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夜魔即将逝去时,寺院里开始有钟声响起。
悠扬飘荡的钟声,回荡在佛寺中,告诉修行的僧侣们一天的早课就要开始,催促着人们早起练功。
流无情和金不时起身洗漱时,一名小沙弥轻敲几下房门,站在外面道:“弟子虚竹,方丈请二位师叔前去用膳。”
他二人全是金字辈僧人,论辈分而言只在方丈等老僧的玄字辈下,虚竹确实是要叫二人师叔。
流无情推门而出,与金不时跟随在虚竹身后,径直向用膳堂方向走去,清晨的寺院一片宁静,充满生机,僧人们慌张忙碌的奔来,见到二人停下脚步,行了一个佛礼便离开了。
二人来到僧房,房间中央是一张仗长的餐桌,桌子两侧齐齐的摆放着,一个个僧人正默默的吃了饭。
二人随着玄痴坐下,见桌上只有一个馒头,一碟萝卜,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希米粥,心想:“这饭也太粗陋了点。”但他们都是修行高深之人,普通米饭对体力的供给对他们来说十分有限,更多的能量都是从天地间吸收化为己用,所以吃不吃根本无所谓。
流无情似乎有些等的不耐烦,在这样死气沉沉的寺庙中,任谁都不容易忍受这样的清苦的,更不用说是他了,流无情问道:“不知道大师准备何时教再下剑法?”
玄痴道:“你又何必如此急于练剑,剑乃凶器,过多的执迷恐怕对自己不利,最终只能是伤人伤己。”
流无情道:“大师当日说过要教我剑道,我才答应留在这里,此刻难不成要反悔?”
玄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既然说过就一定会履行诺言。”
流无情道:“这样就好。”
玄痴道:“要学习剑道,最好是先研究佛法,倘若佛法不够,而又强求剑术,恐怕会坠入魔道,不得善终。”
流无情急于提升自己实力,根本不把玄痴的话放在心中,只当这老和尚过于愚昧,一心想度化自己。但心想玄痴既然这么说,那是决定传授自己剑术了,便欣喜的问道:“既然大师准备教我剑道,敢问打算何时传授?”
玄痴见他如此沉迷于武技功法中,根本不将自己的好心提醒当回事,便叹了口气,道:“你这样痴迷于修炼,迟早会有劫难。老衲准备上午传授你佛法,下午将授剑学,你应该满意了吧。”
流无情当然非常满意,他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等将上午的佛法混过,下午便可以领悟高深的剑道,从此稳固金丹,将之前顿悟突破造成的根基虚浮彻底消除。
早课在一间特别空旷宽敞的佛殿中开始,偌大的殿房坐满了全寺大小僧众,僧人们神态严肃,手持佛器念珠,默默注视授课的方丈,流无情和金不时依照辈分坐在最前面。
与流无情的不相信相比,早就已经修习佛法多年的金不时很认真。
“倘若你没有将佛法荒废,大金刚掌力早已经达到大圆满境界、、、、、、”玄痴的话依旧回荡在他的耳边。玄痴从来不会说假话骗人,所以金不时已经决定更加努力修研佛法。
玄痴坐在蒲团之上,低眉顺眼样子慈悲,长长的白眉毛随着说话声一抖一抖,样子十分滑稽,白眉下的一双慧眼精光内敛,显示出他的修为实力。
只听玄痴道:“世人皆苦,我等修行之人,应当时刻谨记普渡重生,助世人提早脱离轮回苦海,南无阿弥陀佛。”
众僧人一起跟随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声音中充满了悲天悯人之气,回荡在大厅中,久久不能消失。
流无情坐在蒲团上,暗自摇头,心想:“你们这些和僧整天在这里吃斋念佛,不努力修炼又有什么实力能够去解救世人。”
“世人又何必要我去解救,他们大部分人全都该死!”他修习魔道多年,心中戾气甚深,听到佛法后自然而然的生出反抗之心。
佛道乃是善之极致,魔道本是恶之极致,两者本就是两个相反的极端,相遇之下必是你死我活,玄痴想用佛法消除流无情身上的魔性,就如同用水扑灭地狱火海一样,力不从心。
玄痴接着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这是佛教无上圣典《般若波罗密多心经》的总决,此经蕴含大智慧大神通,修炼到巅峰处时可领悟天地造化,挣脱六道轮回,达到不死不灭、无我无境的至高境界。
流无情深修魔道多年,那嗜血道又是上古十大魔道之一,其凶恶虐杀之气何等浓重,这时他耳中听得无上佛家真经,难免被灌输佛法,佛法进入他的体内立即与原来拥有的魔道相遇,二者乃是水火不容的死敌,一但相遇便开始展开你死我活的抗衡。
魔道占据体内已经多年,早已经是根深蒂固、浓郁厚重,佛法一旦进来便被魔道撕毁,根本不能生存,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魔性正在被佛法消弱。
流无情心智被魔道影响,也对那佛经产生厌烦之情,只听玄痴念念叨叨,无数佛法佛经听起来犹如噪音,流无情觉得心烦意乱,只希望太阳快点转到下午,将这讨厌的早课快快结束。
玄痴继续道:“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念到这里,这无上微妙的《般若波罗密多心经》便完全结束。玄痴抬头看了看金不时和流无情二人。
金不时一脸的祥和之态,双目微闭,口中正在默默诵读神咒,显然是陷入了对这佛经的领悟当中。
流无情则紧皱眉头,狠狠的握着膝盖上的长剑,眉宇间煞气隐隐,再看他摇头晃脑的样子,显然是在装模作样,应付自己。
玄痴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佛经乃是我教至高无上的修炼法门,你们要好好记下,回去以后要加紧修炼,千万不可以荒废。”
玄痴有继续吩咐道:“其他僧人都回去吧,金清你留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众僧人齐齐站起,对方丈行了个佛礼后,便离开大殿,各自做自己的工作去了。
金不时拍了拍流无情的肩膀,道:“玄痴大师佛法高深,你向他学学佛法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说完便告辞了。
玄痴坐在流无情前面的蒲团上,慈眉善目的看着他,道:“你好像并没有听我讲的佛法。”
流无情道:“佛法对我来说本来就可有可无的,我本来就是与佛无缘的人,既然无缘为什么还一定要执迷。”
玄痴道:“你怎么知道你与佛无缘。佛说世上万物皆有佛性,有佛性者皆可成佛,你怎么能说你与佛无缘?”
