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娘是心疼你,早上你也听说了, 那郑家要上门提亲。”窦氏抹了下眼睛拉起女儿。
看着身着半旧玫红小袄,乌鸦鸦的发髻上只簪了根银簪, 清丽精致的小脸,水润润的眼睛,红莹莹的小嘴。这样好的女儿,本就该进公侯府,做贵人夫人的。
“娘啊,您这是?”秀丹拿帕子给窦氏拭泪。
她心里紧张,自己娘亲一向心高, 总想让她进公侯府邸。可她不过是郡王的侄女, 又不是女儿,身份摆在那呢。
从前娘亲挑了挑啊,以至于今年都十七了,还待字闺中。想起那些闺中密友, 很多都已经做娘了, 秀丹微微的叹口气。
何况这几年来,她看着自己的嫂子,因为宠妾娇月生了庶长子。为了打压娇月的气焰,把自己身边的丫头提了一个又一个,搞得哥哥如今通房妾侍三四个。
这几个女人整日里没事干,就是争风吃醋,你哭我闹的。他们两夫妻, 如今也日渐的分心离德,嫂子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而是虚假的厉害。
年纪渐长,从前的那份高傲的心思早就没了。只是希望能像三嫂杜梅影那样,和一个男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过这辈子。
“唉,要是你外祖还像从前那样就好了,老祖宗那里会想到把你给那郑家穷小子。”窦氏一脸的不甘的抱怨。
“娘,老祖宗不会害我的。穷富女儿都不关心,女儿只是不想母亲再为我婚事忧心,您不要这样皱眉了,会有皱纹的。”秀丹伏在窦氏的怀里,柔声劝道。
见秀丹如此懂事,窦氏心里更是难过。如今窦家因为前太子的事情,甚是不得新帝的欢心。便是她这个女儿的婚事,如今她也做不得主了。自来老王妃都没干预过她几个孩子的婚事,这还是头一回。
娘家衰败,如今不止帮不上忙,还要指着大伯陈郡王帮着疏通。老王妃这时候提秀丹的婚事,她那里敢拒绝。她知道自家婆婆也是担心秀丹年龄再大不好找,可是那也不能如此将就啊。
窦氏不服气的是,老王妃那侄孙子是早出了五服了,穷的吃不上饭才来了京城投亲。只不过不知道怎么的,那家的女子竟然被永国公施南生看上了,攀上了高枝儿,才提携了她娘家弟弟。
想起施南生,她更是胸口堵得慌。女儿当年可是很喜欢他的,那时候她也表示出要联姻的意思,施老夫人也很有兴趣。谁知道后来却传出他克妻的消息,把她吓了一跳。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能冒着守寡的危险,自那后她再没敢和施老夫人提起婚事。
想到这里,不由的心里一动,脸色一变,“你和娘说实话,是不是因为他是永国公的内弟,你才不反对的。你难道如今还忘不了他吗?”
听说那郑氏国公夫人已经生了两个孩子,日子也过得很好。窦氏心说,都是她的错,不然今天的国公夫人就该是她秀丹女儿的。
秀丹被她娘的天外之言吓了一跳,这都什么跟什么。自从认识郑昌柏,她早就不崇拜大将军了,“瞧您,都想到那里去了。您不提,女儿都忘了他和郑家的关系了。自古儿女婚事,长辈做主,那有我选的余地。”
“嗯,那就好,刚刚想起,娘自己都吓了一跳。”窦氏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不是最好,要是因为那个,将来出点什么流言蜚语,她也不要活了。
“娘啊,郑家是祖母的娘家,祖母不会误了女儿的。”秀丹知道她娘本性要强,如今外祖已经被罢了官了,她娘心里本就不自在。
“闺女啊,那郑家虽说和老祖宗是一个族,可是早就出了服,家里也穷的很。我的乖女儿啊,都是娘不好,早该给你定个好人家。”窦氏说着说着又掉了泪。
看着母亲有些憔悴的容颜,秀丹心里很愧疚。她娘不知道,那人曾经救过她。也不知道,她私下里已经和昌柏见了好几次面了。可这些是不能说的,就她娘那脾气,要是知道了,一定更不会同意她嫁的。
秀丹轻轻的给窦氏擦着泪,轻声说,“娘,我问过二哥,他说那家如今也家成业就了,您就不要伤心了。如今外祖父还要请大伯父帮忙复职,您不要因为我的事情,惹祖母不高兴了。”
“难为你这样懂事,可娘却真的不服气,你这样灵秀的女孩,怎么就得屈就那样的人家呢。”窦氏一脸的不甘心。
“娘,您别这样难过。您这样女儿不好受。我干脆就不嫁好了,这辈子就陪着母亲。”秀丹软声安慰自家娘亲。
她们娘两个私语且不提,单说此时的田娘却已经带着一儿一女,随着施南生奔走在回京的路上了。
