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天霍水已经看见了起码有四五拨狼狈不堪的散兵游勇路过这里时踟蹰附近观望许久看样子是想要来他们这里弄些吃的喝的走但最后都被塔娜带着手下凶悍的驱走了。
为此塔娜不但勒令全族最近一月内都不得离开驻地五十里她还安排了会武的手下四处放哨巡逻。到了夜晚,这块驻地周围更是加强了警戒。
所以这么早,还是骑马而来难道又是无意中逃窜到此处的叛军余孽吗?听那阵仗,人数还有点多啊。
霍水立刻穿上衣服起身,轻手轻脚的转到屏风另一边去瞧了眼。碧落还在熟睡中并未受到惊扰的样子。她便放心的出了蒙古包欲要去看一看外面的情况。
出来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此地来了一群身着甲胄的不速之客。
但是跟昨日看到的情况有些不一样那些人并没有败军的狼狈模样而且来者中夹杂着蒙古人。
还有塔娜也在。她似乎认得来人正带着自己那几个心腹手下迎接呢。
只是霍水出来得有些晚了,没看仔细面貌不过是远远的看见了一群人行色匆匆的进了塔娜的主帐。
但是只那一眼中,她却看见了那群人中有个女人很有特色。她不止是被人簇拥着走在最前头引起霍水注意的根本原因是她蒙着面。
那会是谁呢?
从来就只有男子外出时很讲究的特别是高门大户家的男儿,出门时要么带着面纱,要么是戴一顶有帷布的帽笠,就像年云梦回到金陵城中后就特别爱讲究,每回出去就必带一顶纱帽。
会不会是那一位呢?令龙关姐弟咬牙切齿的亲戚?
霍水正犹豫着要不要摸过去查探一下那女人的来历,却见不多时,塔娜就怒气冲冲的从自己的蒙古包中快步走出来,径直跑到附近的马厩中去牵马。
与此同时,身后一个男人跟着追出来。
这回霍水看清楚了,是妥颜帖木儿那男人。
他想要去拦住塔娜,但是塔娜动作快,已经翻身上马,一阵风似的跑了。
妥颜想追,但是帐中又走出来两三个女人。
那几人出来后就将手搭在腰刀上,站一旁目光森森的看着妥颜。
这行为令霍水很奇怪。
据说妥颜在这片草原上向来凶悍无比,已隐有草原老大的势头,可谁敢那样子十分不礼貌的看他呢?
妥颜似乎对其也有忌惮,他停下脚步没有再追,只是扯脖子朝塔娜大喊了几句:“阿妹!阿妹!你小心点啊,跑慢点,别摔下马来!早点回来啊,哥等你吃早饭!”
塔娜头也不回。
待到妥颜和那几个女人重新步入帐中后,霍水想了想,也去牵了匹马出来,望着塔娜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塔娜是一个人走的,如今草原很乱,她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塔娜一脸阴鹜的扭头,正要大声喝退来者。却瞧见追上来的人竟然是霍水,心中顿时十分欢喜。
她玩心忽起,扯着缰绳一抖,大笑着道:“霍水,来啊,咱们赛马啊!”
银铃般的笑声自风中传入霍水耳朵,她的心情也跟着很好,索性一夹马肚子,真的与塔娜赛起马来。
两人一前一后,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在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纵马驰骋,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笑闹声直冲云霄。
那一刻,霍水心中想,她和塔娜其实也不过才十**岁的年纪。要放她那个世界里,两人才刚刚上大学呢,正该过着一起去逛街、看电影、逃课的舒心自在的日子,而不是在血腥的战场上厮杀,而不是肩负着守护族人安危的责任。
怅然失落的叹息着,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竟一口气跑到了阿拉神山脚下。
蒙古族人对这座神山十分敬畏,从塔娜的行为就可见一斑。
两人策马一同到达,都没寒暄一两句呢,霍水就见塔娜动作十分敏捷的跳下马去,“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上半身再一个匍匐下去她就已五体投地,如此这般模样朝着神山连做了三个跪拜大礼。
完事后她好心提醒说:“你不拜一拜吗?它很灵的哦。”
霍水笑:“我是南方人,你们的神山可能不会保佑外人吧?”
本来不过是句玩笑话,塔娜当了真。她可爱的偏头想了想,回道:“我也不知道。那算了,你还是别拜了。我问你,你们南人有崇拜的神山吗?”
“我们不崇拜山,我们崇拜仙。”
“哦?”
