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 你的想法果然是对的!”莫锦书一进碧落书房,便高声叫道。
“你们离国这位皇帝行事老是出人意料啊,她真的是在看我们所有人唱戏。我方唱罢你方唱后,她就忽然祭出大招, 令在下这小心肝儿时不时的颤颤颤!”
黄泉见状,有些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莫锦书这人在他眼里感觉油滑得很,而且他在离炎面前还很吃得开。即便他来秦-王府办正事儿的时候居多,但莫名让他不喜欢他。
他不爱听哥哥与此人讨论阴谋诡计, 便退了出去。
但他也未走远, 就在楼下为哥哥和莫锦书把门, 免得再遇到上次那样离炎突然闯进来,从而听到这两人的谈话。
话虽是在抽科打诨, 但是莫锦书的脸上却一点笑容也无。
他一边自来熟的给自己斟了杯茶水,一边继续说道:“猜不透心思的人,确实让人心中忐忑不安。我现在身处朝中, 只觉如履薄冰, 完全不知何时就会掉入万丈深渊啊,唉---”
“宫中那件丑事,她对那两人都没采取任何动作,却已经将两个人都吓得个半死。还有, 清王和她那一班人已经蹦得比天高了, 她轻描澹写的就灭了他们的气焰,啧啧啧……”
往日一向进到秦-王府就嬉皮笑脸的莫锦书,这次竟然愁眉深锁。而且, 恐是这段时间他也对朝中局势变幻莫测思虑太多,一段时间不见,碧落看他居然还清瘦了。
碧落不禁心中想,幸好皇帝早知道莫锦书此人是谋士,也幸好皇帝对文墨弄出的那一件离月私造兵器桉没有理会。否则,他一个外邦人,且还是离月的谋臣,这两样忌讳都占齐全了的莫锦书,必定已经被牵连进去了。
砍没砍头不知道,天牢的某个角落肯定是有他的一席之地,哪里还有心思跑到他这里来喝茶聊天?
碧落一直冷凝着脸未发一言,莫锦书也没有在意,他还在那喋喋不休的唠叨。
“我本以为离国现在战事连连,为了保险起见,皇上至少还是要找个皇女接任太女之位,以防不测才对啊。却不曾想,她居然索性选都不选了。她这是在暗示群臣,要唯她马首是瞻,让大家再莫围绕几位皇女转悠。”
“呵,多少人瞩目的一件大事呢,她就这么轻巧的几句话就结束了。清王怕是已经气疯了吧?我瞧着她近些时日上朝,话也不怎么说了,人阴郁了很多啊。”
“大公子,你虽然不在朝中做事,但比起我每日在金銮殿上看皇帝的神色,还是你更厉害些,竟然早已觉察到这位主子不好相与!”
莫锦书对他未雨绸缪的本事的赞同,不但没能让碧落得意洋洋,反而令他更加担忧。
碧落脸色阴鹜,沉声回道:“她的心思要是就这么容易让人猜到,她也不可能坐上皇帝那个位置了,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开国君主。”
莫锦书点点头,郑重其事的看着他,蹙眉问:“只是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她已经快要年届五十了啊,她这个年纪还没有定下太女人选,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事。她又不是没有女儿,她这么多女儿,个个都很健康,有本事的也不少啊。”
碧落对此毫不意外,“她贪恋权利吧。离国江山是她拼死拼活打下来的,而且她坐上皇位也才没几年,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拱手让人?即便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行。”
“若再一想到前朝都存活于世几百年了,她肯定更加不甘心了吧。哪个开国皇帝不都是希望自己建立的国家能够千秋万代的传下去呢?最好是一直都是自己主宰这个世道。”
莫锦书就嘿嘿笑了两下,语气十分不客气的说:“这世上可没有长生不老之药啊。”
碧落瞥了他一眼,驳道:“但身体保养好了,做皇帝做到八-九十岁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何况,她还不到五十,所以恐怕在她心底,选继承人这件事情还早得很呢。”
碧落又习惯性的屈指轻敲书桌,无意识的扯了下嘴角,似乎笑了一下。
莫锦书已经看出那有些在嘲讽的意味儿。
“之前立离炎为太女,一则不过是遵循旧制,二则当时皇后为她立了大功。但是现在么……”
他的话音在此顿了一顿。
颜妍早已为他分析了离少麟这个人的性情。颜妍的评价是,这个女人深不可测,虚伪至极。且,寡恩薄情。
当初若说是颜妍并非离炎的亲生父亲,他才对她不管不顾的,但是离少麟呢?她为何也不关心离炎?她可没有任何理由那样冷漠对待离炎啊。
这是个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事。
要知道,离炎是离少麟的长女。且她有离炎这个女儿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当时颜烟还很担心断了离家的香火呢。
他继续说道:“现在么,情况早已发生变化,既然皇长女已经放弃那位置,那就没有什么祖宗规矩不可破了,也不必看在皇后的面上,因为该偿还的情已经还了。”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打算?”
