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欧洲战场上, 盟军登陆诺曼底,以德国为首的轴心国节节败退, 直到八月底, 巴黎解放, 戴高乐将军拿回了属于自己的千年都城。
亚非战场, 晦军为了弥补其在太平洋战场上的失利,对韬国境内发起一轮轮歇斯底里的进攻:河南、湖南、广西……像是垂死前的拼死挣扎。
初秋的战事仍在延续,只不过如檐前的这场秋雨,深知大势已去,再无炎夏雷雨那般的气势。
董知瑜立在檐下等着雨停。翘首望了望远处的天际, 仍是灰白一片,看来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早晨出门还顶着朝霞, 谁知快下班时竟下起雨来。
正踌躇,院门外车灯一闪,却是怀瑾的车, 董知瑜向车头的方向挥了挥手,她还看不见怀瑾, 但她知道,怀瑾定能看见自己的, 仿佛无论自己站在哪里,她都能看见自己的。
怀瑾走下车,撑开一把宽大的黑伞, 在雨帘中朝董知瑜笑了笑,迈开步向她走去。
真纪刚从另一侧门廊出来,她也没有带伞,看着檐前淅淅沥沥的秋雨,叹了口气,再往那边看去,却见到撑着黑伞的怀瑾,她低头看着眼前的人儿,两人轻声说着什么,眼角眉梢尽是柔情,再然后,董知瑜自然而然地挽着怀瑾的手臂,两人朝院门外走去。
真纪讷讷地看着她们,眼中不觉泛起了泪光。
“真纪编辑!”身后有人唤了她一声,说的是晦语。
“嗨!”真纪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转回身,却看见南云忍站在那里,“啊,是南云社长您回来了。”
“是呢,刚刚回到玄武,”南云将目光从真纪眼中移开,随着前方二人的背影延伸开去,“那是董编辑和……”南云辨认着,“怀参谋?”
“是她们呢,”真纪转头看了眼两人,就这么一眼,眸中又染上了一丝落寞,转回头冲南云忍笑了笑,“南云社长在北方都习惯吗?一切可都安好?”
“啊,挺好的,跑了几座城市,与帝国中央公社以及当今韬国一些有影响力的文人深刻接触过,收获颇多,”南云匆匆说了这些,目光在真纪和院外一闪即逝的车灯间流连一番,“下雨了……”
“是,下雨了,可真突然,”真纪背着手,将身体的重心放在脚跟上,踮起脚尖,又将重心移到脚尖上,踮起脚跟,再一落下,轻轻笑了,“下雨了呢。”
“使馆的车在外面,你跟我走吧,把你送回去。”南云说完便转过身径自往外走去。
“呃……”真纪想要说什么,却见南云越走越远了,她裸着两条修长的小腿,走起路来稍稍有些外八字,脚步迈得很大,有着一种歌曲般的欢快弹性,浑身的自信和乐观都被这脚步弹奏出来。
真纪闭了嘴追了上去,一切的客套在这远去的背影中都成了多余。
待这场秋雨断断续续地再下两个月,玄武得到消息,旺兆明死了。
“死了?死在了晦国?”董知瑜站在怀瑾家的客厅中,这套中式宅院的客厅空间大得夸张,这问题就在空气中随着每个不安的分子震动着。
“目前通知我们的消息是这样。”怀瑾从窗边转回身,她的双手插在裤口袋里,远远地看着董知瑜,不再说话。
董知瑜看着她,四目交接,空气微微凝固着。自从三月份旺兆明转去晦国治疗,大家对这个结果不是没有预料到,但乍一入耳,依旧震慑。每个人心中盘旋的并不是这个人的生与死,而是他死后的时局走向。
“一小时后我要赶回丁家桥参加一个会议,届时一定会有谜团打开,”怀瑾走到董知瑜身边,“汪死了,我看陈、周两人要得到伪政府就如同俯拾地芥,他俩的立场都不坚定,都在观望,这是好事。”
怀瑾猜测得没错,旺兆明死后,陈显博继任伪政府代理主席,由周祖海辅助其左右,两人虽素有间隙,但此时谁也不愿放弃眼前的差事,毕竟,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
汪的遗体从日本运了回来,葬在梅花山上,丧葬办完了,伪政府里也要就后续工作给民众一个交代,便在公余联欢所举办了一次简单的酒会,邀请了各界媒体和社会名流参加。
《咏梅》由于其特殊的政治意义,也获得了两个参会名额,社长南云忍是肯定要去的,还有一个名额,南云有意安排给董知瑜,但董知瑜觉得,自己毕竟是从政府里辞职出来的,见到那些老领导不免尴尬,而这种记者会都是走过场而已,透明得很,不可能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便假故私人有急事,推托了。这样一来,南云便带了真纪前去赴会。
酒会简朴得很,毕竟汪兆明入土不久,还在“国丧”期间。陈显博作为代主席,发表了一番讲话,先是为汪默哀,接着阐述一下新政府人事变动情况,接着又就目前国际国内的战事作了一番分析演讲,表达玄武政府支持轴心国到底的决心。
主要人物演讲过后,大家齐聚一堂拍照留恋,台上名额有限,都是各个部门和社团的一把手,南云忍坐了上去,真纪在台下,站在一身戎装的怀瑾身边,看着他们拍照。
“新工作都还习惯吗?”怀瑾略一颔首,微笑问道。
“怀参谋,我很热爱现在的工作,比起原来……真纪觉得,自己获得了重生,多谢怀……”
真纪话音未落,忽闻身边一声枪响,现场大乱,怀瑾二话没说拔.出.枪,“卧倒!”
现场未及反应过来,第二声枪又响了,怀瑾循声望去,原来暗杀者是站在台下正中间给大家拍照的照相师傅。
一列武警冲了上去,一时枪声大作,再看台上,捂着肩膀枪伤的陈显博还不忘大叫:“抓活的!”
显然这次刺杀的目标是刚刚继任伪政府主席的陈显博,只是也许杀手的第一枪紧张了,抑或现场条件有限,只打穿了他的肩膀,没有射中要害。
照相师傅眼看被一队武警包围了起来,插翅难飞,便端起枪向来不及疏散的人群盲射,武警们没有办法,为了避免更多政府大人物的伤亡,只得将他击毙。
却没有人注意,照相师傅的助手逃出了人们的视线,对着台上继续放枪,这显然是自杀式的刺杀,无论成功与否,他们自己就不打算再活着出去。
“小心!”真纪大叫一声,同时倾身将南云忍一推,自己却中了弹。
原来真纪趁乱拉着南云忍一起试图往外跑,却没想一颗流弹飞来,真纪下意识地挡在了南云忍前面……
现场警力都集中到了照相师傅周围,没有人注意这个助手,毕竟这一切的发生都只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怀瑾眼疾手快,冲上去一脚踢飞了助手手里的枪,将他治服在地,拿枪指着他的脑袋。
那边已经有武警往这边包围过来。
怀瑾犹豫了一秒,叩响了扳机。对这个尚且不明身份的刺杀者来说,痛快的死亡是最好的归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让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