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黑莲外, 在代国与吴越国的那场战争中,离清还从武举子们中物色到了几个得力干将,立即招揽到自己麾下。她凭借自己掌管兵部又兼有太尉之权之际,趁机将那几人安插-进军营, 且人人都得升高官。
比起原本打算拉拢军中元老的方式,离清这一举措有奇效。
那几人年轻有干劲儿,又有能力。最重要的是,他们是一张白纸, 得到清王赏识, 莫不对她忠心耿耿。而军中老将, 与几位皇女和朝中重臣的关系错综复杂,难辨忠奸。即使明面上归顺离清, 离清也是不敢十分信任对方。
通过这种方式,离清索性开始暗中排挤军中老将和离月一系的人,加紧了夺取军权的速度。
这边厢, 离月终于接受了莫锦书的建议, 一面开始给督察院晏小山施压,要他将姑姑的桉子拖过年底太女人选明朗之后;一面开始紧锣密鼓的暗地里筹谋,若争夺太女位失败,她就要武力夺-权。
为了不让离清的计划得逞, 离月故技重施, 在边疆策划了几起事件,企图牢牢抓住手中兵马不上交出去,由此令离国全面开启了一统天下的战争。
一时间, 离国同时与西秦、东秦两国开战,离国西僵和北疆因此战火纷飞。
这次领兵之人均是离月派系的将领,约莫总共掌控了十万兵马。
离清何尝做的不是离月那样的打算?
她有样学样,令手下部将主动挑衅离国东疆毗邻的陈国,使得离国的东边也打起仗来。领兵之人正是她新提拔的人才。
至此,基本上离清已经有了与离月一较高下的资本。在外,她也有兵有将,在内,她有黑莲和三卫;而离月,在外,有十万人马,在内,她有九门提督夜琴以及三万的京城城防兵。
双方已经做好了一争高下的准备,只待那开战的锣鼓敲响。或者说,那根绷紧的弦一松,箭就会离弦而去。
在离月和离清两人眼中,谁也没有把离炎当回事儿。离炎什么也没有,手中唯一算是掌控的刑部现今还麻烦不断。除此外,嗯,有几个赚钱的营生。就这。
因着离月和离清通过发动战争来争抢兵马,以及离少麟的有意疏远。所以,虽然离国战事不断,且北疆原本还是林显负责守卫的疆域,但是这段日子他倒变成了武将中最清闲的人。
林显将一切都看得分明,他不想参与这种权力之争,因此泰然处之。
离炎因着上次离国和吴越那场战争,林显虽然有惊无险,但还是让她后怕不已。所以,虽然现在林显受到了离少麟的日渐冷落,但是他能不去战场冒险,离炎反而更加高兴。
什么为国为民,建功立业在她心中,都比不上那人平平安安。她没有那么伟大。
只是,林显却在离清和离月争权夺利如火如荼之际,见离炎啥事不做,心里又有些矛盾,暗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对权力的澹然,才使得离炎为他做出牺牲?心中为此渐生愧疚。再与离炎相处时,想劝又不好劝,心事重重。
可林显这时时欲言又止的模样令离炎误会,以为他对两人关系心生反悔,离炎心中不免落寞。
结果,两人都无法交心,误会又生误会,各自惟余怅惘叹息,不知如何解开这个结。
离国的主子年国接连派了几波使者前来质询,离少麟都置之不理。年国使者回去后,年国国主毫无表示,更加助长了离少麟统一天下的野心。于是,她对于自己几个女儿的所作所为乐见其成。
离少麟心中已经开始筹划,待到周边小国都尽数揽在自己掌心后,真正的大战就是开始了。
那么首当其冲的,恐怕就是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年国。
每年都要将国库的大半收入供奉给年国,早已让离少麟冒火。
只是年国那个老太婆,她为何迟迟不做些实质动作,任由离国越做越大呢?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偶尔夜深人静,离少麟回忆前尘往事,才蓦然想起,啊,她心中痴恋多年的年公主不就是来自年国吗?
终有一日,她也要吞了它啊。
届时,她一定要去年公主的家乡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山山水水,才养育出了那样出色的女人,竟令她一个女人对她生了畸恋,还因此误对其他男人纠缠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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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不曾想清王此人自做了王爷后,为人处事越发老辣了。枉我还自认为对她的品性极为了解,可却是极难找到一处她致命的弱点。”
碧落蹙了一下眉头,屈指在桌上无意识的叩了一叩。
每当他想事情想得出神时,他都有这样的动作。
莫锦书笑道:“你倒是想得深远。这就开始为如何处理她而筹划了?”
“原本没有这样的打算的。只是今日忽然想起,才突然发现了这个事情。我心中惴惴,所以想还是能及早安排一下的好。免得让她做大到我们无法掌控的地步,那原本设想的什么令她和离月两败俱伤,却变成了个笑话。”
他看向莫锦书,说:“好比,她竟然将几个粗鲁的武生在短短两月之内就捧到了能与参将互争长短的高位了,还手握几万兵马。我听说那几人在军中特会生事,收买了不少低等士兵的人心。”
莫锦书点点头,“这也是你们离国对普通士兵不够关心导致的,兵部以前的做法太令士兵们心寒了。你看,那位上官芝兰为自己手下人争取个按时拨付军饷都这么艰难,何况这次清王抛出‘不改革兵部陋习,她就直接辞官归隐'的豪言壮语,如何不令士兵们争相拥戴啊?”
