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躺在床上修养不能随意活动的日子, 即使是g田纲吉这个自认为耐心极佳的人也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前几天, 他只能躺在床上,等身体逐渐适应他的精神的存在,后来才逐渐在别人的帮助下做复原运动, 但是那运动量在他看来仍旧少得可怜。偏偏聂浩源坚持他不可急于求成,让g田纲吉有种微妙的好笑的感觉。
——明明几天前还是个需要受他照顾, 依赖他的孩子,一转眼却变成了比他还要强势的男人……
聂浩源的工作看起来很忙碌——用他的说法, 这是他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每日, 聂浩源都是早出晚归,很少有能够见面的时间,但是g田纲吉知道他在尽力挤出每一分钟与他相处, 无论是赶回来与他吃一顿饭就立即离开, 甚至是在工作的间隙回来一趟,就为了和他说一声早安。
前期休养身体的时间, 大多数都是在昏睡, 白天睡多了,晚上清醒的时间也多了起来。每次在夜晚睁开眼睛,g田纲吉都会看到聂浩源坐在自己床边的椅子上,借着昏暗的灯光对着电脑屏幕皱眉沉思。g田纲吉知道,聂浩源在谋划着什么, 而且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谋划,起码每次g田纲吉看到这个样子的聂浩源,都感觉他像是一把闪烁着寒光与杀意的淬毒的匕首。
g田纲吉没有询问聂浩源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这个孩子已经长大,已经走上了自己的道路,任何人都无权干涉他人的决定——即使也许他并不会赞同这个决定,g田纲吉也不会仅仅凭借个人的喜恶去否定聂浩源的喜恶,更何况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未来的他对于一切都几乎毫不知情。
也许,在这一段时间能够一个人独处也是好的,g田纲吉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对于自己的未来命运有些无所适从。
没有人会想要死去,更何况是违背自己心意的去死,即使可以表现得毫不在乎,但是内心无论如何也无法欺骗自己的。
——不想死,想要活下去,这是他最真实的想法。g田纲吉做不出杀害那个孩子去换取自己的生命这种事情,但是在得知自己未来的结局后却也不愿意再次重复这样的事情。
——想要改变,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去改变。命运让他看到了这种结局,是不是给了他改变的希望?是不是这并不是他的妄想?
为了活下去,为了自己与大家的未来,g田纲吉知道最为重要的是了解、适应这个陌生的十年后的未来。凭借聂浩源这几天对他的讲述、带给他的几份文件,和与其他人的谈话,g田纲吉终于对于这个时代的势力构建有了大体的印象,当然,他最为关心的还是十年后的vongola家族。
——而这个vongola家族,已经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家族了。
没有了冷漠傲慢到像是对什么都不关心、却总是会出色地完成自己的使命的云雀恭弥;没有了总是一脸厌恶地说“这就是黑手党的做派”,然后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一切的六道骸;没有了看起来柔弱羞怯,却会为了自己的使命拼尽全力的库洛姆;没有了总是毫不留情地讽刺、挖苦、打击他,却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刻为他撑起一方天地的xanxus;没有了总是吵吵闹闹到让人头疼,惹出各种麻烦,却在完成着最危险、最隐秘、最肮脏的工作的varia;也没有了reborn,那个他最信赖最依靠的人……
——这已经不再是他的家族了。
面对自己支离破碎的家族,g田纲吉不能跟责怪那个代替了他承担了他的命运的孩子,他知道他努力了,更何况他们从来没有征求过他的意见,就擅自决定了他的未来。
谁对,谁错,谁有罪,谁无辜,他曾经选择离开到底是对还是错……这一切在这个时刻已经完全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如何渡过这一次的危机。白兰的势力已经崛起,战斗迫在眉睫,vongola家族能否还有抵御他的能力?如果那些孩子还会从过去被带来这里,那么他们是否会应付这一切?
