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显微垂了眼睫, “微臣确然不太明白皇后的意思。”
“哦?那看来炎儿所做之事还瞒着你呢。不知道她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呢,还是想要这件事情板上钉钉,令你无法抗拒?”
颜妍站起身来,仪态万千的缓缓踱步走到林显面前, 目光意味不明的看着面前这个与自己同样高贵的男人,悠悠道:“也罢,既然你不知道,那本宫便告诉你吧。”
“昨日炎儿向皇上要指婚圣旨, 她说她想要娶你做她的王妃。林显, 这件事情本宫总不能再误会了吧。那么, 本宫就想听听,你的意思呢?嫁还是不嫁?”
林显顿时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她的交代?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梦, 离炎提着两样东西,单枪匹马的就跑到他府上来向他提亲。
这该是她的风格,做事情横冲直撞, 不计后果。
她该是没有心机的, 她定然是无意的,那晚的酒菜中下药之人亦不是他。
可是,会是谁呢?是谁想要帮助离炎度过难关?
其实真的不必多此一举的,万一王珺要起事, 皇上要舍卒保帅, 他绝对不会让她处于危险境地。
哎---,都叫她不要多事了。这下好了,皇上那里定然以为离炎也为了皇位, 在加紧拉拢朝中大臣了。
“林显?”见人已经神思不属,颜妍眼中渐有冷意,喊了一声。
林显惊回神,暗忖,他尚未得到一点消息,万一这是皇后诓他怎么办?
便道:“启禀皇后,这事儿来得太突然,微臣……微臣不知如何作答。”
“那,本宫便帮你作答如何?”
林显:“……”
林显一言不发,颜妍也不理他了,自顾自道:“原本炎儿不思进取,胡作非为的那几年,本宫对她失望透顶,就未再管她,放任她自生自灭。哪里想,她醒过来后,虽然也没干点正经儿事,可好歹已经渐渐学好,还做了王爷。本宫就想,她也不是无药可救,便想好好为她筹谋一番。”
“她主动放弃了太女之位,本宫就知道她不是个恋权之人,本宫尊重她的选择,唯一的愿望也只是希望她余生能平平安安。可是林显,你知道皇上那人……唉---,你我都是长伴在她身边多年的老人了,从她隐居九龙山开始到如今成为九五之尊。想必你也早已经了解,皇上的疑心病重得很。”
“炎儿此一举,定然让皇上对她生了戒心。她又查清楚了王珺受贿事实,只怕此后会波折不断。所以,对于你俩的婚事本宫并不看好。这是其一。”
“其二,本宫不同意你俩结合还因为,倘若她选择了你,可你的年纪也太大了些,也许不能陪她到老。更重要的是,你并不能再为她孕育孩子了。”
“她要娶你做正夫,没有子嗣,如何服众?你又不能做一辈子的将军,始终都是要在女人的后院操劳。届时,因为子嗣问题闹得家宅不宁,你与她心中生怨,由爱生恨而做下一生的憾事,还不如现在就不要答应此事。林显,你说本宫说得对吗?”
听了这一番话,林显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皇后并不愿意他和离炎在一起啊。
虽然他从未想过要跟离炎在一起,即便她大胆表白了。但是如今有外人也明白的反对他和离炎结合,这就令林显有些愤慨了。
然而对方是她的父亲啊,这是最有资格决定她的夫君人选的人。
他暗暗叹气,早猜到了这个结果了不是?
他便躬身应道:“皇后所言甚是,只是这件事情微臣并未听说。故而,还望皇后也莫要听信了谣言,无端给秦王带去困扰。”
颜妍心下微恼。
“无论是不是谣言,但是为了避免炎儿一时头脑发热做些蠢事,林显,本宫希望你渐渐疏远她。”
“……皇后何妨就当那件事情只是一个谣言可好?”
“你不愿意?”
“刻意为之,微臣只怕她伤心难过,也不希望有人将这段师徒感情抹黑。她一向对我这个老师礼敬有加,而我也很喜欢这个爱徒。”
颜妍见林显始终不松口,恨得牙痒,可又不好对他一个大将军发泄。
暗忖一番,忽然一笑:“也罢。林显,你为我大离国鞠躬尽瘁耽搁了人生大事。倘若你早早嫁了人,你这个年纪本该同我一样,有这么大一个女儿了。这样吧,不如,让她做你的义女如何?就由本宫来安排一番,择个吉日,让炎儿正式拜你做义父。”
义父?
林显想到他和离炎已经……身子就不由得僵了僵。
心中着慌,未免皇后纠缠不放,终于妥协道:“……皇后,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与王爷的师生身份已是众所周知,就不用再昭告天下了吧。皇后,微臣已经明白您的意思。还请您放心,微臣……微臣不会与她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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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凤宁宫,林显一路心烦意乱。
既然皇后都不同意,且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都未传出任何消息,原本又是皇上派人来召见他的,可见皇上也是与皇后一个意思吧。
那就不要节外生枝好了。
离炎的心意,他已经收到。就当那晚只是又做了一场与她有关的梦。
可是他又有些愤慨。
他一个大将军,难道还不配上一个王爷吗?
试问,这样的身家,离国还有哪个男人比得上他?谁家娶亲,不是看对方是否门当户对来着?
然而她的父亲反对,母亲也不同意。
唉---,倘若她是平常人家的女儿就好了。
世间多少男子羡慕他这样位高权重之人,可他又何尝不羡慕那些平民百姓?至少到了年纪,能嫁人生子。
抛开将军的身份不谈,他也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男人啊。
林显心中烦躁,出宫没多久,迎面就碰到了令他心烦意乱的女人。
这是两人自那晚后首次见面,双方都十分尴尬,目光乱放,就是不敢正视对方。
林显想要拂袖而去,离炎却拦着不让他走。
“……我去你府上看你,听说皇后召见你,所以就急忙进宫来瞧瞧是为了何事。皇后他,……他有没有为难你?”
