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寒看到野狼大队发起了攻击,便悄悄从原路奔回。
他进了刚才放着俘虏的那间房,那两个妇女和几个孩子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依赖的神情。
凌子寒朝他们做了个安慰的手势,从窗边的女人手中拿过枪,并示意他们放心,随即过去看那个俘虏。
那个*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仍然不太清醒。
凌子寒一把将他拽起来坐着,扯下了堵住他嘴的布条,冷冷地说:“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那个*十分年轻,这时却不肯低头,恨恨地说:“你杀了我就是,我什么也不会回答。”
“杀你?”凌子寒冷笑。“哪有那么好的事?我要千刀万剐了你。”
那个*被他凛冽的杀气逼得一激灵,有些气沮。
凌子寒乘势逼问他:“为什么要杀害平民?”
年轻人不吭声,却拿眼睛瞟了屋子另一端的妇女和儿童一眼。
凌子寒厉声问道:“说,为什么要杀女人和孩子?”
年轻人仍然不说话,却低下了头。
外面,枪声如雨。室内,凌子寒冷硬如冰。他的目光异常凌厉,如刀一般刺向对面的人。
“他们都是平民,是维族人,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凌子寒用流利的维语沉声问道。
那人还是不讲话。
凌子寒猛地将他的头抬起来,把他的脸朝向那几个满脸愤恨的妇女和儿童:“看看他们,难道他们不是你的同胞?难道你和他们有仇?”
那人缓缓地摇了摇头。
凌子寒的语气忽然变得十分恭谨:“我是汉人,但你们的《可兰经》我曾经认真读过。你们的真主并没有教你们做一个毫无人性的残忍的暴徒。”
随即,他用纯正的维语轻声唱诵出《可兰经》中的词句:“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一切赞颂,全归真主,全世界的主,至仁至慈的主,报应日的主。我们只崇拜你,只求你佑助,求你引导我们上正路。你所佑助者的路,不是受谴责者的路,也不是迷误者的路。”
那个年轻人浑身一震,却仍然不吭声。
凌子寒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声音虽然柔和,却充满穿透力。他继续念着:“真主只赦宥无知而作恶,不久就悔罪的人;这等人,真主将赦宥他们。真主是全知的,是至睿的。终身作恶,临死才说‘现在我确已悔罪’的人,不蒙赦宥;临死还不信道的人,也不蒙赦宥。这等人,我已为他们预备了痛苦的刑罚。”
那个年轻人渐渐颤抖起来。凌子寒听到他在低低地哭泣。
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外面不断传来的枪声、爆炸声和喊叫声喧哗地传进来。
似乎有几个人快步向这间房冲来。凌子寒立刻回头,看见是几个持枪的*。很明显,他们打算冲进房来,利用房屋与野狼大队对峙。
那些妇女和孩子也都看到了杀气腾腾的那几个人,顿时吓得哭叫起来。
凌子寒飞快地窜到窗前,端起*便是一阵扫射,将他们全部打死在门前。
他看了看周围的形势,见一时没有别的*出现,便又蹲到正在墙边痛哭的年轻人身前。
年轻人终于开口了。
他边抽泣边低低地说:“是上面下的命令……”
自从三十年前的多国联合反恐行动将中亚的恐怖势力一举剿灭,这一地区的经济便在和平年代里飞速发展,使大部分人民都极不希望发生恐怖事件,许多宗教领袖也都拒绝与恐怖组织合作。
恐怖势力死灰复燃后,林靖领导的野狼大队对恐怖活动的打击又准又狠,严重抑制了他们在西北地区的成长势头。
依明见没有立足的土壤,便开始策划种种血腥事件,有些更是专门针对林靖,想逼迫林靖丧失理智,自毁前途。他先是策划并指挥*残忍地血洗了林靖一家,然后又让手下的成员制造种种陷阱,引野狼大队前来,并抢先下手,杀害平民,然后散布谣言,企图引起新疆内乱,他好从中取利。
从独自突进村里开始,凌子寒就一直用手表里的微型电脑录下了一切情景,并即时通过卫星的保密信道转发到北京凌毅的电脑里。
等到那个年轻人哭着说完,凌子寒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的任务完成了。
林靖是清白的。
但是,依明还在外面,希望林靖不要冲动。他想着,将那个俘虏拉起来,向外走去。
那些妇女和孩子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害怕他就这样离开。
凌子寒探头小心地看了看外面,发现战斗已经大致结束了,只偶尔有些零星的枪声。他便对那两个妇女说:“跟我走吧。”
带着俘虏和平民走出没多远,他便遇到了“白狼”中队的一个小队。他们很惊喜:“凌副,你没事吧?”