那天知道了昌柏要娶陈家二房的小姐,田娘就开始坐立不安。本来重生后,她还是第一次离开娘这么长时间。自家娘身体不好,到了冬天必然会犯咳疾。
如今要娶弟媳妇,请媒人,三书六礼,各项杂事,她娘恐怕应付不来。当年她出嫁的时候,还有井嬷嬷在一旁协助,如今井嬷嬷却是在她这里。
她娘一向就不擅长这些场面上的事情,如今身边也没个人帮忙,她如何应付那些大家的规矩。想到这些,她是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刚好施南生接到皇上的八百里加急圣旨,官面上是参加改元庆典,实际上,说是废太子的那一派如今又开始隐隐抬头,召他回京商议镇压方法。
没有机会田娘也就罢了,如今有回京看望母亲的机会,田娘怎么能舍弃。何况母亲还没看到过自家小儿子红广呢,看着胖胖的儿子,她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那天,“国公爷,您什么时候动身?妾身想回京看看,顺便看看那几个铺子。”田娘说道道。
“就这几天,这个事情很急。你这身子能行吗?” 施南生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
“能行,您放心就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想让孩子也长长见识。”田娘知道施南生担心她身体,受不了路上的颠簸。孩子又小,这一路艰苦,要是染了病怎么办。
“京城这个时候,该下雪了,你真的行?万一你们母子不适应,到时候可怎么办?”施南生一脸严肃的问道。
“嗯,不会有什么大事,我实在是惦记昌柏的婚事。”田娘继续说道。
施南生想想这几天她日夜不安,忧思不得安眠,只好妥协带她们母子回京。
刚好此时,定北郡王又有信至,说梅影在路上游玩耽搁了时日,恐怕年前是到不了云南了。
田娘本来还有些犹豫,答应接待人家,如今却全家都走了,实在是失礼。现在既然他们一家都来不了了,她彻底定下回京的决心。井嬷嬷和绿锦留府里看家,田娘带绿枫,黄鹂和双燕及其他丫头保姆乳娘上路。
这一次回京,因为带着田娘和孩子,施南生带了近百人的侍卫护卫。田娘这边,行李和给各家亲朋带的土特产年货,连东西带人共装了六车。保险起见田娘带孩子,坐在中间的一辆外观普通内里舒适的大车里。
一路上田娘和孩子坐在宽大的马车里,和乳娘一起照顾两个孩子,说说笑笑的,日子倒也不难过。只樱桃如今大了,整天在车里难免无聊,无聊难免就撩拨小弟弟。
所以一路上过往的行人,常常会听见,女孩的笑声,男孩的哭声,年轻女子的呵护声。
这天下午,离金陵城三十里的时候,车队就停了下来。田娘看看天色,“去问问国公,怎么这个时候就停了?”
施南生这时候打马过来,笑呵呵的看着缩在棉帘子后面的妻子儿女,“越发冷了,我怕你和孩子受不了。你们也坐了大半天的车,在这里投宿,明天走,中午正好进城歇着。”
田娘点点头,的确,北地不比南边。如今进入十二月了,穿着大毛的衣服,抱着手炉,她还是浑身发冷。
“娘,弟弟哭了。”红缨小姑娘一脸焦急的在车里喊道。
“你去忙吧,你那好闺女肯定又是撩拨红广了。这孩子到底像谁呢,真是。”田娘叹口气放下棉帘子,去看孩子。
“呵呵,她像我,多灵的孩子,这长大了才有出息呢。我派人去安排,你稍等等,安排好了,就让你们下来。”施南生笑着打马转头去了。
“闺女,那是你小弟弟,他小,听不懂你的话,你不要总是咬他胳膊。你要是再咬,我就打你屁股了。”田娘冷着脸说道。
看着樱桃和红广胳膊上的小牙印,她真是无奈。这闺女,被施南生惯坏了。那时候咬人不舍得打骂,如今到现在还是一急就咬人,包括她的弟弟。
樱桃立马红了眼睛,嘴角一撇就要哭。乳娘李妈妈立刻抱起她,心疼的对田娘说,“夫人,小姐她还小不懂事,你不要吓她。刚刚小少爷也咬了大小姐,你看她胳膊上这个印,就是小少爷的牙床硌的。”
“怎么会,他才多大?”田娘楞了下说道。
她是真不信,这个才不到四个月,怎么会咬人?不过要是出牙就不好说了,难道他也要出牙了不成?她抱起儿子,细看他的牙床子,却没发现小牙。
这边正在解决姐弟的问题,没注意到车子外面忽然发出的杂乱声音。
最初感觉外面不对的还是樱桃,也许小孩子是最敏感的。
她本来就是干嚎,为了避免母亲的责骂。忽然她不哭了,拉着田娘的胳膊,“娘,爹爹和人吵架啦。”
田娘正给红广换脖子下的围嘴,听了不在意的说道,“你这孩子,你爹怎么能和人吵架?”