这些事情g田纲吉都没有任何的把握,但是他只知道一点——他必须要保护自己的家族,无论用什么办法,无论他被带到这个时代是为了什么目的,无论……站在他对立面的人是谁。
只是希望,他不要与聂浩源走上彼此分歧的道路,相互为敌……g田纲吉将有些苦恼的目光投向床头娇艳的秋牡丹,他一向不怎么喜欢这种花,因为每次看到它,他就会想起那个让人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的白兰。
房间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g田纲吉将目光从花朵上移开,看向门口,门很快被推开一条缝,门外的人看到g田纲吉清醒着,才打开门,走了进来。
“康复锻炼的时间到了,池泽先生。”——池泽纲,他现在的名字,g田纲吉觉得自己仍旧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这个称呼。
进入屋内的是个二十几岁的日本人,同样也是那个突然枪击他并将他从十年前带到现在的人。这个叫做森村的青年是聂浩源最信赖的部下,听说是出身于历史悠久的武士之家,有着日本武士忠诚不二的信念与血统。他被聂浩源派来照顾并保护g田纲吉,只有有他在g田纲吉身边,聂浩源才会略加安心。
跟在森村身后的是几个医生,带着各种各样的记录、检测设备,每次g田纲吉看到这些东西都感觉有些不舒服。
但是无论如何,能够让他下床活动一下,g田纲吉还是很高兴的。对着几人微微笑了一下,g田纲吉用着刚刚恢复嗓音仍旧带着沙哑的声音欢快地问候着,“你们终于来了,再不让我动一下我就快生锈了。”
在几个医生的陪同下活动着身体,对于每天的这个时刻,g田纲吉都是相当认真的,他希望自己能尽快恢复,这样才有保护家族、与白兰抗衡的能力。
午饭的时间,聂浩源匆匆赶了回来,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一边示意让森村将午饭端上来,聂浩源看着g田纲吉,雀跃地提议,“今天下午难得没有事情,我陪你出去走走如何?你来好几天,却连我的别墅都没有出去过。”
“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g田纲吉有些期待地笑了起来,“准备去哪?”
“先去你之前生活的地方看一看吧,那些都是你的杰作,我想你会很喜欢的。”聂浩源顿了一下,似乎想起来什么不算愉快的事情,低声嘟囔了一句,“只是,但愿不要遇到什么不识趣的家伙……”
吃完午饭,又小憩了片刻,聂浩源将g田纲吉从自己的别墅抱了出来,安顿在车上。除了司机,聂浩源表面上只带了森村一个人陪同,不过g田纲吉仍旧看到了一辆一辆紧随其后开动的轿车。
——这个场面,的确有些像他从前出行的情景。
聂浩源住的地方离市区有一段距离,车子开了一段时间,g田纲吉才逐渐认出了并盛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十年的时间,并盛的改变并不算大。
路过并盛中学,车子一路驶向g田纲吉记忆中自己家的方向,很快在标有“g田宅”的屋子旁边停了下来。
看着g田纲吉有些吃惊的模样,聂浩源笑了一下,示意森村将折叠轮椅放好,将g田纲吉从车上抱下来,安顿在轮椅上。
“你的‘池泽宅’,在旁边。”俯身,在g田纲吉的耳边轻声说道,聂浩源对着他眨了眨眼睛,随即推着轮椅,路过g田宅,走入了旁边的房子。
院门外的确标着“池泽宅”的字样,在g田纲吉的印象中,这一家应该是姓中村的,男方是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女方则是一个胖胖的家庭妇女,还有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儿子……总是欺负他……不知道这一家人是搬走了,还是什么人用了什么方法,弄到了这套房子,不过不管怎么说,未来能够住在自己家的隔壁,这让g田纲吉感到异常高兴。只是g田宅大门紧闭,看起来已经闲置很久了……
他未来的家装修偏向于日本古典的风格,但是却混杂着许多其他国家风格的装饰品,其中以意大利和中国风格的装饰品为最,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虽然按照聂浩源的说法,未来的他已经消失一年多了,加上身体开始出现状况被转移到聂浩源的别墅治疗的一年,差不多有两年多没有在这里居住过了,但是屋内仍旧干净整洁,似乎每天都有人来打扫一样。
屋子是普通的民居,但是毕竟居住者和日常往来的人都身份特殊,屋内显然经过了极其精密的改装,许多不起眼的角落里都有检测和防御设备。听聂浩源说,即使是如reborn一样出色的杀手,也很难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行暗杀,要是普通擅闯民宅的小偷,估计刚一进屋就会有去无回。
屋外是一片小花园,绿草茵茵,就像他曾经对timoteo承诺的那样。那份承诺似乎就在不久之前,但是一转眼却已经是十年后了……
