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征醒来的时候有些迷迷糊糊地,拉开窗帘一开,大晴天,太阳已经照到阳台了。
冲了个澡后,息征在阳台左踢踢腿,右抻抻胳膊,稍微活动一下骨头。
头一扭,看见了隔壁阳台,窗子紧闭,阳台上空无一人。
息征想起来了曲晟宁夜晚中的道歉,嘴角不由自主噙笑,做了几个深呼吸,清醒脑子。
那个家伙今天应该能恢复正常了吧,毕竟他可是专门……哎?他专门去做了什么?
息征趴在窗台上左思右想,总也想不起来他去做了什么。
昨天晚上,他明明去……去哪了?
“我昨儿晚上去哪了?”息征想了想跑出房间,去找爸妈问问他昨天去了哪儿,结果门一开他一伸头,问题问出口了,才发现今天爸妈都不在家,呆了呆。
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厨房有早上妈妈做好的早点,息征热了热,吃完饭后傻转了两圈,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打游戏?莫名没有任何动力,别的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息征默默打开电视放到一个热热闹闹情感节目后,自己躺在沙发上听声儿。
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废人一样呢?
明明前不久,为了冲刺高考,他还头悬梁锥刺股,挑灯夜战,生啃了砖头厚的书,感觉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完全不够,恨不得能学二十五个小时。可是考完试之后,整个人嗨过了头,连着一周多的时间,一直处于一个极度兴奋的状态,各种玩,各种乐,各种嗨,加上整天有人陪着打游戏,出去也是三五成群,一点也没有寂寞。
但是自从曲晟宁脑子不对之后……
息征瞌着的眼猛然睁开了,他呆呆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曲晟宁脑子不对?他什么时候脑子不对了?”
息征感觉自己不太对,从早上起来的时候,一直处于一个模模糊糊的状态,一会儿觉着曲晟宁不对,一会儿觉着自己不对,在这样下去,他可能要学曲晟宁写日记来记录了。
息征从沙发上翻下来,冲进他的房间一顿翻找。
日记本!曲晟宁在写日记,但是他的日记本,被自己偷来了!
息征几乎把自己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记忆中的硬皮笔记本。他终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一种不对的心理症状了?
比如说……幻觉?
空荡荡的房间只有息征一个人**,他莫名有些恐惧,刚想去隔壁曲家和发小玩,接到了电话。
对面是充满热情的班长声音。
赵五子笑嘻嘻:“老息,怎么还没有来学校,在家做什么美梦呢?”
“学校?”息征疑惑,“我们现在还有课?”
“屁!”赵五子无奈,“今天来布置教室晚上和老师过在学校的最后一个自习时间,用来告别,你忘了?”
息征依稀记得这件事:“没忘,睡糊涂了。”
“起来了赶紧来吧,”赵五子道,“顺便一提你去把老曲叫上,两个人吵了两天假了,怎么也该和好了吧!”
从女生口中得知连体婴一般的两个人吵架了,还很严重,这件事几乎成了他们毕业班的热点新闻,毕竟谁都知道曲晟宁和息征两个人在一起,是从来吵不起来的,曲晟宁有多顺着息征,大家有眼睛都看得见。
“好了好了!”息征不太记得他和曲晟宁吵架,但是也顺着班长的话头,“几点去?”
“越早越好!女生们好像和学校商量了要借用小礼堂,来了我们看情况收拾啊。”
息征懒洋洋:“好,知道了,等会儿来。”
赵五子提醒:“别忘了让老曲拿他相机啊。”
息征嘟囔:“不是请的有专业的摄影师么?”
“那不一样啊!”赵五子道,“自己同学拍出来的,那是带感觉的!两份到时候你看你要那份!”
息征说不过班长,应了下来,挂了电话后,他把自己收拾妥当,顺手背起一个小挎包拿着钥匙出门,敲了隔壁的门。
开门的少年很清爽,带着一身湿气,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黑黝黝的一双眼看着息征,挑了挑眉:“小征?”
息征一愣,脱口而出:“你病好了?”
说完之后息征又感觉不太妥当,他怎么能见人张口说这个呢……
少年的眼神有些让息征看不懂,半响,曲晟宁低声道:“有事?”
“啊对!”息征连忙道,“班长让我们现在去学校,让你把相机带着。”
曲晟宁顿了顿,脸上依稀有一些迟疑,片刻后,他勉强点了点头:“嗯,我去收拾,你坐会儿。”
少年侧开始让过身子,息征进了房间后,长驱直入曲晟宁的卧室,盘腿坐在地毯上开始玩手机,头也不抬道:“速度啊。”
曲晟宁低声嗯了下,然后息征听见了身后窸窸窣窣更换衣服的声音。
他在玩手游,玩得漫不经心,完全不像之前一门心思的投入,激动得恨不得冲进游戏里。
挺没意思的。
息征一边脑子放空,一边手在手机上点来点去,等到他慢慢感觉到一层空虚开始笼罩他的时候,息征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抱怨:“快一点啊……”
话还没有说完,息征眼神一凛,视线落在了曲晟宁□□的上半身,视线一点点从下往上,最后停留在曲晟宁的锁骨上方,脖颈处,他结结巴巴:“……小宁……你身上……有印子。”
“嗯?”曲晟宁刚翻出来衣服,还拿在手中没有穿,闻言顺着息征的视线往下看,洁白光滑的身体上唯一的印记是腹肌阴影。曲晟宁抬起头来,“什么都没有。”
息征看着眼前少年布满红色印记的上半身,咽了咽口水,有些绝望:“曲晟宁,你真的看不见么?”
