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得我？”
雷炽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我知道，是你触发了‘神启’。”
本初皱眉不语，受不了这种神神叨叨的风格。
雷炽的声音很柔和，又看向希安琪：“坏消息已经到了，我只是跟随着它而来。”
他比视频中显得更年轻，皮肤白皙光滑，在黑衣的映衬下，仿佛在微微发光。如果世上真有代表神圣意志的使徒，那就该是他这个样子。
可惜太装腔作势，更像个神棍。
相比起来，昆塔可就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了，他叫嚣着：“没错，而且使徒大人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足以让坏消息黯然失色的那种好消息！”
希安琪说：“让我改弦更张？”
昆塔脸色一冷：“是给你一个更加靠近神圣的机会！迷途的羔羊，你早应该知道光明在哪个方向！”
“那让我先知道发生了什么。”希安琪说。
昆塔哈腰征求雷炽的意见，后者向他点点头，他已然掌控局势，不妨稍稍展示一下大度。昆塔并没有被得意冲昏头脑，他带着一个黑色的匣子，那是一套反侦听、反录音设备，可以保证50米内的声音不被外流。
“黑男爵背着你，和铁帮的北条一诚合演了两出戏。哦，不对，是合演了三出戏。第一出戏里，黑男爵制造了一次高水准的暗杀，而北条一诚则贡献出他最喜欢的小儿子；第二出戏，他们合伙骗了一个傻小子——从翡冷翠来的那个什么七夜，自以为得计，却不知是被人算计，天降白痴，拉出来当了个绝妙的引子；第三出戏，黑男爵以近期一桩回收大单为引，先诱60名下层帮会人员，再以这60条命为引，诱来教团的整个执法队。北条布设陷阱，分别用遥控地雷和自爆死士，将这两批人全部吃下。”
希安琪声音清冷，替他总结道：“在外，我失信于下层帮会，刺杀铁帮继承人，挑动纷争，家家与我都有血仇要算；在内，失去执法队，核心武装损失殆尽，已是待宰羔羊。”
“黑男爵劣迹斑斑，目前窜逃在外。可公道自在人心，首恶不在他，而在教团之内。”昆塔冷眼瞪视希安琪：“使徒大人接管教区事务后，将追拿逃犯，诛除首恶，当为教会挽回人心，为我主守护荣耀。”
“我不明白，黑男爵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即使昨晚已经知晓，今天再听到这些，希安琪仍旧感觉满嘴苦涩。
“你真的不知道吗？”
昆塔低垂双目，忽做虔诚之状，“通向光明的路上，总要先穿过黑暗的道路。他能承受光与暗的拷问，才有资格聆听我主真实的福音。”
我真的不知道吗——希安琪在心底问自己。她知道黑男爵对她有爱意，却总假装视而不见；她知道一个人的爱火可以有多热烈，却不知道当爱变成恨，那火焰会更加可怕——他一定是察觉到了，发现她真正的爱人在哪里。
雷炽忽然用命令的口吻说：“交出你与城区的所有联络信息。”
希安琪悚然一惊：他知道了什么？是黑男爵透露给他的？要以此来更好的控制我吗？不，不会，他们已经胜券在握，布局如此之大，一定还有更大的图谋！
本初就在她身边，低头轻轻说道：“他和军部勾结，想要找到借口清洗军中不安稳的顽固派。我猜是要通过你那边的布局引发暴乱，找借口派顽固派去平乱。后面随便再扣个通敌的帽子，便能名正言顺的一网打尽。”
希安琪如坠冰窖，不敢置信的盯着本初，嘴唇颤抖的说不出话。
“希主教，回答使徒大人！”昆塔向她厉喝。
“不！”希安琪猛地怒吼道：“我绝不给你！”
“不识好歹！”昆塔一声狞笑。双手攥拳，骨节咯咯作响，脚步沉重的向她走来。
“等等——”
雷炽忽然长身而起，望着一旁，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外面。他说道：“该来的人也快来了，既然都要使用武力，那就等凑齐了一块儿解决吧。”
本初听见一群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扭头看希安琪，看到她如释重负的神情。
大会客厅的门被推开，男女各异的几名“怪人”走进来。为首是两位年龄60开外的老人，一个白种人，一个黄种人，都穿着深灰色的法袍，两边袖口各绣着一枚白色的倒十字标记，这种装束只有cosplay的秀场才看得到。