花园的一侧是一道样式古朴的竹门,竹门外别有洞天,一条石子小路蜿蜒地通向前方。聂浩源推着g田纲吉缓缓走着,轻声为他讲述着他未来的生活,森村则跟在两人身后,安静无声地像是一道影子。
道路两边种着竹子,风吹过竹叶发出飒飒地轻响,让g田纲吉很难想象在并盛杂乱而喧嚣的住宅区竟然能找到这样一种安静的感觉。这条小路大概也是什么人花大价钱建造的,按照其长度和规模,对比g田纲吉印象中这里住宅的密度,肯定夷平了起码两座以上的房屋。
小路通向g田纲吉未来的产业,茶馆。最开始,这里只是一间日本的小茶室,后来由于聂浩源无法忍受日本跪坐的习惯,再加上来自中国的彩虹之子风的提议,增加了中国古典的茶馆部分,最后timoteo在退位后来到这里养老,开始想念意大利的红茶,g田纲吉为了让老人开心,又开辟了一片欧式风格的区域。当然,这番改造以g田纲吉的经济水平是很难办到的,聂浩源笑着说自己是中国部分的股东,而timoteo则负责投资欧式的部分。
拥有三种风格且风味纯正的茶馆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好奇与喜爱,每年的收益还是比较可观的,支持g田纲吉并不奢侈的生活绰绰有余。只不过g田纲吉本身并不善经营,所以干脆雇了个了解这方面的人替他打理。在g田纲吉身体功能开始消退后,预见到自己的结局的他将整间茶室送给了那个人,所以并未受到g田纲吉离去的影响,仍旧在平稳地发展。
小路的尽头又是一扇竹门,森村上前,打开门边的一个暗格,摆弄了片刻,竹门才缓缓开启——似乎只是表面看起来是竹子做得而已。
从竹门进入茶室,还未等g田纲吉仔细观察四周的样子,就看到一个青年有些莽撞地推开另一扇门,冲了进来。青年看起来很文弱,但是透着商人善于打算的精明,不过此刻他瞪大了双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这就是之前被你雇佣,目前这间茶室所有者的鹤田。”聂浩源俯下身,轻声对g田纲吉说道,“他只知道你患了重病,需要隔离治疗,不了解其他任何的事情,最好……不要让他发现你的异样。”
g田纲吉了然,对着鹤田露出微笑,点了点头,“好久不见,看起来我没有托付错人,辛苦了,鹤田君。”
“池泽先生!”鹤田终于回过神来,激动地语调有些颤抖,“您终于回来了,看起来瘦了很多,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吗?”
“是的,托你的福,已经好了很多了。”g田纲吉笑着,对鹤田伸出手,鹤田连忙上前几步,握住他的手,“那就好……那就好……池泽先生不在,客人们都感觉很寂寞呢,两年多过去了,还有不少人每次上门都会询问您的情况,只可惜我却什么也不知道……”鹤田哽咽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着湿润的眼睛,“您回来,相信大家都会很高兴的……啊!对了,今天正巧也来了一位您的好友呢,要去见一下吗?”
“好友?”g田纲吉歪了歪头,有些疑惑,“是哪一位?”
“就是那位咱们并盛最不能招惹的人,云雀先生,他现在与草壁先生在梅之间品茶。”
一听到鹤田说出“云雀”两个字,一直保持着优雅微笑的聂浩源立即沉下了脸,不悦地眯起眼睛。森村挂着有些戏谑的表情凑近了聂浩源,“看起来,您的‘但愿’没有被实现呢。”
聂浩源狠狠地扫了森村一眼,咬牙,“给我闭嘴。”
“是。”森村垂首,后退一步恭敬地站在聂浩源身侧,但是这份恭敬之中仍旧透着几分看好戏的神情。
将一切看在眼里,g田纲吉不由好笑聂浩源和云雀恭弥竟然过了十年还没有和平共处。虽然很想要见一见自己的老朋友,但是g田纲吉却也在犹豫自己此刻的状况去见十年后的云雀恭弥是否合适。
接到g田纲吉询问的目光,了解他此刻想法的聂浩源有些不爽地抿了抿嘴唇,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让鹤田在前面带路,推着g田纲吉向云雀所在的屋子走去,聂浩源趁机低声告诉g田纲吉他与云雀之前的关系。
“你们只是一般的茶室老板和客人的关系罢了,他对你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不用表现得太亲近。”
g田纲吉看了聂浩源一眼,勾起嘴角,轻笑着点了点头。
顿时,聂浩源有种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的感觉,不由有些挫败又懊恼地扭过头去。
——只有在g田纲吉面前,他才会无法隐藏自己的情绪与想法,变得像是个毛头小子一般……也许这就是为何,g田纲吉一直将他当做弟弟一样对待。
聂浩源垂头,看着正轻松而熟稔地与鹤田聊天的g田纲吉,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但是,他一点也不想成为他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