“没事。”他温和地说。“这个是俘虏,交给你们。这几位是平民,好好安顿。”
“是。”他们立刻过来带人。
凌子寒问他们:“战斗结束了没有?”
“已经结束了,我们还在进行最后的搜索。”
“林大在哪里?”
“在村口。”
“那俘虏呢?”
“俘虏都在那儿。”
凌子寒立刻向那边奔去。
还没到村口,他便听见依明大笑着说:“林靖,你那个伴侣长得很标致啊,到底是教书匠,真是眉清目秀,细皮嫩肉。我的兄弟们都说,打断他骨头的声音真是悦耳动听啊,刀尖划在那个身体上的感觉实在是美妙极了。他们差点都舍不得杀他了,想留着他好好玩玩,哈哈哈哈……”
林靖大喝一声:“依明,我跟你仇深似海。你想死是吧?我成全你。”
凌子寒听着这一切,不由得心里一紧,连忙加快脚步,朝那边飞奔过去。
村口处,野狼大队的队员们正端着枪,将一大群人围在中间。
这些人分成了两块,一边很明显是*,另一边却像是平民。
血债累累的恐怖组织首脑穆罕默德?依明满头银发,全身是血,无力地坐在地上,却舒畅地笑着。
林靖脸色铁青,冷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依明,手里举着枪。
凌子寒心里一沉。难道林靖想杀依明?又或者,他想连平民一起杀?
他迅速朝林靖奔去。
林靖咬着牙,将手里的枪口指向前面的人群。
队员们也都举起了枪。
空气中弥漫着沉重压抑的气氛,令人窒息。
人群中响起了低低的哭声,俘虏们则纷纷破口大骂,依明的嘴角却噙着一缕阴沉的笑意。
“林靖,住手。”凌子寒来不及考虑,已经飞身扑上,一把抓向林靖手里的枪。
林靖猝然受袭,想也不想,本能地一侧身,掉转枪口就开了枪。等他看清来者是谁时,子弹已经连续出膛了。
只听两声清脆的枪响,凌子寒的身体抖了一下,伸出的右手却已抓住了林靖的枪。
随后,他倒了下去。鲜血汩汩地从他右侧的胸肋间涌了出来,迅速渗进沙土里。他那草绿色的衬衫上本来染满了“银狼”柳涌和其他战士的血,但已经被一路上的沙漠阳光晒干,成了暗褐色,这时却又是殷红一片。
林靖顿时呆住。其他队员也都怔在那里。
骆千秋最先反应过来,大叫道:“医生,医生,快,快来。”随即向这边飞奔过来,小心地察看凌子寒的伤势。
凌子寒没管他,只是看着面前那位英俊孤傲的勇将,一字一顿地说道:“林靖,你要冷静,不要上了依明的当,不要犯下大错。”
这句话重重地钉进林靖狂暴混乱的心,从凌子寒身上涌出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彻底清醒了。
他第一次如此沉不住气,差点要下令将俘虏屠灭,被凌子寒一阻,便迅速冷静下来。
军医迅疾赶来,立刻撕开凌子寒的衣服,检查了一下,说道:“子弹穿过去了,没留在体内。”他随即为凌子寒的伤口注入高分子生物活性止血凝胶,然后替他包扎,再为他注射止血针。
凌子寒仿佛没感觉到伤口的疼痛。他想到柳涌的临终嘱托,想到自己终于没有辜负这位为了自己而牺牲的年轻勇士,心里有了一点点安慰。
林靖看着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忽然感到后悔和愧疚。他蹲下身来,关切地问道:“凌副,你怎么样?”
