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瑶是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的。原本以为是父母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起了争执,睁开眼一瞧,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她住了几十年的房间,分明就是一个破败得连风都挡不住的破屋子嘛。
土胚做的房子,墙壁黑得像锅底,坑坑洼洼的还散发着阵阵霉味,一看就不是什么富贵之家。屋顶向着一方倾斜,狭窄而逼仄,很显然是偏屋。屋顶破旧不说,还是用木板缝缝补补过的,看着就很不结实,风一吹就抖得厉害。
一丈来宽的屋子里,除了一个老旧的柜子,就只剩两张床,而且还是用破布隔开来的。再看看身下睡的,这能*吗?几块板子随便钉了几下,上面铺了一床都泛黄的薄被,翻个身都能咯吱咯吱叫。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姚瑶撑着身子坐起来,想要弄个清楚明白,却发现喉咙处像火烧一样的疼,根本就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姐,你醒了!”缩在房门口的小丫头听到里头动静,掀起深灰色的布帘跑了进来。
姚瑶看着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根本就猜不出她的年纪。又听她叫自己姐姐,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可是独生女,哪儿来的妹妹啊!顿时,一个不怎么好的念头突然在脑海里闪现——她穿越了!
这个认知,让姚瑶恨不得再死一次。或许这样,就能穿回原来的那个有电视有手机有浴霸有空调的世界?然而,她闭眼睁眼,反复几次,见到的仍旧是眼前那个满脸惊愕的黄毛丫头。
“姐,你别吓我…”小姑娘似乎被姚瑶的反应吓得不轻,以为她又想寻死,拔腿就要往外面跑。
姚瑶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胳膊,垂眸摇了摇头。“我…我喉咙很疼…”
小姑娘瞥到她脖子上那道深紫色的痕迹,眼眶不由自主的就红了。“姐,你别想不开,你还有我们啊…”
姚瑶被小姑娘死死地搂着,感受着她的温暖,心情才稍稍平复。“不会的…我不会再犯傻了…”
小姑娘得了她的保证,这才哽咽着用袖子擦干眼泪。“姐,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
见她这么关心自个儿,姚瑶心里不由得一暖。摸了摸咕噜咕噜直响的肚子,她的确是有些饿了。
只是,不等她开口,一道凉薄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吃什么吃!我们老姚家的脸都让你个赔钱货给丢尽了!既然还没咽气,就给我下地干活儿去!在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
然后,就见一个脸上满是褶子的老太太满脸怒气的走了进来,眼底毫不掩饰的写满了嫌弃。紧跟在她身后进来的,还有一个银盘大脸的妇人,那微微上挑的眼眸跟姚老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相似。
看到姚瑶呆呆的坐在床上,她眼神闪烁了两下,继而被满满的轻视所取代。“不是说只剩一口气了嘛,不会是做做样子想要吓唬我们吧…我丑话可是先说在前头,就算你再吊一回,这亲也是退定了!”
听她这么说,姚瑜顿时气得身子直发抖,愤愤不平的顶了一句嘴。“姑,我姐都被你们害成这样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姚老太见她居然敢跟长辈顶嘴,眉头一拧,上前就是一个嘴巴子。“果然什么样的人生出什么样的贱种!你娘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是你一个黄毛小儿能说的?!”
那一巴掌下去,小丫头的脸立刻就泛红了,姚瑶看着就有些触目惊心。这还有人性吗?这小丫头应该是这老婆子的孙女吧,这都能下得去手!
小丫头委屈的捂着脸,仍旧坚持己见,替姚瑶鸣不平。“我有说错吗?若不是姑想着攀高枝儿,不管不顾的上门退亲,我姐至于气得想要寻短见吗?!”
“你跟小赔钱货,你再敢胡咧咧,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姚老太本就一心向着女儿,就算姚凤仙杀人放火了,她也会护着。更何况,出事的只是姚老太最不待见的姚家老二的闺女,就更用不着客气了!
姚瑶将小丫头搂进怀里,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都是一家子什么极品啊!
