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威军也有点发蒙,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倒不是讶于许褚的巨力,而是这许褚引他们前来,明显这个地形,就是想引他们过桥,但他却反常行事,将桥给砸塌了,这番操作,便是他们也看不懂了。
明明就是引吕布前来的计,此时这一砸桥,实在是越来越不懂这操作是何意?!
顿时面面相觑。疑窦横生。
“主公,这许褚费力前来,说是要为曹操报仇,然而也未报成仇,就这样来了这里,看这模样也并不是诈敌之计,竟是真的欲逃跑,这……”一将领上前,迟疑的道:“莫非这其中有什么不妥?!难道是调虎离山?”
吕布也是三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吕娴在许都防如铁桶,必无事,便道:“此贼必是怯布矣,才故如此!”
说不通啊,看这厮也不是个胆小怕死之人。
许褚哼了一声,也顾不得耳上的伤和血迹,上了马,举了铁锤,便要离去。
吕布见之,忙隔岸相追,怒道:“狗贼有种莫走!”
许褚不答,挑衅般的甩了甩铁锤。
吕布大怒,勐追了一阵,连放了几箭,皆未中,眼见着许褚引入草丛中不见了,一时也是气急败坏!
吕布灭了疑心的心思,想继续追,桥断了,可是不追,却又不甘心。一时便在此地徘回着,不肯离去,只命将士们四处寻着能否有别处可过的桥。
此处地形,终归是许都城外,曹军是十分熟悉的。
吕布前来许都时,并未从附近的路经过,对这具体的地形,并不怎么熟悉,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哪里还有桥。
“可恶!”吕布气的下了马踢了一下石头生着闷气,骂起许褚来。
“主公,这许褚到底是为何,将人引来至此,却又不战而逃,莫非是有什么其它盘算?!”身后将领有些不安,道:“眼下还是速报与女公子方是,也好有个防备。”
“对,速报与吾儿。莫非他是将人引出许都而意欲攻许?”吕布惊疑不定。
正在踌躇不定时,却突然听见身后方向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吕布骇了一惊,道:“何处声响?!”
虎威军中马厮鸣起来,受了惊吓,众人苦苦拉住,方才稳住,他们脸上也有点惊愕,脸色微变道:“不好!恐怕真的有陷阱,这是火药味!”
吕布大急,道:“何人中计?!”
“报将军,是高将军领两阵陷阵营在后,恐怕是中计了!”斥侯脸色发白,前来禀报。
吕布一听,急道:“高顺?!不好,他们的目标是高顺!速速回转,速回援,快,快!”
说罢急急的领着兵马往回撤,一时竟慌不择路,心急如焚。
行到一草深处,突然有两列兵马冲了出来,一是典韦,一是徐晃,两排皆是阵阵烈的弓箭手,居于高处,对着吕布兵马便乱箭齐发。
典韦吼道:“三姓家奴,今日此处是你葬身之地!”
此地并不是高地,两边也并无山坡,本来是没有什么地形要防的。
但是万万没有料到,曹军将两侧用了沙土垒高了部分,隐藏于荒草之丛中,吕军对此不熟,那荒草妻妻之中隐藏着沙坡,谁能料到?!
此时箭如雨发,虎威军大急,一面紧急拿出盾牌前来防御,一面则以身护持着吕布,生恐他有所损伤。
吕布此时已经蒙了,他的脑子嗡嗡的,只有三个字:中计了!
曹贼竟这般设伏兵在此!也是他莽撞,竟然进了陷阱。这曹贼怎么就算准,他会中计?!
难道他是诈死?是了,因为自己听闻了曹操身死的消息,这才兴冲冲的冲了过来!
便是再笨这人,此时吃了巨亏,也是理智回笼,当下便暗暗叫苦,又后悔不迭起来!
虎威军也难免陷入惊慌失措之中,然而终归是极忠义之人,许多人中箭之后,倒下者不少,但未曾倒下者,竟是被激起了杀气,道:“区区沙坡,也敢用箭,竟小觑我虎威军矣!给我冲杀,护持主公!杀呀!”