凌子寒还没开口,坐在地上的依明哈哈大笑:“谢谢你,野狼,真没想到,反而是你为我报了血海深仇。”
林靖霍地起身,便要过去收拾他。
凌子寒立刻出言阻止:“林大,不要……”刚说了几个字,他便咳起来,顿时痛得皱起了眉。
林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关心地看着他。
军医告诫道:“凌副,你不要说话。我们已经呼叫紧急救援了。救援人员马上就到。”
凌子寒躺在柔软的沙地上,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已经消失了。他无力地看着高高的蓝天上正飞速飘移的云朵,想着,就这样死了,也很好……
依明仍然在大笑:“凌子寒,当年凌毅害死了我们成千上万的兄弟,现在,你终于也要死了。哈哈哈哈,杀不了你父亲,杀了你也是好的。哈哈哈哈,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二十五年前,就是我派人去杀了你母亲。哈哈哈哈,你那美丽的母亲被我们炸得粉身碎骨,死后连尸首都拼不完整,一块一块地都给烧成了焦炭,哈哈哈哈,真痛快呀……”
凌子寒的脸色迅速白了下去,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咕咕声。经验丰富的军医立刻轻轻托起他的头侧到一边,让他把嘴里的血吐出来,以免呛进气管,造成窒息。
依明看见凌子寒吐血,更是开心地放声大笑:“你的抑郁症、自闭症就是那时候落下的吧?哈哈哈哈,那时候你几岁?两岁?三岁?哈哈哈哈,凌毅一定很难过吧?哈哈哈哈……”
他身边的那些*也全都放肆地大笑起来,更有人大声叫好。
凌子寒只觉得心脏绞成一团,痛如刀割,又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怒吼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让他闭嘴!”
在依明身边不远处的“白狼”周启明大步上前,抡起*便砸了下去。
“不要……”凌子寒极其勉强地叫道,接着又吐出一口血来。
周启明收住势子,转头看向他。
军医扶着他,恳求道:“凌副,你不要讲话了。”
凌子寒缓缓地说:“让我……说完……”
林靖蹲下身来,诚恳地道:“凌副,你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凌子寒的声音很轻,却依然清晰:“林大……这人……想当……烈士……你……不要……上他的……当……押他……回去……让他……接受……审判……”
林靖立刻说:“好。”
凌子寒这才放了心。他困倦地闭上眼,声音越来越轻:“林大……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吧……不该……做的……绝不能……做……”渐渐的,他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军医小心翼翼地放下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林靖:“林大,要是凌副……那你怎么办?”
林靖神色凛然:“当然是我给他偿命,这没什么可说的。”他边说边脱下军装,裹成一个枕头,垫到凌子寒的头下面。
那些官兵听到他的话,都大惊失色。骆千秋立刻说:“不,林大,我去对他们说,是我开的枪。”
林靖瞪了他一眼:“我一生光明磊落,现在才来做卑鄙小人吗?你难道要我用兄弟的生命来保住自己的前程?难道要整个大队的人都为了我说谎?我是大队长,当然是由我承担所有责任,不关你的事。”
野狼大队的所有队员都看着他,个个无言以对。
林靖却恢复了过去的理智,冷静地开始指挥善后工作:“黑狼,你守着凌副。民间事务小组,立刻去甄别和安抚平民。白狼,你们检查俘虏,全部押回乌市,受了伤的,给他们治疗……”
很快,大家便按照过去那种正常程序,有条不紊地工作起来。
骆千秋脱下自己的迷彩服盖到凌子寒身上,帮着军医替他戴上氧气面罩,又给他输液。当军医去医治那些俘虏时,他一直守在昏迷的凌子寒身边,焦虑地说:“凌副,你一定要挺住,野狼大队不能没有野狼,也不能没有你。”
不久,直升飞机的轰鸣声从空中传了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