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周老太太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新做的靛青色对襟大袄,头戴佛头青五福捧寿抹额,抹额上缀着青色的猫眼石,耳朵上也挂了一对猫眼石耳珰。发髻上插着一对老银寿字头簪,虽称不上是富贵至极,但也是十分体面的。
可这体面与院子中站的那几个管事婆子们相比,似乎有些落了下层。
这几个管事婆子,个个打扮得干净利索,衣着颜色和样式都是捡了低调处打扮。但仅从衣裳的布料,和那作为画龙点睛的某一样首饰,能看出这些婆子都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
更不用说那些丫鬟们,上身是素色的松江细棉布短袄,下配同色褶裙。外面都是褙子,分蓝青两色,光从站位上来看,能穿蓝色褙子的丫鬟比青色褙子丫鬟要高上一等。一个个葱白似的水灵,鲜活得好像那池子里游的锦鲤。
周倩忍不住地拉了下身上的衣裳,今日她也穿了身鸭蛋青色褙子,这是她最好的衣裳,一般都是用来见客才会穿的。她咬了咬下唇,心里不舒服至极,可看看身旁穿着水蓝色褙子的周娥,心里才总算是舒坦了些。
周老太太的一声暴喝,让院子里所有人不禁都往此处看来。
对比这群人的衣着鲜亮,再看看自己等人,明明是客人,却好像莫名的低了旁人一等,凭空生出一种羞窘感。尤其这些人望过来的眼神好像是看到什么令人吃惊的东西,充满了诧异、不解,甚至是责怪。
周老太太老脸微红,嘴里却还是嚷嚷道:“外祖一家亲自登门,做晚辈的竟不出门迎接,反倒是坐在屋里头摆架子,端姿态。做给谁看呢!?老婆子我活了几十年,第一次见如此不孝顺的晚辈。”
这帽子扣得有些大了,要知道万事以孝为先。
院子里顿时乱了起来,那引路小厮面红耳赤神态急切,连连在一旁解释着什么,周老太太却板着老脸,径自不听。
这时,回廊下站着的一个管事婆子走了过来。她身穿靛青色短袄,下配墨绿色马面裙,外罩秋香色的褙子,油光水滑的圆髻上斜插一柄嵌了猫眼石的玉插梳。
她生得圆脸细目,面容严肃,一走过来对那小厮斥道:“怎么办事的?老太太和老太爷来了,竟不进去禀报,让人在外面等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家姑娘和伯爷是不懂规矩的人,坏了两位主子的名声,拿你小命来填都不过。”
那小厮十来岁的年纪,瘦瘦的,像根小豆芽也似,被这一番训斥,当即红了眼睛:“薛妈妈饶了小的吧,小的见大姑娘正在里面说事,一时胆怯不敢进去禀报,万万没想到竟会让老太太误会了。老太太,小的也是第一次当差,您可千万饶了小的。”
这薛妈妈也笑着解释道:“老太太老太爷千万莫怪,这府上也是刚搬进来,什么事都还乱着呢。您们看,今日大姑娘也才抽出空来处理内务,下面分工不明还没有章程,这小子又是刚买回来的,不懂规矩。生出这样的乱子,实属我忠毅伯府的失礼……”
这一切仅发生在须臾之间,里面的秦明月听到外面的动静,当即迎了出来。
她面容有些诧异,却是并未出口询问,只是忍不住看了那薛妈妈一眼。
薛妈妈还在说道:“也是老奴安排不周,听下面人来禀报老太太老太爷来了,见大姑娘正在里头和人说话,没有打扰。想先将诸位迎进来,料想事时大姑娘话也说完了,却万万没想到竟生出这种漏子。千不该万不该,都是老奴的错,大姑娘是不知诸位来了,老太太若是不满,使人打老奴两下,可千万别错怪了大姑娘。”
所以说,这大户人家的下人,能做到管事一位的,没有一个是简单人。这一番话说得,即为秦明月开了脱,又点出周家人此时上门着实有些太急。
人家刚搬进来,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一切都还没收拾理顺,你们急匆匆的跑来了。既然在这种时候来,被怠慢或者出了什么岔子,也属正常。谁叫你们如此不识趣,不能等着人家收拾妥当了,到时候派人请上门?