杀气被激了起来,顿时用盾硬顶了回去,举起刀,便去砍弓箭手。
这劣势,竟生生的被虎威军众人顶出一条生路来。
“主公,速走!”虎威军众人大急道。
吕布此时大悔,见倒下者无数,死伤不少,这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不禁落下泪来,道:“布无谋矣,害得众人见苦若此……”
众人哪不知他向来如此,只是献了忠诚,此时并无悔,只有死志,唯此绝境,也要拼死一搏,杀出一条血路来,护着吕布离开这里。
竟然靠着人墙,生生的护着吕布往回转。另一些人则前去冲砍曹军的弓箭手,沙坡本来就矮,没有天然的山坡的优势,一冲就渐渐的散了,优势再不能维持。
两军顿时相互砍杀起来,场面一度乱的不行。
吕布擅野战,但他不擅应对偷袭,此时也没了主心骨,见虎威军战况艰难,他不知道是留下战好,还是离开好,一时犹豫不能自决。
回首一看,死伤很多,他心乱如麻,咬了咬牙,心痛不已,道:“布陷于此,本是大意,可被袭如此,若还能弃汝等而去,如何为人矣,如何为将矣?!”
说罢,也不顾人劝,竟是回首朝着曹军冲杀过去。
破敌之策,在于兵将一心,倘吕布走了,此时虎威军必有死无生,虽能全了忠义,但终归是会寒了其它将士的心,为首将之策,岂能如此?!他吕布又有什么颜面回去?!
当下拿着方天画戟,朝着曹兵砍杀,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十分凶残!
虎威军本处劣势,此时见吕布如此,一时热血热泪齐涌,竟是凶勐异常,一面砍杀一面还劝吕布,事关徐州大业,切要以自身安危为重,不能有所损伤,劝他快走。
说罢有人牵了他的马便要往回走,吕布哪肯,就在这僵持之中,虎威军边杀边撤,走了约一里路,才发现,回去的路竟被曹军给炸了一个大坑来,约有两米深,虽宽度不宽,但是不利马行。
而此地只有荒草平地,并无树木。想要搭平了趟过去,必须要挖土将坑填平。
空气中还有燃着的硝烟味,时不时的远处传来陆续的爆炸声,吕布的脸色不怎么好。高顺那边恐怕遇袭不浅。这是断他的接应援军,意欲将他独困在这里,慢慢耗死了!
吕布若是以往,必已大慌,六神无主。
但是经历的多了,这一次慌乱过后,却偏偏变得极为平静。到底是与以前不一样了。经历过生死难关,一是看透了很多事,二是因为他已后继有人。中计不是他所愿,但已中了计,他就不能被擒而拖了娴儿的后腿。
此时此刻,大脑极度清晰,竟将利弊一瞬间想清楚了。
不是他不怕死,而是,他已然不惧。
那就耗着,也不能败,也不能认输。哪怕死,也不能被擒!
踏踏踏!
急促的马蹄声匆匆赶来,一左一右,正是典韦与徐晃二人,齐齐前来,将吕布围住。但他们没有单挑,或是二人合力,而是驱使着人马重整,将重兵在前,与虎威军对峙起来。
显然,这种陷阱,不是阵前的战将所能想出来的。
若是典韦与徐晃二人所为,必然也是与他战于阵前,试图合力绞杀吕布的可能。
但这时候他们没有。这是想把他困在这里,为质!
好毒的计谋。
吕布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汝二人,无谋之人,此计,是何人之计?!”
典韦喝道:“三姓家奴,你不配知道!”
语气极为不屑,却又深深忌惮。
“曹贼果然奸诈,这样说来,他未死?!”吕布道:“是布轻信了,布悔之晚矣。”
徐晃没有正面回答,只心想,曹公哪里会被这样的人气死?这样的主公,早已宠辱如常,既便是被夺了许都,也没有被气死的可能。曹操从来不是寻常人。他冷笑道:“你这狗贼,不过是仗着女儿有几分才智,方才能算计到许都,否则以你之名,以你这蠢材之像,怎会逼我军到此地步?!三姓家奴,今日,你必命丧于此矣!”