塔娜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好奇问道:“是什么仙?”
“神仙。”霍水一本正经的回道。
“噢,神山对神仙,看来无论是南人还是北人,但凡对灵验的东西,活物也好,死物也好,都会变成他们忠实的信徒。这就好像我们草原上的人,谁本事大,无论男女,大家就会推举她他为酋长,为族长,为帖木儿。”
帖木儿在呼伦草原上的意思是部落联盟的首领。
正好,塔娜也算是自己主动提起了相关话题。
霍水便开门见山道:“我记得那天你说,你哥哥不会跑到你的地盘上来。但是他一旦要来,必定是遇到了令他为难的事情。所以今早天不亮的时候,随他跑到你这里来的那个神秘女人,是不是就是……”
“嗯,霍水你很聪明!你猜得没错,那个蒙面的女人就是自称正统皇帝的孤家寡人龙昭华!刚才我就是为她跟我哥大吵了一架,我哥想带着她在我这里避一避。闪舞”
塔娜忿忿不已,习惯性一跺脚:“哼,我之所以跑到这里来,就是不想掺和他们那些事情,结果他竟然直接带着那女人跑到我的地盘上来避难,还要我为其提供吃的喝的,真是岂有此理!”
“你哥不是有自己的土地和族人吗?为什么非得来打扰你?”
“他那里不成。他住在草原中部,草原上又没有屏障,一马平川。龙昭华要是躲在他那里,龙大将军直接率人包围过去,她就只能要么束手就擒,要么就决一死战了。可我这里就不同了!”
“霍水,你抬头望一望这座阿拉神山吧,翻过去就是年国了。”
哦?这么说,丰国和年国就是以这座神山为界,隔山而治吗?
“我明白了!”霍水琢磨了下,恍然大悟道:“其实你这里也不是龙昭华的久留之地。她可能是想借助此地为跳板,与年国勾搭上吧。即便年国那边不接纳她,龙关一旦打过来,她也可以翻过雪山逃到年国境内,进退都有了余地。”
“嗯。虽然我哥当着龙昭华的面没有详说,只叫我准备粮草,说只是暂住几天而已,但是我怎么可能想不到她打的什么主意呢?所以说,哪里是为其准备几天吃喝的问题?她们要翻越雪山,我大出血的地方多着呢!”
一旦那老女人跑到年国去了后,龙关想要灭了她可就难了,那时候可是涉及到两国邦交的问题啊。
而且,年国说话算数的人是……年云梦。
他本来脑子就有问题,谁知道到时候他会不会装怪?
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以为她早就变成了一堆枯骨?
霍水的眼睛忽然变得有些涩涩的。
她急忙揉了揉,蹙眉问:“龙昭华带了多少人马来?”
所以最好是,能就地解决了她!
塔娜嗤笑了声,说:“能有多少?活着的不愿再跟着她的将士都自行跑了!当然喽,会跟来的人都是没断腿还能打仗的,我听说一路上她们抛下了无数伤残士兵。所以,她能带来的就是些跑也无处跑的蠢材、庸人、胆小鬼!”
骂了一阵,塔娜语气缓了些:“我听手下打探来的消息,大概有一万多人吧。不过她只带了一百来个亲信过来,大部队则驻扎在我这块地盘的边边上,她防着我们兄妹俩呢,没轻易将人马全部带来。”
“不过我得了我哥提前发的消息后,就派人一直盯着龙昭华的行踪了,所以这些都已经打听清楚了。只是,哼,她也不想想这是在谁的地盘儿上?我哥吃了一回亏,我还会有那么傻吗?”
“吃亏?”
“嗯。我哥是被她要挟着,才不得已带着她到我这里来避难的。”
“所以之前你们兄妹那一幕,其实不过是做戏给龙昭华看?让她以为你只是个三两句话不对头,就甩手走人的小姑娘,但其实你心里对一切事情都清楚得很!”
“哈哈哈,霍水,你果真聪明!”
霍水并未洋洋自得,沉吟了下,再问:“你哥他预备下一步要怎么做?”
塔娜撇了撇嘴,道:“他说他没想好。”
“没想好?!”霍水错愕不已,“你们有多少人马?”