两人身后有5个人，三男两女，其中一男一女站的较近，身材高大健壮，肤色黝黑。这两人大冬天里却穿的相当清凉，裸露的肌肤上有多处异形金属，光体表的改造程度就超过50%。这种程度的改造只可能是雪莱体系，90%以上的受主是基因高度异化的荒野人，就像罗姆人昆吾，否则根本无法承受如此高的改造程度。
另外三人，一位年轻女性穿的中规中矩，只是半边面颊上覆着一层雪白色的面具，紧紧贴着皮肤，仿佛另一张脸；一位中年男人穿着紧身皮夹克和皮裤，叼着雪茄，身后背着一口锈迹斑斑的铁箱子，比他自己还要高一头；最后一位年轻男人全身纯黑色的紧身衣，勾勒出匀称矫健的身条，背后呈十字状插着两把长刀。
这五人无论穿着如何，心口部位，都有一个纯白色的心形标记。
希安琪向众人微微施礼：“彼得枢机，石生枢机，五位护教骑士，各位远来辛苦。雷炽使徒正在向我主张对本地教区的管辖权，各位从教廷来，正可居中主持公正。”
本初和林悦余对望一眼，心里都在想：好嘛，果然是教廷的大人物来了。
这七人分别向希安琪打招呼，那位带着半张面具的女孩语气亲昵：“安琪姐，上次你回教廷那么匆忙，都没时间跟我见面，今天换成我来做客，你可得好好招待。”
希安琪向她微笑，一派轻松语气：“行呀，小语，今天的事情结束后，我们好好聚聚。”
白人老者向前疾走，法袍舞动，袍底却是一双简陋的布鞋，鞋底磨的只有薄薄的一层。他走到雷炽前几米外才停下来，说：“雷炽阁下，你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教规，请跟我回教廷，接受枢机团和圣部的共同审判。”
雷炽“嘿嘿”冷笑，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意，“圣部？教廷只是你们枢机团的一言堂吧？哦，不对，我差点儿忘了那个糊里糊涂的牧首。老彼得，没想到会是你来，看来在你们眼里，我的份量真不轻。”
彼得是枢机团的副宗主，而宗主则是牧首本人。
“牧首会公正的检视阁下的行为，枢机团和圣部的每位成员也都有发表意见的权力。使徒对地方教区主张管辖权，这无可厚非。甚至采取了一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这也是可以容忍的。可是，你怎么也不该和第二家族结成同盟。别人不知道过去的底细，你身为使徒，遍览圣室群书，怎么会不知道？这种行为，不亚于将灵魂卖给魔鬼！”
彼得枢机深吸了两口气，又补充道：“这只是我的看法，正式的审判还要等回到教廷，你会受到公正的裁决。”
“你们这些老家伙，总是守着可怜的故纸堆，却忘了我主真正的荣光在哪里。”雷炽有些不耐烦的摇摇头，“算了，我不想再提这个——老彼得，你想凭几句话就把我带回去吗？”
“哈，我只是个力气都不剩多少的老头子，除了这张嘴，还能靠什么呢？”
雷炽向他的身后一指：“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圣心骑士团’五位成员一起出动的场面，而且每个都是高级骑士。”
彼得神情凝重：“面对一位使徒，再多的小心也是不够的。”
“是啊，你们当然已经有所察觉了。可关键是，你们察觉到了多少？”雷炽忽然问了句漫无边际的话。
老彼得知道他在说什么：“神迹复苏？我宁愿把它当成是你们引诱教徒的伎俩。可现在看来，它绝不可能仅仅只是把戏，我想你们的信心就来源于此——雷炽，世俗和神圣本就是一体两面，是永远纠缠在一起的整体！你们为什么想要强行拆散它们？真有神迹又怎么样？你这是在玩火，要把教会架在火上烤！”
雷炽大声喝道：“光与暗确实不可分割，可到底是光穿透暗，还是暗遮盖光？这很重要！来吧，你们一起来吧！来看一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神迹！”
老彼得赶紧往一旁闪，动作麻利的比得上年轻人。他没撒谎，他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可没吃过猪肉却见多了猪跑，意识绝对一流——知道雷炽这是要动手了。
对他这种弱鸡显然没什么兴趣，雷炽很有高人的风范，目标直接选中远处的五位圣心骑士。空气中忽然传来“哗啦啦”的响声，如同有人在拖拽铁链——
就在老彼得刚刚站立的地方，一条胳膊粗细的锁链突兀之极的凭空出现，仿佛是从另一个空间而来。
锁链为淡白色，金属质地，有微微的透明感，温度恐怕很高，周围空气氤氲扭曲，仿佛燃烧一般。那锁链笔直向五人窜去，尾端锚定在虚空之上，眨眼间拉出十米长躯，竟似根本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