虎威军虽狼狈,却是脸色微变,持着武器,半分不敢懈怠,死死的与曹军对峙。
吕布没有反驳,只激他们二人道:“你们二人上前与布一战,既见生死!”
典韦哈哈大笑,道:“战将临阵对战,不过是下计。如今我军占优势,何必与你一战,便是不惧败于下风,也大可不必如此。须知两军对阵,才是上策。我军明明可以以众多之优势而逼你们入陷坑,何必与你对战?!”
吕布大骂,道:“休多言,莫非是惧我战力矣?!”
徐晃见典韦生气,便道:“此贼已是困兽末途,便是再勇勐,也不过是入觳之虎狼。杀虎狼,何必要我二人与他对战?!驱之入陷坑便可!典将军,切莫中了此贼的激怒,不可坏了主公的大事啊!”
典韦这才冷静下来,两人一人一个方向,领着众军缓缓逼近吕军,竟是想要把人挤着推着,迫着给推进陷坑。
吕布见到他们竟是如此意图,真的慌了。
典韦哈哈大笑,道:“对阵者,当有兵阵也,如今你所依赖之陷阵营被困杀拦截,三姓家奴,你又凭什么能拒抵我军推峙?!众儿郎们,给我往前冲,列好阵势,切莫乱了阵势!”
曹军哗的一声应了,如水进了油锅,开始往前冲阵。
用阵与普通的野战是完全不同的战法。吕布从来没有用过,但他知道这种恐怖。
现代一个小巷子发生踩踏都会是死伤无数,而在战场之上的残酷,比之小巷子更恐怖万倍。
他曾亲眼见过陷阵营是怎么杀敌的,那是一种不要命的,连自己命都能献祭进去的阵法。那是宁愿自己被推搡挤死也要把敌人陷住的阵法。
糟了!
吕布脸色大变,这一场,恐怕没有胜算,他没有对阵的经历。他却知道这种恐惧,那是曾数万人被压成饼的恐怖。
这种阵法,用大,便是将万人推搡至深山谷中,直接挤成肉饼!用小,便如陷阵营,破敌只以一力而破万法的恐怖。
此法极度残忍,在领军之中,或是两军交战之中,是极力避免,只因太伤天和,也不利于兵马相对。因为在这踩踏挤压之中,到底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己方会付出多少代价,这种情况太不可控。
曹操被逼到了这个份上,需要用这种方法来对付他,可见此时的他有多疯狂。这是打算将带来的所有人都当牺牲品来用啊。好毒。
非常之时,绝境之地,方可行此险计。
吕布这么一想便想明白了。他甚至有点难以呼吸,人,战死并不可怕。可是被人踩踏挤压,窒息而死的恐怖,令人遍体生寒。一想到被挤压之时,明明空气就在上方,哪怕伸着手拼命的指着天,肺部也得不到任何舒缓,直到活活憋死,吕布就觉得太残忍。
而今,背后就是深坑,推搡已是不可避免之势,一旦两军都推垒在一块,恐怕就再难以分开了。
这坑是不算深,从容时,哪怕人只凭着双手爬上来根本不算难事。可是,一旦人掉入进去,一个累一个的掉进去,还会有上来的机会吗?!
想要寻物前来将坑趟平,做一个临时的桥也难,轻兵简行,没带辎重,况有马匹,此时更显拖累。
马已受惊,如今眼看着人群越发的拥挤,更是躁动不安起来!
便是赤兔也有些不安,但良好的临场素质,才令它没有再躁动,反而厮鸣声声,安抚着己阵之中的其它马匹。马儿受惊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旦乱起来就糟了。
“主公……”虎威军的人见势也急了,对吕布道:“速速跳到对岸去,以赤兔的脚力,跃过去并不难,主公留在此再久,恐怕难以离开了!”
吕布迟疑不已,迟迟下不了决断,他虽是少谋寡断之人,但终究不是残忍之人,眼睁睁的抛弃他们,此时他也是不忍心,不禁落下泪来,道:“今日恐休矣,你们随我至今,不曾想,竟遇此祸……此,布之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