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你还出去?”碧落瞧了眼离炎的一身行头, 蹙眉问。
离炎正拿着把油纸伞,脚上蹬了双长筒靴子,身上又披了件斗篷,看样子欲要出府去, 在走廊上遇到了碧落。
“啊,有点急事。”离炎敷衍应道。
碧落就看了眼廊檐下哗哗倾泻而下的水帘,不赞同的说:“天已经擦黑,外面还下这么大的雨, 你能有什么急事非得这个时候出去办?再说, 胡晓珊不是特意叮嘱过你, 要尽量少出门的吗?有什么事情明日叫下人们去代劳吧。”
离炎脚下未停歇,继续往院外走, “就是这个时候出门才不易被人发现呢,我特意挑的这个时辰和天气。”
“何事这么急?”
离炎迟疑了下,才说:“也不是急事, 就是白天不方便出门去办, 已经耽搁了些时间,我自己有点着急罢了。”
见状,碧落心中恼怒,这女人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明显是有事情瞒他。
他便加重了语气, 再次问道:“你此刻出门到底要去做什么?莫不是又去陪晏大人喝酒?你对他倒很上心呐!”
离炎听出碧落生气了,忙打哈哈回道:“咳,不是看黄泉那小子今日出门没带伞吗?这雨都下一天了还没有停歇, 我有点急了。反正这会儿天也黑了,我给他送伞去,顺道再将他接回来。”
这理由无可辩驳,兴许她也是怕他吃醋才没有一开始就明说。这倒好,问清楚了,还真是伤自尊。
碧落心中微微泛酸,未再言语。只抿了唇,面无表情的看着离炎一头钻进了雨雾里。
“初春的雨也能下得这么大,真是烦人呢。”离鹂手中把玩着几样首饰,看一眼店外大街上匆匆的行人后,心不在焉道。
“呵呵,春雨贵如油,百姓们可高兴坏了。九皇女,您也别着急,再等等,您的人不是已经去喊轿子了吗?兴许一会儿就到了,您定能赶在宫门落锁前赶回宫去的。”
离鹂今日跑到特凡尼来,说是要买几样首饰回去孝敬后宫里的那些妃嫔,黄泉亲自接待她。他将特凡尼最好的品种一一捧出来令这位皇女挑选。
离鹂看来看去,似乎并没有看入眼的。到了最后,她摇头晃脑的连连叹气。
黄泉暗忖,这九皇女平时机灵得像个大人,但毕竟不过只是个几岁的小女娃儿而已。特凡尼的珠宝首饰乃是男人们的用物,她一个情窦尚未初开的小女孩儿,能明白男人们喜欢什么款式的首饰?选不出合心仪的乃是正常。
黄泉便走上前去,恭敬的施了一礼,和颜悦色的笑道:“九皇女,您也知道小的以前曾在宫中行走,对后宫里的贵人喜好略知一二。不知道皇女是想要孝敬哪一位贵人?兴许小的能提一点粗浅的建议呢。”
“唉---,过段日子就是皇后的生辰了,本宫想要送样礼物给皇后做贺礼,故而来了此处。可转念一想,这店铺乃是大皇姐开的,这里独一无二的首饰皇后定然已经有了,我再送他,他怕是不稀罕呢。然而京城里又找不到比这家店更好的首饰铺子,正有些为难。”
黄泉一听这话,他也有些为难了。
皇后什么样的东西会没见过?
他就提议道:“那位贵人定然见识过很多稀罕物了。小的认为,于皇后而言,礼物不在乎贵重稀有,恐怕只有别出心裁的东西,才能得到他的欢心。”
“嗯,本宫原也是这么想的。当初就是想到这特凡尼的一些首饰只有那么一两款,定然十分特别。可来了后才想到,大皇姐难道不会先孝敬了她爹么?本宫再买了去送皇后,唉---,还不如我直接送他银子来得别出心裁。”
黄泉轻笑出声,“九皇女就是风趣。”
两人正在闲聊,冬梅上楼来说府中派人来寻王爷。
黄泉眉头一皱,“王爷不见了?”
“事情是这样的,王爷出门时说是来接您回府。大公子不放心,就派小的后脚跟上来看看。”秦-王府的管家红红也急了,“果真,王爷不在这里呢!”
红红的话听着还有隐情,黄泉正要细问,旁边先传来了离鹂咯咯咯的娇笑声。
离鹂嬉笑道:“急什么?不会有事的。大皇姐既然是寻了借口出府,定然是与人相会去了呗。”
黄泉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不好看。
离鹂却还在那啧啧叹道:“大皇姐的桃花运真是好,让人羡慕得紧啊。”
黄泉回身看向离鹂,忍不住问道:“九皇女,可是听说了什么?”