离炎没有先去跟颜妍请示这件事情,因为她早就料到那大变态不会同意的,干脆让事情尘埃落定的好。可她没想到,离少麟听了她的请求,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说要考虑考虑,连考虑多久的期限她也没能讨到一个。
林显心烦,语气就不太好,“为了何事?你还会不知道?都是你干的好事!”
“我说过我要负责的……”
“可我不是也跟你说过了不要多事吗?谁叫你去请旨赐婚的?你问过我的意思吗?”
离炎心里一沉,“那你的意思是……”
“我已经说过了,此事我会只当没有发生过!”
离炎的神色顿时变得黯然,她垂下了头,轻轻说道:“可是……可是你都已经是我的,我的……”
见她纠缠不休,林显想到皇后却又要一直要阻止他和离炎在一起,皇上也不乐见此事,暗忖,是不是让她自己放弃这个念想的好?
不然总这么样子,闹得人人皆知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他便背过身子,狠心道:“哼,我正要问你,好端端的,那晚为何喝了你的酒就变成那样了?”
“……你在怀疑我?你是不是怀疑我给你下了药?你怀疑我用下三滥的手段得到你?”
“那么你做过吗?哦,我倒差点忘了,你以前就这么干过,你府中的那位不就是这样得到的?”
“没有!林显,我是喜欢你,但是我绝对不会这样子待你!”
离炎眼眶一热,望着那男人冷漠的背影,强自忍着眼泪不流出来,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我也不知道怎么会那样。但是,既然已经那样了,而你,你……你似乎也不是很讨厌我,不如我们就……”
林显听到了她轻轻吸鼻子的声音,有些奇怪,就微侧头扫了眼,便见离炎脸上有泪,他心中顿时一疼。
然而宫门口人来人往,还有,不是都已经下定决心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吗?
所以,不能心软。
“这就是你打的如意算盘?”
“……我不会打算盘。”
“……总之,我最后跟你说一遍,你我是不可能的,你还是放弃吧。”
林显这算是彻底拒绝了,看来真是她一厢情愿了。
离炎颓唐了不过一日,人尚未缓过劲儿来,突然得知胡晓珊被打入天牢。
她再没有心思黯然神伤,慌忙亲自出去打听,这才得知胡晓珊这次是真的要背锅了。
原来,刑部之前关押的犯人全部伤重而亡,这件事情在一天之内集体爆发,死者家属因此纠结一起围攻刑部衙门。
一百多个人啊,全部死在了牢中!
死者家属哭嚎震天,刚开始是有百姓堵在衙门外面看热闹。有人趁机恶意在人群中散播谣言,不明真相的群众被人挑唆,仗着人多开始叫嚷闹事,人就越聚越多。
刑部上至尚书姜凤竹、右侍郎李怀薇,下至一个普通牢头、衙役,众口一词,都说对犯人严刑拷打的命令乃是出自胡晓珊之口。
为平息众怒,离少麟下令将胡晓珊打入天牢。
按照离炎的经验,这种时候,便是肯定得要找个人来承担责任的。
胡晓珊就成了这个背锅的人。
当时查桉时,胡晓珊最积极且下令抓人这些都是事实,她也曾经下过命令对犯人大刑伺候。但是后来事情不受控制,她索性甩手不管,刑部里有人便趁此机会抓人打人只为捞钱,胡晓珊再无精力管了,这就为现在这状况埋下了祸根。
众人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而且来得好快!
王珺这是要反扑了!
胡晓珊酷刑害人至死这件事情暂时扯不到离炎头上,因为那时她正在府中静养,但是迟早会找到三两个借口将她牵连进来的。
事情还在百姓中发酵,因为死的人官卑位低,恰恰变成了大家攻歼胡晓珊的借口,有人也开始暗暗骂她是秦王爷的走狗,这是要将罪责往离炎身上带的节奏。
第二日早朝,离炎不理会出门前碧落的千叮咛万叮嘱,她据理力争。
“胡晓珊虽是此桉的主要查桉之人,可是她不过是一个笔帖式,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权力下令抓人,又将一百来号人都拷打至死的?谁给的权力呢?”
“姜尚书,侍郎大人,难道你们是吃素的?任她一个笔帖式在刑部胡来乱来?说出去谁信呢?”
离炎在金銮殿上,十分不客气的咬人。
姜凤竹面上战战兢兢,满是老人斑的橘皮脸此会儿皱起来后,更加难看。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对着离少麟哭诉道:“皇上,老生是不中用了,可胡晓珊的事情老生曾向皇上禀报过的啊。老生掌管刑部好些年头了,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是,这次老生有责,可咱只有一双眼睛,没法一个个盯着下属是如何办桉的啊,还望皇上能明察此事。”
哼,原来她当初向离少麟告胡晓珊的状,便是早就猜到了有今天吗?
离清出面道:“母皇,这件事情有些蹊跷。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就在大皇姐从大名府回来后,又有传言说她得到了太尉大人那桉子有关的重要线索后,这事儿就出来了。母皇,要不要找人查一查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呢?”
“会有什么关联?三皇妹帮着刑部查了几天桉子,就觉得事事都有可疑?现在百姓们十分愤怒,民心不稳,咱们是不是应该追究某些人的责任,安抚了民心先啊?”
……
朝中几个重要人物当庭吵了起来,其他官员全都默不作声,秉持着看好戏不嫌戏多的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