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乖顺的坐在父亲面前, 一边与父亲对弈,一边心情低落的述说着自己的心事。
这么多年来,他总是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了很多。以往他总能挺过去,可是, 当他遇到离炎,遇到了那个不按理出牌的女人,遇到这男女情爱之事,他便再也无法像以往那般澹定从容。
心中的苦涩压抑日久, 每每令他情绪失控。
然而父亲却阅历丰富, 他经历过诡谲的世事变迁, 腥风血雨中走过来依旧活得恣意风流,人事上更是看得比他智慧通透。
父亲往往几句话, 就能令他豁然开朗。
这几个月以来,他与离炎的矛盾日渐加深。自与父亲颜妍相认后,他便时常到父亲这里来开解自身。
父子俩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却在此时, 颜妍耳听见有人迅速的往他宫中奔来。
他微微皱眉,本已吩咐宫人不得打扰他的。此刻恰是正午时分,会是谁会在这个时候且这么无礼的闯进来?
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想法子拦着那人?
颜妍停了手中待落的棋子,又侧耳细听了一会儿。
很快, 他就辨认出那是谁的脚步声, 心中不禁有些奇怪:她一般不会在大白天的时候,主动跑来凤宁宫找他的啊。
颜妍斟酌了一下。
碧落今日的情绪很低落,他尚未开解完他。何况马上就要吃中午饭了, 都已经开口留过他了,为了离炎而赶他出宫不是很好,而且也已经来不及。
再说,离炎白日里来找他,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她的脚步这样急切,说不定就说几句话她就会走。她一向风风火火的,想一出是一出。
颜妍就指着一扇暗门,示意碧落先藏起来。
他心中想着,待会儿等到炎儿将想要说的事情说完了,就找些借口让那小乖乖早些离开,到了晚上我再找她来以慰相思之苦。
碧落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进了那扇门,躲进了密室之中。
既是密室,那待在里面的人,必然能将外面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碧落才藏好,离炎便一身酒气的奔进殿中,还直接飞扑到了颜妍怀里。
颜妍惊喜异常。
奈何有碧落在,他苦于无法真情流露,只能表现得像个慈父一般的抱着离炎。
他轻抚她的后背,宠爱的问道:“好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喝酒了?瞧瞧你,竟然还喝了这么多。”
此时的离炎喝得酩酊大醉,根本就没有听出颜妍话中有异。
她只凭着本能蜷缩在颜妍怀里,紧紧抱着他嘤嘤嘤的不断哭泣,口中则是毫无意识的喃喃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害死那么多人?我不想当什么皇帝的,为什么他偏要我当?我恨他,我恨他……”
躲在暗处的碧落听到这话,顿时心魂俱碎:她竟然恨我?!我已变成了让她恨的人吗?!
离炎一直说着恨他恨他的话,还一个劲儿的哭。
颜妍很是心焦,可也只能别扭的在口头上劝说着,根本无法如当初那般做出能安抚离炎情绪的亲密事情。
还好离炎胡言乱语了一番后,她哭也哭得累了,酒疯发完后人就不再哭闹不止。
然而,她的手脚却开始不老实起来,抱着颜妍就在他身上一阵乱摸。
颜妍被离炎摸得心急火燎,可又不敢乱动,不能回敬她,他心中叫苦不迭。
他刚刚为什么失策的让碧落躲进暗室啊?为什么?!
碧落此时沉侵在心痛和后悔的情绪里,尚未发现外面那两人的异样。
直到离炎对颜妍摸了一阵后,突然对他来了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颜妍和碧落两人皆是一怔。
离炎放开了颜妍,又退后一步。
她横眉怒目,大声指责道:“大变态,你已经好久不理我了。你变了,连我来看你,你也每次都拒绝,为什么?你说,是不是连你也不喜欢我了?”
“我虽然没有问过你,你为什么对我的态度冷澹了许多,我没有问过你你为什么会改变,可是不代表我不在乎!如果你对我变了心,好,那我这就走!”
说着,她转身就要飞身离去。
颜妍赶忙拉住了离炎,他看着她的目光很焦急,可他也只能十分为难的欲言又止。
离炎等了一阵,见颜妍一直是那副要说不说的模样。她原本心里就难过,此时就更加难过了。
她苦涩一笑,使劲儿挣脱开了颜妍的手,又要往外跑。
颜妍心中一慌,又见离炎那誓要决绝离去的模样,他再也忍不住,索性不管不顾的一把抱住了她,极尽温柔的低声哄道:“小傻瓜,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我爱死你了!”
离炎听到这话,便紧紧回抱住颜妍。她流着泪,踮起脚尖儿一仰头,就热烈的亲吻上了颜妍的嘴。
这一幕正好被碧落看到,他如遭雷击!
殿中的男女似乎已然抛弃了所有一切,他们忘情的抱在一起激烈的亲吻着。那场面越来越**,衣衫被胡乱扔了一地。两人从地上再到床上不断翻滚,然后男人的低吼声,女人的娇喘声,在殿中此起彼伏,悠悠不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在碧落的心中,可能久到他都已经经历了几世轮回。
直到再也听不到那女人的娇吟,碧落这才如幽魂、如鬼魅般,从密室里慢慢的踱了出来。
他目光森然的看着床上那如连理枝、如并蒂莲一般,依旧还纠缠着抱在一块儿的清醒着的男人和已经沉沉睡过去的女人。
那男人是他的父亲,没多少功夫之前,他还向他絮絮叨叨的诉说过他那道过不去的情关。
而那女人,却是他刻在骨髓里的爱人!
