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无法言说的情感。
菲洛米娜没有对任何人说出口, 就算是已经看出菲洛米娜不再暗自发脾气的两个好友——彼得跟卡拉——也一样。
她像是个怀揣着珍宝的巨龙，小心翼翼的怀抱着不可言说的感情，虽然那点感情就连菲洛米娜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叫做什么。
菲洛米娜的敷衍显然被芭芭拉看在眼里, 早就有了新恋情的芭芭拉跟迪克一直是标准模范的前男女友关系，虽然自从迪克离开了哥谭之后, 他们就一直没有真正的谈过，但是最近几天那家伙的沮丧也一直被芭芭拉看在眼里。
这两个人着实让人着急。
对于迪克, 芭芭拉并没有所谓的前女友占有欲，倒不如说芭芭拉满心期待着新的小姑娘加入蝙蝠家族, 虽然菲洛米娜是布鲁斯亲生女儿的事情全世界都已经知道了，但在义警的世界里, 源氏一直以来都跟守望先锋这个组织捆绑着，根本就没有参与到家族事务里。
“我注意到你跟夜翼似乎有点——”芭芭拉停顿了下，像是在思考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来解释这两个人之间那别扭的性格，迪克看上去倒是想要对菲洛米娜诚挚的道歉，并且为这段可能即将被扼杀在摇篮里的恋情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但恋爱这种事可不是单方面的。
菲洛米娜才是最重要的那一环。
似乎是听到了某个关键词, 本来心情就不怎么样的菲洛米娜看上去更加不高兴了，然而她终于将自己从满满的思绪之中抽离，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芭芭拉身上：“我知道你...蝙蝠女孩，你很厉害。”
对于任何一个英雄，跟从前桀骜不驯的自己不同的是，菲洛米娜现在已经学会用足够尊敬的眼光去看待他们。
不管在私事上是否有冲突，这些英雄在面对世界危难的时候, 总是能够放下自己心中的成见, 跟曾经有过争吵的其他超级英雄合作, 因此菲洛米娜也收拾了下自己怪异的情绪, 认真的将目光放到了芭芭拉身上:“有什么事情吗？”
芭芭拉微微抿嘴笑了起来，菲洛米娜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心不甘情不愿被老师从位置上喊起来答问题，却根本没在听课的学生一样，就算隔着那个根本看不见脸的鞋鬼面具，她还是散发出一种并没有被世界的罪恶染黑的样子。
芭芭拉本身就是一个极好的性格，否则在跟布鲁斯还有迪克他们搭档的时候，不被气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在稍微通过资料了解了一下菲洛米娜的过去之后，虽然并没有进行深入的挖掘，却还是对菲洛米娜掀起了一点微不可查的同情，当然，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菲洛米娜的走神只是短时间的，在打起精神跟芭芭拉对话之后，芭芭拉就理解了为什么迪克会对菲洛米娜起了那样的心思。
菲洛米娜的话并不多，在谈话刚刚开始的时候，或许会有一种被敷衍、忽视的感觉，由于隔着那层邪鬼面具，甚至无法看见菲洛米娜的表情，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但实际上真正跟菲洛米娜聊过天之后，就能注意到菲洛米娜在日常生活之中的一些小细节，包括她在听人说话的时候会不自主的点头，偶尔在遇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或是话题时会呆滞好几秒，才故作镇静的回复。
表面上看上去确实无比冷漠，但跟菲洛米娜相处之后才会知道那层看似机械外壳的皮囊内包裹着的，是同样饱含着深爱的灵魂。
菲洛米娜跟芭芭拉一直聊到了布鲁斯跟正义联盟的成员们开完会，过来将菲洛米娜带走的时候，等到他们分别的时候，菲洛米娜停顿了好几秒，才小声的开口:“我下周六应该有空。”
芭芭拉眨了眨眼，才想起自己在开始对话的时候，为了不让菲洛米娜感觉到不适或是尴尬，询问了对方知不知道最近有部新的、关于恋爱的电影上映，听说评价非常不错，虽然没有正面邀请，但是话中之意基本都能感受的到。
芭芭拉抿嘴笑了起来，故意提高自己的音量，让不远处本来就在偷听的迪克可以清楚地听见:“太好了，周六我去接你。”
芭芭拉敢打赌，在那个黑色的多米诺面具下面，迪克·格雷森的眼睛大概率瞪得很大，可能已经在心里暗自的骂上了。
然而这一切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完全忘记自己一开始实际上是想帮助迪克的芭芭拉心情愉悦的看着菲洛米娜被布鲁斯提溜回家，而迪克则看上去十分焦急的跟在了后头，在确认三个人已经离开了瞭望塔之后，连忙接通了跟卡拉的连线:“菲──源氏真的好可爱，我们约好周六要去看电影了，你来不来啊？”
另一边，莫名痛失了助攻的迪克知道自己不能再跟菲洛米娜保持这样的距离了，暂且不论他本身就有着已经被众人看穿的心思──毕竟抛的媚眼除了最该懂得那个人之外已经被全世界都知道了──就算只是朋友关系，他也无法忍受自己跟菲洛米娜之间存在着误会，并且这样的误会导致了两个人之间的隔阂。
布鲁斯已经表明了不会插手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话中之意就是他虽然不会阻拦，但也不会帮助迪克，因此今天将菲洛米娜提溜回家，确实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
布鲁斯有什么事找菲洛米娜迪克并不在意，青年偷偷摸摸的在布鲁斯的书房外踱步，被达米安吐槽为【看上去就像是尿急的狗】也没心思修理小弟，一直到菲洛米娜率先推开书房的门走出来时，迪克还向只无头苍蝇一样在门口乱晃。
“菲尔！我──”迪克·格雷森感觉自己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跟菲洛米娜说，但当少女好不容易在他的面前站定，面容中依然带着些微的愠怒，却为了他停下脚步之后，迪克忽然又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我...”