关键还让你没办法挑,总不能自打嘴巴说他们这几日夜不能寐,心心念念想着到这忠毅伯府来,生怕亲外孙不待见自己,不派人请自己等人上门?
叶氏也不想闹得太僵,免得等会儿不好提出搬过来住的事,忙在一旁笑着打着圆场:“娘,您看月儿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咱们来得有些不凑巧,她也没有怠慢您老人家的意思。”
秦明月忙在旁边插言:“外祖父、外祖母,两位舅舅舅母,实在是明月疏忽,竟造成了这种误会。还请千万莫怪,快里面坐吧,我这便去着人叫宝儿来。”
话都说成这样了,周家人还能说什么。
周老太太也不是个傻的,当然看明白大儿媳妇的眼色,虽是板着脸哼了一声,一副还未释怀的样子,到底态度软了下来。
她一面往里走,一面作势四处张望了下,问:“宝儿那孩子呢?”
秦明月道:“宝儿年纪也不小了,之前他一直跟着爹他老人家读书,之前出了事耽误下不少功课,所以这刚一安顿下来,专门请了先生上门教他。今儿是第一天上课,这会儿恐怕还在先生那里呢。”说着,又对一旁的薛妈妈吩咐:“薛妈妈,去命人请了伯爷来。”
“是。”
方才站在堂中的下人已经尽数退了出去,偌大的堂室才呈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正中那面墙上挂着一副中堂画,下面是张紫檀木的长案,长案正中摆着个牙雕的摆件,两边各置个青花宝月瓶。长案前放了张同是紫檀木的方桌,左右各一把太师椅,下首左右也是一排紫檀木的太师椅,用同样材质的花几隔着。
又有多宝阁,上面摆着各类奇珍古玩,堂中一角处还放着尊三足仙翁献寿的青铜香炉,有半人那么高。这种种富贵气象,简直让周家人目不暇接。
待周家几位长辈都坐下后,秦明月这才来到斜对面靠下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来。之前与下人训话,坐的是首位,此时换了位置,尊敬之意显而易见。
见此,周清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只当之前出的那岔子是下人疏忽了,而不是面前此女有意为之。
他也不认为秦明月有这个胆子,要知道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能坐在富丽堂皇的伯府里,可全是仗着他女婿他女儿他外孙,他们周家人。
所以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话也不是说假的,这周清若是个清明的,也不会年过半百还只当这七品官,周家人也不会和胡夫人闹成那副样子。
一行丫鬟鱼贯而入为几人上了茶,并摆上点心果子盘。
这时,宝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只见他面红齿白,俊秀非常,年纪虽小,但也看得出日后定然是个美男子。一身深蓝色绣宝瓶纹缎面棉袍,腰系同色嵌羊脂白玉锦带,脚蹬黑缎粉底小皂靴,俨然与以往的宝儿截然不同。
这是薛妈妈安排的。薛妈妈说既然做伯爷得有个伯爷的样子,万万不能像以往那样还做小孩子打扮。甚至是秦明月,也被规整得十分整齐,因为薛妈妈说既然做了伯府大姑娘,得有个样子。虽现如今是在府里,没有出门,但指不定以后也会有出门交际的一日,所以不光是打扮,甚至种种仪礼都得提上日程。
薛妈妈是祁煊送过来的人,也是想着秦明月和宝儿这一大一小,大抵都没有操持伯府的经验,所以特意派了个老人过来。一来是从旁边指点,二来也是帮着□□府里的下人。
