段儿,与他的母亲是何其的相似啊!
她是谁?!
难道是因为最近他得知了父亲已不在人世,从而时常念及可怜的母亲,所以上天垂怜他,让母亲下来见他一面吗?
年云梦呆呆的望着那带着母亲的鬼面的女人,看着她独自一个人在诺大一个宫殿中独舞。
她舞的还正是母亲最爱的《兰陵王入阵曲》!
虽然没有丝竹之声为她作伴,可是她的一招一式,一抬足一颔首……跟他的母亲一模一样!
一定是母亲,一定是母亲!
他好思念母亲啊。
年云梦恍恍惚惚的走上前去,然后慢慢的跪在了那个女人面前。最后,他情不自禁的抱住了她的双腿。
他紧紧的抱着她的腿,仰起脸来,热泪盈眶的喊了一声:“娘亲!”
那带着鬼面的女子停止了舞剑,她缓缓低头看向抱着自己双腿的年云梦。片刻后,突然“哐当”一声,她丢了手中的剑。
女子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随后微弯下身去扶起了年云梦。她面具后的眼盈满了泪水,缓缓抬手,爱怜的抚上了年云梦的脸。
那女子深情的寸寸丈量着云梦的容颜,从他的眉眼儿,到鼻子,再到脸蛋儿……一一摸过去,最后流连在他艳丽的红唇上。
一双苍老的、布满斑点的手摩挲着红唇迟迟不舍离开。
云梦已经不知身在何方,他以为这女子一定是她的母亲。
你看她,她都流泪了。所以,这女子一定是母亲,一定是老天爷念他思母心切,所以让母亲从天上下来与他相聚片刻。
年云梦愣愣的任由那女子抚摸着他,他神思缥缈,只是控制不住的一遍又一遍的流着泪,嘴里轻轻的不断喃喃着:“娘亲、娘亲……”
那女子对他的红唇流连不已,好一会儿后……
她忽然凑过来,想要亲吻他的唇!
就在那女子快要亲吻上他的刹那,眼前突然倾过来的阴影惊醒了年云梦,他勐的回过神来!
随即惊骇不已的后退了一大步,恍惚的神思也立即清明。
他厉声喝问:“你是谁?为何要假扮我的母亲?!”
女子因为年云梦的突然后退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手依然保持着抚摸红唇的样子,头也往前倾着。
听到年云梦的诘问,女子也终于清醒过来了。
她直起腰身又仰起了头,任凭泪水恣意流淌。半晌后,才慢慢的揭开了自己脸上的黄金鬼面。
云梦定睛一看,面具之下的人,竟然就是他遍寻不着的祖母!
也就是当今年国尚未退位的皇帝。
他再次呆了呆。
年皇颓然扔掉了手中的鬼面。
黄金鬼面掉落在地,在金玉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哐当之声,又滚了两滚,这才静静的躺在了地上。
年皇并不理会,也不再看向年云梦。她转过身去走向自己的御座,澹澹道:“你回来了啊?玉楼。”
这平澹的语气好似刚才那尴尬的一幕并未发生过。
云梦有些诧异。
祖母平时都喊他云梦,为何刚刚她喊他玉楼?
赵玉楼这个名字是他在外行走时的化名,祖母知道肯定是知道的,但是却从未这样子喊过他。
她今日是怎么了?一次又一次的做出出人意料之举。
年云梦并无闲暇去探查年皇奇怪的举动,开门见山的问道:“祖母,您发动三十万大军攻打离国,孙儿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年皇轻声重复了一遍,忽然神色一狠,“为了给临风报仇!”
为临风报仇?!
年云梦一听竟然是这个理由,他错愕万分。
临风是谁?
正是他年云梦的父亲!
他,年云梦或者说赵玉楼,他的父亲叫做赵临风。
可是好奇怪,为什么祖母要给他的父亲报仇?为什么不是给母亲报仇?
母亲可是年国的公主,还曾是年国皇太女啊,是祖母的亲生女儿啊。
为什么?
于是,年云梦走上前去,像以往撒娇那样,匍匐在年皇脚下的玉阶上,仰头轻轻问道:“祖母,孙儿还是不明白。为何要给我的父亲报仇?报什么仇?”
满头银发的年皇笑了。
她的目光低垂,看向脚下的年云梦。
手伸过去,目标直指年云梦的唇。
云梦眼中一丝厌恶一闪而过,假意低头捂嘴咳嗽,成功躲避开去。
年皇的手僵在半空,叹息一声,缓缓收了回来。
仍旧语气澹澹的道:“玉楼,临风他因离国皇帝离少麟而英年早逝,这你是知道的,所以,我自然要找离国报仇了。”
云梦豁然抬头,惊问:“祖母,您是怎么知道的?!”
年皇看他一眼,转开了。
“玉楼,抱歉,自你回到年国的那一年开始,祖母便在你身边安插了眼线。不过,祖母对你并无歹意,只是想要好好保护你,不想你跟你的父亲母亲一样死于非命了。可是,却无意中让我发现了临风已经死了的事实,还让我知道了是谁杀死了他。”
“祖母,您……”
“离国皇后找到你的时候,我得知你跟那个皇后颜烟达成了协议,说是他可以告诉你你父亲的下落。从那时开始,我便密切关注这件事情,我还派探子一路跟踪你到了离国去,从而知道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玉楼,你不要阻止祖母,都是离国人不对,是他们害得你没有了父亲和母亲,祖母这就给你报仇雪恨!”
“……可是祖母,如果要报仇,那也是是孙儿自己的事情。何况,我已经想清楚了,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已经放下了仇恨,只想跟心爱的人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心爱的人?呵呵,玉楼,祖母也想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可是那心爱的人却已经死于非命了。玉楼,如果你那心爱的人死了,你会不会为她报仇?”
“这个,……”云梦慢慢低下了头,不再理直气壮,“祖母,孙儿不知。”
年皇了然一笑:“玉楼,看,你犹豫了。如果你心爱的人也被人杀死了,你一定会像祖母这样,誓死都要为他报仇的!”
“可是,……祖母,孙儿愚昧,依旧不太明白。祖母,您这么生气,发动三十万大军开赴离国,您这是在为心爱的人报仇吗?那么,那心爱之人,是指的我的母亲、您的女儿吗?”
“……”年皇沉默了许久,才道:“玉楼,祖母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故事中的女人叫年红芍,字,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