“虽说拉拢朝中大臣对她的支持很重要,但是真要打下这片江山,还得靠那些地位低下的人来做。二者缺一不可,但就现阶段而已,后者还尤甚前者。”
碧落面色凝重,回道:“是,有人曾经跟我说过,马背上打江山,但是马背上却不能治江山。清王如今是谙熟了前半句话的道理了,所以我才对她有些顾忌了。”
“呵,这话是不是秦王跟你说的?”
碧落点头。
莫锦书立刻赞道:“秦王真是大智若愚啊!”
“清王的确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皇上的后宫妃嫔好些来自民间,而没有丝毫父亲的娘家人支持的离清,不但第一个封王,还步步为营的拥有了如今的威望,的确是让人害怕的。”
莫锦书毫不意外碧落今日有这么一番话,“当初你叫我去投靠离月,我还以为你已经掌控了离清,当时我就对那位清王刮目相看了。今日你这么说,才晓得你有些自视甚高了,哈哈哈……”
碧落就没好气的瞥了眼笑得欢畅的莫锦书。
莫锦书笑话够了,他不紧不慢道:“比起齐王,她才是最厉害的对头。不过嘛,她虽然无懈可击,但是不代表她身边的人呢就无法攻破。”
顿了一顿,莫锦书方才意味深长的吐出最后一句话:“你要知道一句话,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碧落听罢,顿时眉头舒展,清浅一笑,“正是!”
莫锦书说:“那个文墨,虽然他聪颖过人,善于钻营,正在户部混得风生水起。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我们正好可以利用,那人将是我们克制清王的杀手锏。如今正可以无声无息的养着这只蚂蚁,让那道长堤慢慢的从内部开始溃烂。”
“哦?那致命的缺点是什么?”
“贪财。你要晓得,王珺王太尉,也将毙于这一条大罪上。”
碧落渐生疑惑:“锦书,你怎么对他这么了解?还有,这人好像是你介绍给我们的。”
“我家跟他家可是世代的仇敌了,自然对他十分了解。”
碧落将信将疑,没有说话。
莫锦书就继续说道:“他既然贪,我们就为他送财吧。他贪得越多越好,贪得越狠越好。那样,他背后的主子清王便无法独善其身了。”
“理当如此。只是,……只是文墨他,他毕竟是从我们这里走出去的。而且青莲和离炎都对文墨很是赏识,文墨在王珺桉中又立了大功。我们这么陷害他……若是让离炎知道了,……”
“那怎么是陷害呢?如果他不贪,便不会有后头的事情。怪只怪他不做个好官,不做个廉洁的清官。再说了,倘若你担心秦王知道了实情,对你我不满,我们再改口供就是了。”
“改口供?”碧落诧异的看向莫锦书。
莫锦书笑得十分奸佞,“我们就说,文墨是我们安插在清王那边的一枚棋子。”
碧落沉吟一番,回道:“这样也好。只是,我们议定的所有事情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让离炎知道了。她那人固执起来,十架马车都拉不回,还是一如既往的让她一无所知的好!”
“呵呵,大公子,秦王不是最怕你吗?你这话,怎么听着好像还很怕她似的。我们可是人人都知道,秦王乃是一个惧内的人啊。”
碧落转开脸,回避莫锦书紧盯着他的目光,澹澹道:“她是秦王,我是个什么样身份的人?她怎么可能怕我?”
“咳咳,咳咳……大公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事成之后,瞧秦王对你着紧那样儿就知道,这皇后之位必定非你莫属!也只有大公子这样的人才,才配得当得了一国之后啊!”
“你自去忙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遵命,大公子!”莫锦书装模作样的恭顺应道。
他站起身来告辞离去,出门时笑着提醒道:“大公子,届时也别忘了你我的约定啊,我心中可是有好些设想想要在离国铺展开来呢。”
他一转身,差点撞上离炎。
离炎狐疑的看他,“你和碧落何时这么好了啊?这话我早就想问你了。”
莫锦书耸耸肩,“我俩臭味相投吧,闻着味儿了就凑一块儿了。”
“哦?你刚刚说与他有约定,什么约定?”
“我为何要告诉你?”
“……哼,那好,你又有什么设想想要在离国铺展呢?他能帮你?我这个王爷就不能帮你?”
屋中传来碧落的清咳声。
离炎没有去看向屋子里的人,只紧紧盯着莫锦书。
莫锦书如常笑了笑,回道:“我听说秦-王府的财产都掌握在大公子手中了,所以想要向他借些银子。”
离炎严肃的表情瞬间碎裂,“这种事情你都晓得了?!你借银子干什么?”
“我想在离国种植一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桃花源。”
“……吹牛吧,你!”
莫锦哈大笑着离去。
离炎这才看了看书房里的人,正要转身离开,碧落喊住了她。
碧落迟疑了下,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走到离炎面前,慢慢道:“昨天晚上我和施夷光相会的那件事情,……离炎,如果,……如果我说我与她见面,只是为了要感谢她之前在朝中帮了你,你信吗?”
“我信。”
碧落顿时大大的松了口气,他正要详细解释施夷光到底怎么帮了她,又帮了她什么事情。
却听离炎又说:“她暗中帮我救胡晓珊,我很感谢她。只是她是你的同窗,仅仅因为是同窗,她就帮我吗?碧落,你有没有许给她什么好处呢?”
碧落微张唇,半晌方道:“不是所有同窗之谊,相互帮个忙,都要允诺好处的。”
“她和莫锦书在朝中一唱一和,真的没有什么联系?他两人,一个是清王的人,一个是齐王的人,却双双暗地里在帮我,而且与我身边的人都有干系。我这身边的人,直指你,碧落。”
“……离炎,你不要想得太多了。”
“但愿吧。但是碧落,我早已经再三声明过什么,你一定要记得。”
“……我知道。不过,你也一定要记得,我无论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