对此秦明月并未发表任何意见,祁煊的意思她懂,日后嫁给他,她总不能日日跟他两人躲在府里。免不了会出门见人,既然要见人不能让人挑错,也不能给他惹来笑话。
秦明月对此举并不感冒,可人有时候是这么虚伪的,你不能超然物外,只能顺时随俗。也不是给别人学的,而是想让自己以后的日子过得舒心惬意。总不能每次出门都被人笑话仪礼不端,是个土包子,下贱人是个不成样子,想必到时候谁都会不开心。
所以这阵子秦明月和薛妈妈学得十分勤勉,对她的安排也都是非常尊重的。
宝儿走进来后,先是恭恭敬敬给众人行礼,这才来到秦明月身边坐下。
期间没有人说话,大抵是对眼前的宝儿有些陌生,因为他一言一行都合乎礼仪,让人挑不出什么错,但却透露出一种淡淡的疏冷。也他看见秦明月时笑了一下,让周家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这时需要有人热场了,于是叶氏便跳了出来。
眉眼弯弯,笑得十分和蔼可亲,嘴里说着讨喜话:“瞧瞧咱宝儿如今出落的,不愧是当伯爷的人了,气派都与以往不同。娘您老人家看,宝儿这孩子是不是越来越像咱大姑奶奶了。啧啧,这眉眼这鼻子,简直是和咱大姑奶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周老太太睁着老眼去看宝儿,点头道:“还别说,真是。柔丫头也是生了这样的凤目长眉,她小的时候,个个见了她都说她一脸福相,以后定然是要当官夫人的。后来嫁了人,果然当了官夫人,只可惜……”
说到这里,周老太太又开始哭了起来,一口一个我可怜的女儿,可怜的孙孙。
周清皱着眉,有些不耐烦,“怎么又哭上了!”
“我心疼我女儿,心疼我宝儿不成!宝儿这孩子还这么小,没了爹娘,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叶氏在一旁劝道:“娘,您看看,今儿这么好的日子,你哭什么。圣上皇恩浩荡,让咱宝儿袭了爵,您还愁以后这孩子日子不好过?”
周老太太抹着老泪:“再是有爵位在身,也代替不了亲生爹娘。咱宝儿这么小的年纪,没了爹娘,一个人守在这冷冰冰的府里,该过得多清冷多凄凉啊。”
“娘,您若是担心宝儿一个人孤单,您老搬过来陪他是。有您老护着,宝儿以后定能成材,不辱没了咱大姑爷的名声。再不行了,还有咱们这一家人,咱们都搬过来陪着您,陪着宝儿,一家人亲亲热热,和和美美的。”
“这——”
旁边的周文庭一拍板道:“这么着吧,我即是大姐的弟弟,又是宝儿的舅父,自然要护着孩子培育他长大成人。”
“我看行,总不能让外面人指摘咱们这一大家子人,扔个孤苦伶仃的孩子一人过活。”周文昌附和,又问他爹周清:“爹,您看这主意可成!”
做官的历来讲究含蓄内敛,周清抚着山羊胡,道:“这还得看宝儿这孩子愿意不愿意了。”
随着这话,周家一家人都看了过来。
或大或小,或浑浊或清亮的眼中,都绽放着一种光芒,一种叫做兴奋的光芒。好像是饿了很多天的人,突然看到一桌子珍馐美味,恨不得当即扑过来的模样。
宝儿怔怔的看着这些人,回过神来道:“我不愿。”
男童清亮的声音,打破了场中的寂静。
那种光芒终于消失了,闪烁着,怔忪着,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我不愿你们搬过来,邵哥儿总是抢我东西,倩姐姐总是骗我东西。还有二舅母,总是问我爹俸禄领了没,我家有多少银子,大舅母总是向我娘哭穷,让我娘很不开心。大舅舅和二舅舅总是管我爹要银子,弄得我爹连给我做衣裳的钱都没了。既然我们一家人都不开心,你们搬过来住作甚?”
