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挑?”
百花楼对面的老庄茶楼里,秋君举着茶盏笑道:“谁说要跟他们单挑了。”
坐在他对面的秋水姑娘,一脸不解的问道:“那……”
“我是个读书人,又不是个武夫,一个人去砍那么多人,不得把我累死?”秋君眨眨眼睛,道:“打架这种事情嘛,自然是帮手越多越好。”
消息已经散出去了,网也撒出去了。
秋君现在就老神在在的在茶楼里喝茶放松心情,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大战,至于秋水姑娘为什么会在这里,秋君也不知道。
反正人就是在这里了。
他也是回来之后听秋水所说,才明白,自己好像成了百花楼的大东家。
嫖客成了大老板,按理来说换谁都得开心一阵子,因为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白嫖了,可惜秋君着实开心不起来,反倒是一阵头疼。
一来呢,是因为他跟这百花楼好像真的命里相克。
再者呢,便是秋水姑娘的眼神太婉转,真的如一汪秋水,看得秋君略微有些发慌。
准确的说,是难以自处。
大战之前按照惯例是需要补魔的,可惜秋君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念头。
秋君想不想,说不想是假的,漂亮大姑娘对你暗送秋波,这谁顶得住?
可惜他终究不是一个靠下半生驱动下半身的人,做不到心无旁骛的完事儿就走,毅然决然的不回头,心里放不下这一丝执念,自然会克制。
说到底,他还是一个纯粹的人。
就像他现在只是纯粹的在等待着杀人,心中略微有一丝的不安宁。
杀人这种事儿,跟杀鸡其实是一个道理,鸡如果可爱的跟布偶猫一样,除非是变态,要不然一般人真的下不去手,也不会想着去吃鸡肉。
这种事情,讲通透了就是一个负罪感。
秋君不是没有杀过,只是这种单纯为了杀而杀,却是头一次。
尽管知道一会儿到来的这些家伙,没一个好东西,可他心里还是会有一丝丝的不安宁。
他不习惯也不喜欢这种血雨腥风的生活,他是一个苟且的人。
苟且到别人不主动招惹他,他是不会对陌生人有任何恶念产生。
当别人欺负到头上了,他自然会抽出剑来让对方知道花儿没有血红,活着有多美好,可如今没有人欺负到他头上,他仍旧得迫不得已去杀人。
对方是坏人,可其实也没坏的那么彻底,彻底到需要他动手去杀人。
他的心里,有一丝不安宁,有一丝负罪感。
秋君就坐在窗前,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秋水聊着天,注意力完全不在身周,手指不断的敲击着茶盏,显露了他内心并不似脸上的表情这样平静。
也不是恐惧活着害怕,更不是担忧或者不安,只是烦躁。
程青上了茶楼,看着秋君老神在在的跟百花楼头牌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怔了片刻,心道这位爷还真是风流,这个点儿都不忘了姑娘。
“人手都安排好了。”
看见秋水在这里,程青不便直接与秋君交谈,只好上前传音。秋水见状,看了一眼秋君默默低下了头,安静的烹煮着茶叶。
“那就成。”秋君点点头,挤出个笑看向程青,传音道:“只是委屈你们干这种事儿了。”
“几处的人手已经全部调回来了,一共有三百余名剑卫,您看够吗?”
“够了,但是你们尽量不要出手,不到万不得已……”
程青怔了一下,沉声道:“可是这样你会很危险。”
“能少死些人,总是好的。”秋君痴痴看着窗外,片刻后回道。
如果清天司直接加入,这很可能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那不是秋君想看到的。
程青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只是道了一声知道了,便悄然离去。
他走后,秋水略带诧异的问道:“这位大人是清天司的吗?”
秋君没有回答,只是道:“你没看见他。”
秋水一愣,然后低下头道:“奴家知道了。”
“给我弹一首曲儿吧。”
“公子想听什么?”
“随便,你什么拿手弹什么即可。”
侍女小青抱上瑶琴,秋水坐在桌后缓缓的弹起琴音,秋君没听过这曲子,心中却莫名的安宁了下来,看着窗外出神。
今夜,会死多少人呢?
…………
一艘小船,静悄悄的在玉河上飘荡着,来到了一处小楼外。
船上站着一名中年男子,一脸的络腮胡子,看着便一身的江湖草莽气息,但是偏生一头长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连这冬夜的晚风都无法吹动分毫。
他负手站在船头,看着那记忆里熟悉的小楼,叹一口气,反手掏出一杆烟杆子来,按着烟丝嘬了两口,闭着眼摇头晃脑的吐出烟雾来,一脸销魂的说了一句话。
“真你娘的煞笔。”
船舱里偷偷露出一个头来,低声道:“大哥,那是您义父,不能这样骂。”
“滚滚滚!老子这是有感而发!瞎叨叨什么!那是老子的老子!老子能随便骂吗?他要是不干这傻……那啥事儿,老子能这样感叹吗?!”
汉子一瞪眼,身后的脑袋顿时灰溜溜的缩回了船舱。
船静悄悄的靠岸,汉子一步踏上案,整了整衣袍,看着那小院默默摇了摇头,转身走向了一旁的大院子。
这院子,曾是他们水运漕帮的总码头。
他一招手,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弟麻溜的上去掏出钥匙开门,汉子看着这熟悉的院子,一阵唏嘘。
后院直接连着玉河,往日里是有不少汉子在这里戏水玩闹的,可如今却人去楼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了一场冬雪无人打扫的原因,短短的几日时间,竟然瞧着有些苍凉和破败。
汉子无言看了片刻,然后抬脚走向了前院的大堂里,堂屋里空空如也,堂后挂着一幅巨大的中堂,上面写着一个义字。
屋里摆放着三十几张椅子,汉子走入堂内,一屁股坐在了中间的那一把椅子上,抬了抬手,片刻后,手中空空如也。
他看向两个站着打量大堂的小弟,抬头骂道:“傻愣着干嘛?煮水烧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