曲晟宁眼神悠长,看着息征,沉声道:“你在我身上看见了印子?什么样的?”
息征对着曲晟宁的身体用手指凌空描道:“从你胯骨往上,一条一条的,红色的印子,弯弯曲曲,往上攀,最上面在你的脖颈,有个红色的,长得像横过来的s,在这……很大很大的一片。”
随着息征的手指,曲晟宁跟着看,用房间的穿衣镜也好,用他自己的眼睛也好,什么也看不见。他沉默了。
房间中安静了很久后,曲晟宁慢吞吞开始穿衣服,随口道:“哦,我知道了。”
息征惴惴不安,坐在地毯上等着曲晟宁换衣完毕,最后,曲晟宁还不忘背上相机包,这才朝息征扬了扬下巴:“走吧。”
大约是心里藏了事儿,息征一路上没有和曲晟宁说一个字,等到了学校,他们也是在老师的指导下静悄悄去了自己毕业班,和大部队会合。
人一多,更没有瞎想的时间了。理科班女生并不多,她们做得多是细致活儿,更多的担子都在男生身上。息征前脚到。后脚被使唤得陀螺一样,再也想不起其他。
教室不大,布置起来却狠狠花费了时间,特别是女生们亲手做的相册拉串儿,从教室四个角转着弧度拉出来,布满了高中三年的回忆。
一大群人终于忙完了后,勾肩搭背去吃饭,期间息征和曲晟宁也算得上并肩走,并肩坐,除了没有说话,都和之前一样,没有什么差。
只是大约是同学们知道了息征和曲晟宁之前有些口语之争,没人开他们俩的玩笑,也故意起了起梁静的哄,被红着脸的女生给笑骂回去了。
息征使着筷子,若有所思看着身侧静静吃饭的人。曲晟宁从坐下后,一直没有转过来看他一眼,更不用说替他夹菜什么的。
还是有些不对啊。
息征打算等晚上忙完了去问问曲晟宁。因为这个晚上,必然很闹到很晚。
特别是在夜幕降临后,班主任老师和任教老师们都来了,大家聚在一起,关了灯点着蜡烛唱歌,一起回忆,一起哭哭笑笑,除了快门声音,别的任何都容不下。
女生们很给力,下午借到了小礼堂后,也临时去租了服装过来,等大家到了小礼堂,换了衣服,光鲜亮丽的衣裙青春少年少女,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在台上播放着vcr,在台下牵着老师,牵着同学,在煽情演讲致辞后,翩翩起舞。
这个时候,没人嫌弃班里最丑的姑娘,没有嫌弃班里最怯懦的男生,大家脸上挂着笑,任何一个人,都是他们身边最珍视的存在。
息征在和教英语的女老师跳了一支舞后,看着老师高跟鞋上的脚印十分不好意思,在老师善解人意的笑容中,摸摸后脑勺讪笑着退后,开始从人群中往边缘走。
说起来,没有听见快门的声音。
其实也不是。
息征看见了那个被班里请过来的摄影师,带着很专业的设备,在旁边找着角度给这一个即将分散的家庭拍纪念照,很认真,也很专业,只是,没有那个举着相机咔擦乱拍的人。
好像从刚刚开始,息征一直没有看见曲晟宁。
连跳舞环节,女生们都很想邀请曲晟宁,却不见曲晟宁和任何一个人共舞的时候起,他在这个集体时间消失了。
息征忍不住在没有灯光的边缘地带找了找,没有看见,不过他透过门扉的透明度,看见了忽明忽灭的烟头。
是他么?
息征悄悄溜了出去。
果然是他,曲晟宁。
少年靠在小礼堂前不远处一颗巨大的老榕树下,点着烟,静静抽着。
“你怎么在这?”息征慢慢靠了过去,看见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继续道,“大家都挺开心的,你也过去玩吧。”
曲晟宁没有回答。
息征想了想,笑嘻嘻:“放心,我不和你争梁静,你要和她跳舞跳,我帮你拍照。”
黑发的少年深深吸了口烟,慢慢吐出一个烟圈,用一个让息征心跳不安的眼神注视着息征,听了十几年的熟悉声音用一种十分陌生的口吻说道:“你说了这么多了,到我说了,从刚刚起我想问了,你是谁?我们认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