“我有话跟你说，迪克。”
并没有给迪克留下先开口的机会，菲洛米娜在跟布鲁斯的谈话中实际上一直在走神，关于亲爹给自己成立的基金会跟韦恩集团股份的动向实际上菲洛米娜并不关心，反正布鲁斯没给自己塞钱之前，菲洛米娜也一样好好的活着──当然，为了斯塔克基金会的救助金，菲洛米娜好好的感谢了一番托尼。
布鲁斯似乎是看出了菲洛米娜的心不在焉，停下了自己的话头之后，状似无意的朝着书房那扇坚固的木门看去。
在场的两个人都不是普通人，自然也知道门外站着的迪克正在来回的踱步，声称并不想参与这两个人之间爱恨情仇的布鲁斯眉眼中漾开了细微的笑意，似乎是看着养子的热闹让他少见的得到了乐趣。
“我──”菲洛米娜忽然开口，对着布鲁斯说:“你曾经恋爱过吗，父亲？”
“...当然。”布鲁斯挑了下眉，没预料到自己居然成为了菲洛米娜第一个感情顾问:“虽然结果都不怎么样，但是的，我曾经陷入爱河。”
“你不会担心吗？我的意思是...”
“那样就太容易受伤了。”
布鲁斯·韦恩深深地凝视着菲洛米娜，她看上去平静无波的表情却没能掩盖住波动的眼神，那双湛蓝色的双眼之中带着少见的动摇跟疑惑:“我不想左右你的情感、也不想对这些事情发表独属于我的看法──”
“但──就算晚上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你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才知道你是我的孩子，我依然会为之庆幸。”
“我知道你曾被伤害过，菲洛米娜，而这世界上没有人应该受到那样的伤害。”
“谢谢你愿意放下那样的伤害，接纳我成为你的家人。”
菲洛米娜觉得布鲁斯不应该叫做战术大师、或是格斗大师、或是世界第一侦探，他应该是读心者。
童年曾经被抛弃的阴影并没有因为重新获得亲情而消去，那样的伤口是无法永远抹去的，菲洛米娜依然会在夜晚被曾经的养父母那两双冰冷的眼神给惊醒，然后后悔自己当年曾经期冀、为此付出过希望的虚假亲情。
而布鲁斯一拳击碎了那样的脆弱。
事情回到了最本质，菲洛米娜当初为什么愿意接受韦恩家族，并不是因为她的伤口已经被治愈了，而是她鼓起了毕生的勇气再次试图踏进家庭，并且──。
她成功了。
菲洛米娜率先截住了迪克的话头，让想要一鼓作气将话说完的迪克再次的漏了气，青年有些沮丧的跟着菲洛米娜走到了庭院中，苍苍的树影掩盖了他们的足迹，菲洛米娜一直走到了树林中央才停下脚步。
“我前几天在生气，一开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你说是为什么...但我认为你应该知情。”菲洛米娜轻轻地用鼻腔吸了一口气，森林之中带着草木清香味的空气将有些晕呼呼的脑袋给弄的十分清醒，她微微抿起嘴:“”我知道我没有立场说这些，也没有立场生气，你想不想避开我完全是个人选择──”
迪克一直都很安静的听着菲洛米娜说，他从来不是一个会打断别人说话的人，但是事情正在朝着奇怪的方向坠去，他忽然有些慌了神:“我不想避开你！”
“如果你...你什么？”
“我说，我不是想避开你。”迪克咬咬牙，这里既不是他计划之中的告白地点，脚下还踩着泥泞的土地，下过雨之后湿润的空气让他们在穿行树林间被纷飞的落叶沾上了有些潮湿的头发。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再忍上一毫秒。
他已经忍的够久了，从两年前的某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在压抑着自己几欲喷薄而出的情感。
“我是个懦夫，我避开你只是因为我不敢说出口，如果我被拒绝了──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敢。”
“我不敢跟你说我想跟你一起在夜晚的哥谭看这座美丽的城市、想跟你踏上布鲁德海文的土地，告诉你曾在那座临海城市发生的故事、想跟你一起窝进大都会那个小小的公寓里，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
初春的空气、夏日的海洋、秋天的落叶还有深秋的白雪都知道，却只有她不晓得。
“我不敢告诉你，我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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