说起来,这姚老太算是村里的名人了。她本姓朱,进了姚家门,接连生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腰板儿挺得可直了。姚老太爷还在的时候,还能压制她一头。毕竟,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男人就是天,女人只能乖乖听从差遣。可惜,姚老爷子三十出头就得了肺痨死了。虽然有夫死从子的规矩,但姚家老大打小在邻村学木工,很少着家。所谓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久而久之,这姚老太就养成了一副嚣张跋扈的性子。
因为姚老太还健在,所以除了嫁出去的姚凤仙,三兄弟还挤在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房子里。
老大姚世海一家占了家里最大的两间房,只在后面隔出一间给姚老太住。
老二姚世江,也就是姚瑶的便宜爹,带着一家五口挤在正堂后面的一个偏屋里,据说以前打算用来做猪圈的。
老三姚世涛一家子则单独住在西边的一间屋子。
这四个孩子,最得宠的当属姚凤仙。因为,她是姚老太唯一的闺女。再加上姚凤仙跟姚老太一样,是个命硬的,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有了这一层经历,两人可谓是同病相怜,但凡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姚老太都喜欢偷偷攒着留给她。
什么叫做胳膊肘往外拐,这就是了。
再来说姚瑶的大伯姚世海,作为长子在家里的地位自然不低。姚老太以后要归他养老送终,她多少得顾忌着些。所以,长房在家里的日子还算好过。
姚瑶的三叔姚世涛是幺子,是家里唯一一个读书人,二十出头考上了秀才,狠狠的替老姚家挣了一回脸面,于是被姚老太当眼珠子一样护着。
唯一不怎么好过的,就是姚世江这不上不下的二房了。姚世江性子有些木讷,老实巴交的。既没有大哥的本事做顶梁柱,也没有姐姐的巧舌如簧讨人喜欢,更没有弟弟的会钻营,故而特别不受待见。所以,姚瑶被姚凤仙这个亲姑姑退了亲之后气不过,这才会一时想不开上了吊。
“娘,要我说,你也该好好儿替二弟妹管管这几个丫头了。动不动就跟长辈顶嘴,这要是传出去啊,家里其他孩子还要不要说亲了?”姚凤仙看到侄女挨打,非但没有半分同情,还添油加醋幸灾乐祸。
姚瑶半耷拉着脑袋,一阵又一阵的叹气。这还是血缘至亲呢,简直比起寻常的相邻都不如!
果然,被姚凤仙这么一挑拨,姚老太的脸色顿时又黑了几分。“等先把你的事情了了,再请家法也不迟。”
听到家法二字,姚瑶明显感觉到怀里小丫头的身子微微抖了抖。
这是要家暴?!
姚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就在姚瑶感慨命运的不公时,那姚老太突然上前一步,冷冰冰的下令,道:“二丫,你去田里把你爹叫回来,我有事情要跟他说。”
二丫,也就是姚瑜紧紧的抿着唇,显得有些犹豫。
母亲袁氏被姚老太骂了一顿,支使去隔壁借针线去了,如今家里就只剩下她们姐妹俩。万一她走了之后,奶要整治大姐怎么办?
姚瑶拍了拍她的瘦弱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跟她们发生冲突。毕竟,这不孝的名头压下来,她们可吃不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姚瑜有些担忧的看了姚瑶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她几乎是一路小跑到田里,见父亲还弯着腰在田里除草,顾不得许多,上前拽了他就往回头。
“二丫,我活儿还没做完呢,你这是要拉我去哪儿?”姚世江北拉着走出去很远,才想起来问道。
姚瑜一边拽着他往回头,一边小声地埋怨着。“还能有什么好事!姑哪一次上门不是来要东西的!”
听到女儿的抱怨声,姚世江无奈的叹了口气。“二丫,这话可不能当着你奶的面儿说。你姑怎么都是长辈,你不该在背后说她的不是。”
姚瑜撇了撇嘴,心里暗忖:自家人都被欺负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替那罪魁祸首说话,他还能不能更窝囊一些!
想着大姐差点儿就没了,姚瑜的泪又一次忍不住落了下来。
听着闺女哽咽的声音,姚世江心里头也不好受。“你姐怎么样了,能下床了吗?”
姚瑜红着眼睛说道:“爹,有些事情您能忍,我不能忍!姑说退亲就退亲了,表哥更是连登门道歉都没有。难道我姐就活该被他们糟践吗?!”
姚世江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闺女受了委屈,他何尝不心疼。可是,姚凤仙是他嫡亲的姐姐,在家里又有娘护着,他纵然心有不甘,又能如何?
“是你奶让你喊我回去?”姚世江虽然老实,但不是个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