这是属于幼童稚嫩的声音,言语也十分稚嫩,让人一听知道这是个孩子说的话。可恰恰是孩子说的话,却足以见得周家人的劣迹斑斑。
大抵是从没被人这么说过,周家人全部都愣住了。
被人扒光了衣裳扔在大街上示众,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周家人现在是这种感觉,可紧接着而来的却说恼羞成怒。
“宝儿,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呢!”
“你这孩子真是没大没小,有这么说自己亲舅舅的?”
“你东西比我多,我是要抢了你的,我娘也是这么跟我说的……”邵哥儿的嘴被乔氏捂住了,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
场上一片乱糟糟,各种七嘴八舌,都有同一个目标,那是坐在那里的宝儿。
秦明月轻叹了一口气,安抚地拍了拍紧抿着嘴的宝儿,正打算说话,却被周老太太的声音给打断了。
“好你个下作的东西,竟然敢挑唆我家和宝儿的关系。我外孙历来是个听话孝顺的,不过是跟你住了一段时间,竟被教得如此忤逆不道。”周老太太拍着花几骂道。这是她惯性的迁怒,很显然她的迁怒给周家人找到一个方向。
周家人静心一想,可不是,以前宝儿这孩子可从不是这样的。
周文昌歪着嘴冷笑:“若我没记错,你好像即不姓胡,也不姓周,你一个不姓胡也不姓周的,坐在这里作甚,还不快滚,别让爷动手赶你!”说着,他站了起来,一副想走过来将秦明月丢出去的模样。
宝儿瞪着他,想站起来说什么,却被秦明月给拉住了。
秦明月本打算好说好商量,毕竟这些人是宝儿的亲人,很显然眼前这群人在挑战她的底线。
她勾着唇笑了一下,眉眼不抬:“薛妈妈,你告诉他们,我是谁。”
秦明月演戏演了十几年,演过各种各样的角色,装死尸,跑过龙套,做过群众演员,可怜的,可恨的,可恶的,可人疼的,都演过,自然知道什么样子最招人恨。
一旁的薛妈妈上前一步,毕恭毕敬道:“姑娘您是朝廷承认的前忠毅伯之女,现忠毅伯的姐姐。不光是大理寺、刑部、都察院那里,甚至是礼部,当今圣上皇后娘娘那里,都没有任何异议。那日朝廷下旨让咱伯爷袭爵,一道来的不是还有皇后娘娘给您的赏赐。想必这几处都没有异议了,这整个天下也没人敢有异议。”
秦明月点了点头,这才抬眼看了对面周家人一眼,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我懂了。”
场中静得落针可闻,似乎打从周文昌耍不要脸撵人的时候,那些七嘴八舌销声匿迹了,而此时更是安静。
这时,宝儿蓦地站了起来,紧紧皱着眉头:“你们是我外祖外祖母舅舅舅母,这我都知道。可我更知道的是,自打我家出事以来,你们没出现过。甚至我去周家的那一次,你们没有一个人问问我爹我娘怎么样了,后事有没有办,尸骨如今埋在哪儿。我爹我娘尸骨未寒,你们倒是大张旗鼓上门了,还个个穿红戴绿,大舅母二舅母,你们大概是忘了如今我还在孝期里的事吧。”
这穿红戴绿说得正是叶氏和乔氏,这两人大抵是为了打扮的喜庆体面些,所以一个穿了身崭新的暗红色的短袄,一个穿了身银红色的夹袄。这样的打扮没错,可这种打扮来有孝在身人的家里,是有错了。
叶氏和乔氏当即容颜失色,这才发现为何自打进了忠毅伯府以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了。按理说乔迁新居,是要张彩挂红的,可忠毅伯府富丽是富丽,却十分素净。甚至连一众人的衣着都是捡了素色穿,而秦明月更是连首饰都没带一件,头上插了根玉簪子。
更不用说周家其他人,宝儿这种种控诉,宛如是拿铁刷子在刷他们的脸,火辣辣的疼。
“薛妈妈,送客。”宝儿冷着声音道。
“是。”
薛妈妈眼神一动,有两个丫鬟走了上来。
周家一众人头也没抬,掩着面灰溜溜地走了。
等人走后,宝儿才露出些许忐忑之色:“月儿姐,你说我这么做会不会有些……”
秦明月笑了笑,摸着他的头道:“那你希望他们住进来?”