塔娜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叹了口气后说起了其他的事情:“虽说我哥他与虎谋皮的风险很大,但不可否认的是,与龙昭华勾连确实也所得不菲。”
“我们在草原上放羊牧马,是靠天老爷天吃饭。天寒地冻或是大旱的时候,对我们草原上生活的人来说就是灾难!那时草原上不长草,牛羊饿死、冻死不计其数。我们跟着会缺衣少食,便只能用银子去与南人交换物资。”
……
霍水暗想,塔娜可能是不想将自身实力对她一个外人道来,便也释然了。她就专心做一个听众,决定不再追问妥颜的兵马情况。
“但是南人忌惮我们,觉得我们凶悍又无礼,不愿与我们互市。出现天灾的时候,大家就只能用高额的价钱去黑市上买吃的穿的。就这样,辛辛苦苦养一年的羊,换来的粮食还不够一家人吃三个月。”
“有那些没多少财产的部落,便纠结一起,跑到南边去抢去夺。我想,这也就是南人越来越不愿意与我们草原上的人做生意的根本原因吧。”
霍水问道:“你们请求朝廷帮助没?”
“龙大将军姐弟为了那个皇位,自顾不暇。”
霍水默然。
塔娜又道:“但其实南人不知道的是,草原上地广人多,部落有好几十个呢。用你们南人的一句话说,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抢东西的人不过是几个部落而已,他们人少地少,财产也少,要活下去才被逼去抢,但是他们的做法却败坏了我们所有人的名声。”
顿了下,塔娜定定的看向霍水,郑重其事道:“所以,霍水,这也就是我哥哥一直想要统一草原的最主要原因。他是一个具有远见卓识的男人,一个了不起的男人!”
霍水默默的撇开了脸。
她有些好笑。
怕笑出声来,一旦破功,就会坏了人家倾诉的雅兴。
听得出来塔娜极为崇拜她哥哥,她跟她说这么多,就好像是传教士,要将自己想法加诸给她,要洗她的脑,让她也认同妥颜以及妥颜的做法。
但是,呵呵,有必要吗?
可……
霍水却忽然愣住了。
她转回头来,看向眼前这个还在喋喋不休的、看似娇憨的圆脸女孩儿,忽然发现她的心机好深沉!
此女子不是要洗她的脑,而是要通过她去洗龙关的脑啊!
为什么塔娜一直对她献殷勤?她其实在对她采取情感攻势啊,润物细无声啊。
因为万一以后龙关姐弟不想看到妥颜做大,塔娜就能因为这段友情而救下她哥哥了!
塔娜,你才是那个具有远见卓识的人!
噢,还有,她为什么要说这么多有的没的,什么天灾,什么靠天吃饭……天啊,她是在为她哥哥勾结龙昭华的行为脱罪啊!
好一个塔娜啊!
“哥哥自与龙昭华搭上后,已经从她那里陆陆续续得到了好几万两白银了。有了这些银子,若再遇到像去年那样的大旱,我们这一族,至少三年都不愁吃穿!”
塔娜装模作样的长叹了一声。
唔,霍水想通了之后再看塔娜,就觉得她的一言一行都虚伪至极。
“这一次他也是被龙昭华杀了个措手不及,才被逼如此。据说当时他正搂着个女人睡大觉呢,突然大半夜里被人给从床上掀起来,胁迫他找地方藏人。”
“哥哥也是压根儿就没想到,你们家大将军和龙昭华竟然第一天夜里就开始打起来了,而且是指挥着千军万马干了一场气势恢宏的架啊!霍水,好像前天你们和南边来的人才会师的吧?也没下个战帖就开打了呢。”
霍水摸了摸鼻子道:“战场上本来就风云变幻啊。时机稍纵即逝,而且就是要杀对方个措手不及,才最易成功。唔,就像龙昭华对付你哥哥那样。”
如果让塔娜知道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这个眼前人,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至此,两人同时沉默了起来。
似乎塔娜也察觉到了霍水看她的目光出现了异样吧,她不再主动开口说话。
默了一阵,霍水只好自己打破沉默:“你哥哥没办法,那么你呢?”
塔娜阴郁的神色一散,笑道:“我自有法子,你等着瞧好了,霍水。”
霍水已然知道问不出她的法子具体是什么,便拐了个弯儿的问道:“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你保护好自己和你的那个他就成。总之你记住,霍水,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说罢,塔娜就要与霍水告辞。
霍水自然很奇怪:“我们一同回去就成了啊,辞行做什么?”
“我另有其他的要事要办。你回去后,若是遇到我哥,方便的话,就暗自给他传个话,就说我办事去了,让他放心。”
霍水懵懵懂懂,答应了下来。
塔娜当即纵马,与她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