田娘说着的时候,觉得车身一震,本来停下的车子竟然开始行走,她猛地一惊。连忙把红广抱到怀里,然后紧张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那里喊道,“你不过一百多人,我可是准备了五百人,已经把你们全部包围了。不要妄图往外冲,那些弓箭手直接就把你变成箭靶子。永国公,这回你彻底永远为国捐躯了。哦,听说你还带着媳妇孩子,啧啧,可怜的,这回正好陪你去底下团聚了。”
这样大的声音,田娘能听到,其他人自然也听到了,眼睛都看向田娘。这车里一共是五个大人,两个孩子,田娘和黄鹂双燕,两个乳娘和两个孩子。
“娘,你别怕,我不咬弟弟了。”樱桃看颜色雪白的田娘吓了一跳,连忙嫩声说道。
“没事,乖女儿,你听话,娘就不怕了。李嫂子,你抱着小姐。”田娘稳了稳心神,掀起帘子的一角,朝外看去。
她发现自己的车子已经被侍卫团团围住,护着朝前移动。田娘看着田茁风正指挥侍卫围截打退,那些欲上前的黑衣蒙面人。
“田大哥,那是什么人?”田娘扬声问道。
“夫人,安心,都是一些渣滓,不足为虑。国公很快就可以拿下他们,您就放心的小姐公子歇息。”田茁风回头安慰性的笑了笑,又调转马头,指挥着。
田娘飞速的思考,这一路上基本都很太平,除了孩子闹了几次小毛病。云南这边如果想出手,是不会跑这样远的。看来也只能是先太子那边的,他们这是不想施南生进京。
难怪这样急切的催施南生回京,这样看来,皇帝的位子坐的不是很安稳啊。毕竟皇帝的外家谢家,大多是文臣,武将几乎没有。却是比不了前皇后的娘家,掌管过军队,笼络了大部分朝臣。
这车看着简单,外观有些方正,内里却是包罗万象的,比如车厢下面还有个暗箱。“黄鹂,打开后车厢,一旦偷袭的人占了上风,让两位乳娘带着孩子到下边去躲一躲。”田娘一笔想,一边紧着安排。
黄鹂虽然脸色也苍白,神情却很坚定,“夫人放心,婢子们誓死保卫夫人和小姐少爷的平安。”
施南生坐在马上,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人,忽然笑了,拿着马鞭子一指,“悖词悄恪n矣植皇遣蝗鲜赌悖蟀滋斓哪忝勺帕常环丫18穑啃蘸蔚模愫煤玫脑谀愕奈牙锇采幕钭挪缓寐穑堑萌梦姨袅四愕耐醢宋涯悴拍馨残穆穑俊
“少说废话,大爷不认识你。你赶紧纳命来就是,我替那些死在你手里,和间接死在你手里的好人,讨个公道。”一身黑衣,身材瘦瘦的男子,瞪着蛇眼看着施南生。
“好人?嗯,在我眼里人就两种,顺我和逆我,顺我者生,逆我者亡。何老三,你妹子不过是陈浈的三姨娘,值得你如此为他送命吗?”
施南生一边说着,一边忽然纵马前行,一鞭子挥了出去,就击毙了那姓何的身边的一个兵士。一时间没了说话声,大家开始混战。
大约一刻钟,田娘觉得外面的喊杀声已经减弱,听声音是自家这边占了上风,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就是不一样啊。田娘心里感叹,这杀人也是需要技术的,比如拿鞭子和拿大刀的一定不一样。
“黄鹂,让乳娘带着孩子下去,最好让他们两个睡觉,免得被人发现。”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要求两个乳娘带着孩子去了下面的暗箱。
“夫人,您下去,让李妈妈留在外面,咱们不过是下人,他们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黄鹂虽然脸色不好,却还是很镇定的说着。
这时候,门帘掀起,一个侍卫对田娘说,“夫人,国公让属下带您先走。”
娘楞了下,外面不是已经占了上风了,“走?往那里走?”
“带着少爷小姐一起走,以防万一。”那侍卫一脸焦急。
田娘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田茁风那里去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那侍卫拖了出去,出去后,她就明白了,自己被内奸劫持了。
“哈哈,永国公大人,你看看,这是谁?这是你夫人啊,赶紧给我跪下,我就会饶她不死。”
“你越发出息了,如今都学会拿女人威胁我了。”施南生看着那个包在狐狸毛斗篷里,只露出一张雪白小脸的妻子,他的心都悬了起来。
那个姓何的还是蒙着面巾,不知道脸色如何,只是声音依然阴测测的,“少废话,赶紧放下武器,下地给我磕头,让出一条路,让我和我的人离开,不然我先弄死她。”
田娘这时候,才发现战场上对方号称五百人,如今已经跑的跑,死的死,活着的不过十几人,还都被施南生人包围住了。如果不是她这个意外,此时这些人也不会剩下一个了吧。
看着地上躺的东西南北都有的死人,她心里竟然没有呕吐的感觉。难道是因为做了武将的妻子,自己也变得冷血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