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颜色最终还是打败了夕阳的茜红,墨黑渗入进天空的每一处边角,在这个时段夜幕成为了王的衣袍,它令万物归入沉寂,它让众生得到庇隐。
押送我的车队放慢了行进速度,按照预计,车队本来在太阳落山之时就能够赶到都城的正门,但我没想到因为一只红鹰的传信却让整个队伍的速度缓慢了下来。
右眼皮不断的向上跳动着,在我以前的常识里,右眼皮跳动就预示着会有不好的事情降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人们常说一倒霉会连喝凉水都能塞牙,我也算是有了切身体会。
安东尼就像是夏令的阵雨一样让人难以捉摸,阴晴变换的脸化成一张张面具把他包裹的密不透风,他这人讲话也总爱说一半留一半。
心里纳闷极了,不管是自称我妹妹的家伙也好,还是安东尼也好,甚至连佩罗妮雅和朵丽雅还有那个给我占卜的奇怪老魔女,包括做我身上这件裙子的老裁缝,他们几乎都是一样把我蒙在鼓里。
怎么我老是碰到这样的家伙呢。
哎哎.....自己怎么突然就激动起来了?
安静下来仔细思考了一下刚才安东尼的话,在他嘴里能称得上“大人”这一敬谓的肯定是个地位不弱的人类。
难道是什么厉害的贵族大公?
贵族里面虽说也有佩罗妮雅这种心思正直的人存在,但我听闻更多的是贵族的恶名,除了有特殊嗜好的贵族我想不到还会有什么样子的贵族会对魔女感兴趣....
佩罗妮雅.....该不会是她爸爸布莱恩公爵?
一个可怕的推测让手脚冰冷发抖,我回想起了那天自己被囚禁到小笼子里面的情景,被迫蜷缩成一团没有任何自由,烙在肉上的铁条发出烤肉般的声音,只是几幅片段的记忆画面就可以再次使我的心脏凝结。
“呜呜.....”
哽咽的声音无法控制的从唇间漏了出来,我害怕再被那样对待,我再也不想被人如此折磨。
壮在囚车旁随行的一名高骑兵注意到了我这里的反常:”快看,这个魔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抖的很厉害。”
另一名骑兵闻声望来,认真打量了我一番,随即从腰间拔出佩剑指着笼子向我喊道:“喂!你想干什么?”
见到骑兵拔剑,我明白自己情绪失控的过分让人类起了疑心,为了压低哽咽的声音我抬起一只手用手背挡住嘴巴,摇摇脑袋之后就把头放了下去。
“我说你傻啊!你不知道这个魔女是个哑巴吗!”
“魔女还有哑巴?如果是哑巴的话该怎么使用灵息术?”
“切....我怎么知道!你们几个在这里看好她,我去通知大人一声,要是她在我们眼皮底下出了差错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高壮骑兵一阵不爽地训斥完之后,骑马跑向了前面的队伍。
安东尼在最前面领队位置,此时队伍所行的方向不再是都城的正门,而是朝东面的位置进发而去。
身处笼内朝外望去,现在车队行驶的道路上已经看不到一点的阳光,而且更为不巧的是,今天的夜间月亮迟迟未曾露面。
自己能承受的已经快到了极限,想把自己拉回现实,可我高估了自己,最终我未能从恐怖的回忆中脱离出来,身体依旧忍不住抖动着。
一幅幅画面在眼前划过,用什么方法都驱散不掉。
不一会安东尼就举着一束火把骑着马匆匆忙忙跑了囚车跟前。
“怎么回事?她怎么了?”
“大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魔女突然抖的很厉害......我觉得还是小心点为好......”
“哦?”
真是可恶,为什么我会害怕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为什么连挂一个铃铛许愿的机会都不给我?!
压抑了大半个月的情绪顷刻间拧开了闸门,一股热流从心脏宣泄到大脑顶部,我不想再这样担惊受怕了,天天考虑自己的命运如何,每时每刻都要担惊受怕。
“看起来心事很重啊,终于怕死了?别担心,进入城门之后你很快就能解脱了。”
这句话让我听起来就是一个火星,点燃了堆积已久的炸药,爆的脸上火热万分。
滚!离我远点!滚开!老子不需要你来嘲笑!
猛地抬起头,眼眶瞪地要裂开来一般,滚烫的泪珠铺满了眼底,在眼中疯狂的打转。
我不想再像个女人一样哭了。
眼泪没有流下,而是永远停留在了眼眶里面,我睁着眼睛等待风将泪吹干。
安东尼张着嘴愣住了,他肯定似乎是没料到到我会有这样强硬,原先的淡定被心虚取而代之,好笑...就算是那天晚间的战斗也没让他这样慌乱过。
旁边的人目睹之后还以为要发生什么事情,不解的问了起来“大人,到底怎么了?”
手足无措地扯回缰绳,他结巴的向旁人解释道:“大概!估计是她身体里缺少灵能了吧?不用去管她....”
“对了!马上就要进城了,来两个人去弄块大一点的布把笼子遮挡起来,我们这次押送魔女的事情要保密,谁也不能走漏风声.....明白吗?”
“是!”
说完,安东尼撇着脑袋迅速骑马去了队伍前排继续领队。
我盯着他的背影,等到人影消失,就把目光放到了都城的方向。
都城的轮廓在视野之中逐渐放大,魔女的眼睛在黑暗之中也能看的非常清楚,泪水在眼睛里面变少了许多,我很庆幸自己竟然能够忍住这次的眼泪。
以前自己动不动就是喜欢哭,父亲说眼泪都是懦弱的表现,所以他很讨厌我的泪水。
这次我忍住了,相信以后也没机会再流泪了,这样也好,也算是我第一次拥有了一点骨气吧。
都城就在眼前,很快就能到了,和安东尼说的一样,我也很快就能够得以解脱,离开这个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在就快到达东面城门之前,从前队掉头过来了两名骑兵,一名骑兵拎着一块叠着的灰色麻布到了我的囚车前面,骑兵利索地把麻布抖了开来说道:“大人说用这个把笼子盖上,别让人看见我们押送的东西。”
“是。”
令外的骑兵帮着搭了把手,两人将展开的麻布顺利盖在了我的笼子之上。
黑暗遮蔽了我周围的一切,就跟临死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