颜妍有些尴尬,但还是沉着冷静的先行扯过一条被子盖在了离炎身上,这才转过脸来,满面歉意的对碧落说道:“你别怪她,你我乃是父子之事,她并不知情。”
碧落的脸隐在阴影里,颜妍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澹澹的问道:“那你呢?你又知不知情?”
颜妍神色复杂,沉默了会儿,回道:“我与她初次相识时,并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你和黄泉是我的儿子。更加不知道,你,你……对她已经动情。”
碧落也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后来呢?后来你知道了实情,又是如何做的?”
颜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回道:“那时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碧落“呵呵”的笑了两声,冷冷道:“原来你们都瞒着我一个。黄泉当初如此,你也如此,直到我自己发现了,你们无可狡辩,才告诉我你们已经无法自拔。”
“你们统统都是情不自禁的,无法自拔的,对吗?”
他苦涩一笑,又道:“我自认为是天下最聪明的人,却原来是最傻的那个。”
最后似自言自语般,他喃喃道:“还是怪她,她就是一个祸害!”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向殿外走去。
颜妍见碧落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隐隐不安,忍不住出声唤道:“小落……”
可,那人只留给他一个孤独寂寞的背影,然后就此绝然离开了这让他看见世上最残忍一幕的皇后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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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炎好久都没有回王府了,黄泉等得不耐,开始心急如焚的到处找她。
哥哥碧落却是整日都沉默寡言,他还将自己关在摘星楼里,一点一点的,十分耐心的,在拼凑那张已经被摔得支离破碎的凤鸣琴。
黄泉心酸的想,哥哥他这么做不过只是徒劳,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将摔得那样粉碎的琴复原啊?
黄泉并不知道离炎和碧落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向下人们打听,可谁都不知道。总之,他能知道的就仅仅只是他们俩曾经发生过很激烈的争吵,离炎狂砸东西发泄,她将哥哥的书房砸得面目全非,连她送给哥哥的凤鸣琴也给砸了。
可是,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才会让那个女人如此生气,如此激动啊?
黄泉不好去问哥哥。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离炎虽然暴怒,但她终究没有激动到打伤哥哥。
黄泉心中这么安慰的想着。
但是,黄泉不知道的是,离炎这样子对碧落,在碧落心中,却比打伤他的身体更令他痛苦,他已心碎欲死。
黄泉又进了皇宫去找人,他知道离炎这段日子一直待在皇宫。他之所以这么难以找到她,乃是因为她总是喜欢躺在房顶上或是躺在树上偷闲。可是皇宫里面这么大,树木又这么多,他又不可能每棵树都上去查看一番。所以,找起人来就很困难。
经过御花园的时候,黄泉遇到了离鹂。
离鹂笑嘻嘻的说道:“黄泉,难得看见你一次啊。自你搬出了皇宫,我就很少能见到你了,很想你呢。我听宫人说你最近经常进宫来找大皇姐呢,我一直将你当朋友,你进宫这么多回,怎么一次都不来看我一下呢?”
黄泉神色赧然,只说道:“我怎能这么不知规矩,随意就去打扰九皇女殿下?”
离鹂没再纠缠那话题,又道:“你今日进宫来,难道又是来找大皇姐的?我在御花园里逛了大半天,可都没有见着大皇姐哦。不过,我随便这么掐指一算,也晓得她肯定是躺在哪棵树上正睡觉呢。”
黄泉暗自翻了个白眼儿,心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而且,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知道。
他面上却是认真回道:“正是,我是来找她的。她已经好些天没有回王府了,我们都很担心她。”
“怎么?你们这是吵架了吗?为什么吵架啊?”
黄泉默不作声。
他也不知道那女人为什么会突然发疯与哥哥吵架啊。
等不到回话,离鹂眼珠子一转,说:“哎呀,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吵架还能为啥?肯定是为了男人喽。怎么,大皇姐又看上新的男人了?呀呀呀,小泉泉,你此刻肯定心似黄连,苦不堪言吧。”
黄泉听得直蹙眉头,勉强应道:“不是这样的。”
“是吗?”离鹂反问道,“你回得这么勉强,一看就知道你在维护她。”
“唉---,黄泉,你对大皇姐可真好,我真是羡慕死大皇姐了。若是我有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如此关心我,维护我,我一定对他一心一意的。可奈何大皇姐那样性格的人呐……”
“啧啧啧,昨天黄昏的时候,我还看见她跟一个男人在御花园里拉拉扯扯。黄泉你说,大皇姐她欠了这么多男人的感情债,她十辈子能还得了吗?”
黄泉顿时一愣,他那脸色就十分不好看了。
那女人跟个男人在御花园里纠缠不休?!
离鹂偷觑了眼黄泉的神色,咯咯咯的笑了一阵,继续道:“哎呀,这感情的债啊,说欠就欠喽。怪只怪这世上美男子太多,而大皇姐又太多情。”
黄泉紧抿着嘴不说话。
“黄泉,你看开点嘛。还有哦,我给你一句忠告哦,你一定要习惯这种事儿,你还要学会大度。这样子的话,明年大皇姐她登基做了皇帝,你才有可能在后宫里占得一席之地。”
“你要知道,男人的容颜易老,而你又善妒的话,她还不把你冷落了?到时候,你一年里连见她一面都难!”
黄泉:“……”
“行了,我不跟你啰嗦了,我还要去看看我的六皇姐呢。六皇姐要去丰国和亲了,以后也许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得趁着她还没有走,多去陪陪她。”
说罢,离鹂便开开心心的走了。
完全不顾她刚才的那一番话,已经成功的在黄泉心中插了一把钢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