宝儿摇了摇头,面露一丝刚毅之色:“祁叔说得对,真让他们住进来,咱们这府里不成样子了,与其让他们仗着忠毅伯府的势四处惹祸,咱们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不如提前绝了他们的念头。”
秦明月诧异道:“你祁叔什么时候这么跟你说了?”
宝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当即捂着嘴道:“祁叔不让我跟你说的。”此时的他,才有了几分幼童的模样。
“所以你和你祁叔串通好,今日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宝儿只是抿着嘴笑,也不说话。
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什么下马威不下马威的,可是在说方才出去的周家人?”
秦明月忙站起来道:“你怎么来了?”
跟着她看见站在祁煊身旁,一位身穿暗青色绣花纹团领衫,一手抱着浮尘,一手捧着明黄色圣旨的太监。
她心中是一跳,忍不住去看祁煊。
祁煊大步迈了进来,挥了挥手:“走个过场也得了,爷等会儿还有事,别让捣腾什么沐浴更衣摆香案了。”
这话是对那传旨的太监说的。
这太监大抵和祁煊很熟,笑得十分亲热:“既然郡王爷都如此说了,奴才也恭敬不如从命了。”他笑着看了秦明月一眼,走到近前来:“想必秦姑娘对这圣旨里的内容也心中有数,那咱家不多费一道功夫宣旨了。”
说着,把圣旨搁在了秦明月手中。
手捧着圣旨的秦明月有些愣愣的,一般接旨不是要三跪九叩高呼皇恩浩荡吗?她虽没有见识过,但从电视里看过不少次,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祁煊笑着:“那是走个过场罢了。本来爷打算将圣旨亲自给你,可想着这也太随便了,才请了苏公公来走了这么一趟。”
苏公公在一旁从善如流道:“郡王爷真是怜香惜玉。”
于是秦明月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之后祁煊亲自将苏公公送出了门,才又转了回来,看着依旧站在那处的秦明月,道:“怎么?欢喜得不知道怎么才好了?”
秦明月忙低头掩了掩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是没想到圣旨竟然这么快到了。”
“其实爷早拿到手了,只是没告诉你,想给你个惊喜罢了。”祁煊一脸得意。
秦明月忍不住红了脸,怔忪了一下,才道:“我还得守孝……”
提起这茬,祁煊忍不住皱了眉。
可秦明月现如今是胡成邦名义上的女儿,这孝必须守。哪怕不守二十七个月,一年却是要的。
“另外,我和宝儿恐怕还得去河南一趟,虽是爹娘的尸骨没了,但总要将两位老人家扶灵回来。”
这扶灵指的不是扶着灵柩归来,而是去那边给胡成邦夫妇二人做法事,带着两人亡灵回归故乡。即使秦明月知道这是封建迷信,可世情如此,她也只能顺时随俗。
祁煊好想骂人啊,可看着一旁忆起伤心事,神情显得黯淡的宝儿,这话怎么也出不了口。
合则他为了两人的婚事使劲浑身解数,是想赶紧把她娶进门,如今非但不能如愿以偿,还得等着。他在心里算了算胡成邦身故的时间,也是说他要想娶她,还得等到明年七月。
到底他是男人啊,男人怎么能欺负幼小呢?
于是他佯装大方地挥挥手,道:“不是还要再等八个多月吗,爷等的。”
看出他的那点小心思,秦明月忍不住一笑,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