碧落沉吟半晌,渐渐捏紧了手中杯子,他目色幽暗,缓缓回道:“既然离月躲在外面不敢回来,她朝中的人又已经被离清清理得七零八落了,那么她已经是一只很好拿捏的蚂蚁。不若……”
他看向莫锦书,轻启唇,“不若我们就趁此机会,转而激化清王和皇上的矛盾好了。”
没想到,莫锦书呵呵一笑,说:“我俩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位清王才是个要干大事情的人,所以我们怎能不利用一下她呢?历史上,女篡母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打仗有什么意思?我莫家更有兴趣致力于如何将一国国力变得富足殷实,所有百姓安居乐业。我希望大家都能像秦王那样,将心思花在如何赚大钱上,哈哈哈哈……”
碧落浅笑摇头,“你是文人,你自然这么想。倘若当初你从你师傅那里学到的是武力治国,恐怕今日你就不会这么想,这么说了。也许,皇帝要一统天下,你早已投身疆场,身先士卒。”
莫锦书偏头一想,然后笑说:“也对。”
“那么,我们可以让文墨粉墨登场了。”
“哈,我们又想到一块儿去了!”
“是么?那这次还是你先说好了。你预备要如何做?”
“文墨将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慎之又慎。但是因为太过谨慎了,所以那小心翼翼反倒变成了他的累赘、缺点。比如他有一样自认为谨慎的做法,在我眼中,其实就是一个很不好的习惯。”
“很不好的习惯?是什么?”
“因为他家穷,所以他很喜欢将每笔银子的来源和去处,都一一记下来,还记得十分详细。”
说罢,莫锦书甚至还对碧落调皮的眨了眨眼。
碧落一怔,张嘴哑然半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莫锦书见状,笑得不行。
“哈哈哈……,你是不是也认为他这样很傻?其他贪官莫不对贪墨的银子想尽办法掩藏其真实来源,他反倒留下证据,简直不能太认真!”
“……这么说,我们只要找到他那本账本,就能直接拿到他贪墨的证据?”
“然也!朝廷前不久才处置了一个大贪官,现在这位才在户部走马上任没多久的户部员外郎就有了这么财产,实在不能不让人将他与极力举荐之人清王联系在一块儿啊。”
“文墨因为多年养成的节俭习惯,因此所得银子并没有用来挥霍。这个事情可以大大的利用起来,咱们就说这银子乃是为清王日后举事所准备的……”
“王珺的银子她用来买宅子园子美人,挥霍无度。而这位,有一点就存一点,贪了银子又不用,傻吗?那样聪明的人,不熟悉他的人不会相信他其实就是个有钱舍不得花的大傻瓜!”
“清王当初又对他一力举荐,短短数月,银子所得之巨惊吓众人。故而,我们要给他安那个罪名,几乎没有人怀疑!”
碧落听罢,心悦诚服,“你常说我深谋远虑,锦书,你其实更胜我一筹!从当初文墨在俏佳人那处院子外面朝内张望的时候,他就已经被你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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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是谁?怎么行事有些鬼鬼祟祟?”正在御花园里闲庭信步的离少麟,突然指着远处一人匆匆的背影,问道。
身边伺候的宫人左右看一眼后,低声回禀道:“皇上,小的瞧见她似乎是从雪月宫那方向出来的,小的这就去问问。”
雪月宫?里面好似住着她的皇四女离风啊。
离少麟慢慢踱步走到雪月宫宫墙下,仰头望着越过墙头的那几树腊梅花幽幽出神。
她几乎都已经忘了宫中还有这样一位皇女了。
离风,她似乎也已经及笄,长大成人了啊……
真是难办得很。
宫人踩着小碎步跑回来,抹一把汗后,就赶忙回道:“禀皇上,小的一直跟着那人到了宫门口,见她出了皇宫后,就去问守宫门的侍卫。侍卫回说,那个人是礼部员外郎施夷光,施大人。”
施夷光?她怎么会跟离风有交集?
离风几乎不在任何宫中宴会上出现,也甚少在后宫里走动,连她这个母皇她都一年到头也不曾来拜会超过三次的,更别说与朝中大臣有交集这事儿了。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离少麟背着手慢慢踱步到了雪月宫宫门口,见那大门紧闭。
伺候的宫人斟酌着解释道:“小的听内务府的人说,是四皇女自己不要宫人伺候的,不是宫中下人怠慢皇女。”
说罢,那宫人就欲要去敲宫门,离少麟摆了摆手。
再最后看了眼那斑驳陆离的陈旧宫门后,她转身走了,心中却思绪万千。
听说,只有一个离炎硬拖强拽,才将离风拉去一块儿去上了几天太学。平时,也就离炎和离若与她亲近些,但也只限于那两人厚脸皮的跑到她这里来找酒喝,她却甚少主动去回访离炎和离若二人。
离风她,也长大了啊。
是不是找个理由让她娶个夫,再赏一块地,将她打发得远远的?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能一辈子将她困在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