“听说?”离鹂的眉毛一扬,“本宫可是亲眼看见的呐!”
“好几次,她与朝中的那位三卫指挥使大人在御花园里,旁若无人的有说有笑。哦,还有,都御史大人也与大皇姐走得近,听说两人时常约着一块儿饮酒赏月呢。”
“嘻嘻,还有还有哦,本宫还曾偷偷瞧见大皇姐抱着林大将军眉开眼笑的呢。他们两人看上去郎情妾意,可一点儿都不像是师徒呢。那样子亲密,只怕……两个人早就好上了吧。”
离鹂状似扼腕长叹道:“唉---,大皇姐啊大皇姐,你可真是的,离国有权有势有才华有容貌的好男人都被你集齐完了,好歹给小妹我留一个啊。”
黄泉怔立当场。
红红与冬梅见状,面面相觑。
待到离鹂走了后,红红这才小声道:“傍晚的时候,有人给王爷送了封信来,是小的接到的,送信那人说是大将军府上着人送来的。因为送信的人不是日常林府见过的任何一人,小的虽有些怀疑,但是想到这段时日朝中大臣们都谨言慎行,将军府想要传递个什么话,拐几道弯也是有可能的,便将信拿去给王爷过目。”
“王爷初时也有些怀疑事情真假,但是后来她还是出府去了。小的就猜想,她是不是趁天黑跑到林府去了?这样好掩人耳目。小的担心王爷安危,便将林府曾送信给王爷这件事情告诉了大公子,大公子这才叫小的来店里面看看。”
如果黄泉没有听到离鹂说的那一番话,那么红红这番话只是会让黄泉挂心离炎的安危而已。但是因着离鹂那话在前,黄泉再听到“林府”两个字,心中就五味杂陈。
他撂下句“我去林大将军府上看看”,人就迅速出了店。
林显的书房,林显拿了块干爽的毛巾正亲自给离炎擦拭头发上的水珠。
他一边为其擦拭,一边责备道:“我要找你,何必那样子偷偷摸摸?持拜帖到秦-王府正正经经的拜访,无人能抓到你我的错处。反倒是你这个时辰,还这样子偷偷的主动跑来,说不定正中人家下怀呢。”
离炎无所谓的回道:“来都来了,怎么办?再说,我又没干坏事,我来找你也没碍着谁,别人又能抓着我的什么把柄?”
她脱下了身上的斗篷,人就埋到林显怀中,轻轻叹气:“府中憋了好一段时间了,这件事情到底要闹到何时完啊?”
林显扔了毛巾,揽着她坐进椅子里,也忧心道:“恐怕快了,定然有人会顶不住酷刑,生不如死,便听凭皇上的意思,随意指摘出一个皇女以图快点了断。”
离炎就道:“这个时候,大臣们定然会想,做一个普通人多好。你呢?你以前曾想过做个什么样的人吗?”
“我?一腔热血报效国家。你呢?”
离炎噗呲一笑,从林显怀中抬起头来,然后在林显毫无预兆的状况下,啵的一声,重重的在他唇上啜了一口,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就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女人,找一个能干的男人来喜欢。然后两个人找一处桃花源,就这么心无旁骛、幸幸福福的过一辈子。”
林显面色一红,轻轻斥道:“这里,这里是书房,你别……”
“哦?那,要不换卧室去?”
林显的老脸登时变得滚烫,“我不是那个意思……”
离炎一见林显玉面绯红,她来劲儿了,真个就嬉笑着将林显往隔壁卧室里拉。
林显顿时哭笑不得,拽着她的手兀自岿然不动,“在我面前,你还敢上房揭瓦?”
“要不试试?”
下一刻,林显便将离炎压在书桌上,离炎娇笑着双腿就如灵蛇一般缠住了他的腰。
很快,书房里便传出令人心酸的呻-吟和粗喘之声。
黄泉再也听不下去了,跌跌撞撞逃也似的走了。
直到天快要大亮,他才满面恓惶的回到了秦-王府。
他自觉明明喝得酩酊大醉的,可为何脑袋会是这么清醒?他该当是目空一切的,但是人却清醒到一眼就分辨出了站在廊下一动不动的人是哥哥。
看来,离炎还没有回来呢,不然哥哥不会这样子。他总不可能是等我。
黄泉苦涩一笑,心灰意冷的对哥哥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他说:“昨晚一晚上,她都跟大将军在一起。他们两个……男人与女人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
碧落听到这话,心中一阵悲哀。
离炎,我该拿你怎么办?
有了我还不够吗?我不够美吗?我不够能干?
碧落不禁轻轻问:“离炎,你告诉我,我会为别人做嫁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