流无情站起来道:“我不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佛,我也不想知道这些,我只想提升实力。”说完便要离开。
玄痴挽留道:“老衲敢问施主,提升实力又是为的什么?”
流无情背对着他,道:“当然是更好的完成冥界的任务。”
玄痴道:“冥界给你任务又是为何?”
流无情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想顺利的完成冥界每次拍给我的任务,要想完成任务就必须要实力。”
玄痴道:“阿弥陀佛,如果老衲猜得不错冥界给你的任务就是杀人吧?”
流无情默然不语。
玄痴又道:“刺杀柯亚思想必也是你的任务吧?你这样为冥界杀人,有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自己也被别人杀死?”
流无情先是动容,后来又默然,道:“死本来就是一种解脱,并不可怕。每个人都会死,只不过早晚不同罢了。”
玄痴摇了摇头,叹息道:“没想到你竟然这样说,更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漠视死亡和痛苦。”“死既然是一种解脱,那么这世上的千千万万人都还活着做什么,为何不趁早解脱,这样岂不是能够早登极乐?”
流无情道:“世人之所以不想死,是因为他们还有牵挂、还有眷恋、还有执迷。”
玄痴道:“既然人人都有自己的执迷,那么你呢,你的执迷是什么?”
这句话把流无情真的问住了,流无情自从拉伊雅死后,便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活着,他活着不是为了权利,也不是为了地位,甚至也不是为了实力。
他活下去的动力是仇恨,对世界的仇恨!
冥王正是看透了这点,所以才将嗜血道传授给他,让他去发泄,让他去杀戮,让他无法从痛苦和仇恨中自拔。
玄痴见其沉默不语,缓缓摇了摇头,叹息道:“你既然不知道自己的执着,是不是说明你已经完全从痛苦中解脱了?还是你已经完全被魔道麻木了,而忘记了本来的自己?”
流无情呆呆的望着远方,眼中一片空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往都白活了,自己的世界一片空虚寂寞,毫无意义。
“我为什么而活?我为什么要修炼?我做的这一切是否真的有意义?”一系列的问题突然涌入脑海,他的世界突然凌乱成一团乱麻。
人,都有这样一刻,突然发现自己以往都是妄活,这一刻极其空虚,极其无聊,这一刻人们往往会想到一句话“还不如死了好。”
玄痴当然对这些都了如指掌,他缓缓的留下一句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留下流无情一人在风中沉默,在风中思考,在风中沦陷。
流无情竟然又想起了拉伊雅,想起了他们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
拉伊雅就像是一根刺,一根插在自己心头的刺,只要想起她,流无情就会觉得无比的痛苦,无比的自责,他痛恨自己当初的无能为力,所以他发誓一定要拥有这世界上最恐怖的实力,再也不让自己身边的亲人受伤害。
可现在他已经拥有金丹强者的实力,而身边却再也没有人让他保护,自己俨然成了孤家寡人。
失去与收获两者间孰轻孰重,他自己根本无法衡量。
他又想起冥王,这个威武雄壮、雄视天下的一代帝王,他的心里突然升腾出一阵暖流,一阵亲切。
从某一时刻开始,冥王变成了他唯一的亲人,不,不只是亲人,而且是导师,更是他心中永远不可侵犯的神。
想起冥王,流无情觉得自己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就算再多苦、再多折磨,他也愿意去承受。
是冥王救了自己,是冥王给了自己新生,所以自己绝对不能背叛冥王,就算冥王要自己立刻就去死,他甚至都不会眨一下眼间。
当年冥王‘救了’那个义薄云天的流云,将他造就成了现在这个阴森恐怖的流无情,这正是冥王的可怕和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