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伞洁白的花瓣被有力的谷风吹散在悠久天际,这种喜欢生长在山谷的花儿长着雨伞一样的形状,等到花朵成熟之后,只要被风轻轻的逗弄,它就会朝着远方洒出自己的种子,悄悄生根发芽,再度飞向远方。
我很喜欢来这个山头寻找风的怀抱,当身体置于飞舞气流之间的时候,那种自由与开阔让自己有一种融进了自然和世界的感觉。
已经半年了,一转眼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光匆匆而过,我没想到自己能够再度拥有一次生命。
在这个世界看到了以前没有见过的景色,闻到了没有闻到的味道,遇见了对我友好的女孩,这一切都让我很开心,对于之前的人生没有一丝的留恋,因为那只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曾经的我是一个病人,得的是无药可救的病,无药可救,也就代表被判下了死刑。忘不掉自己父亲眼中放弃的神色,更忘不掉每次醒来眼前那从未消失的吊瓶。
而母亲,连一个怜悯目光也没有给过。
或许是神听见了自己可怜的声音,我又一次能活着完整的看见一个美丽的世界,尽管变成了女人,还是一个魔女,被这个世界的人类所唾弃的生物。
呼吸能与这些风融合在一起,身体就像一个过滤网,风从毛孔进入身体再从身体中掠过,抚慰着我的灵魂。
好想一直这样。
“你怎么还在这里?就这么喜欢吹风啊。”这个声音,是她,全然置身在自然之中的我没有发现朵丽雅已经静静的站在了身后,看见她脸上满载而归的喜悦笑容,我知道她这次大概得手了。
微笑的点点头回应,没有办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祝贺,因为我说不成话。
“哼哼,这次真的便宜你了,我可是抓来足足6个人,看你这么可爱分你一半咯。”朵丽雅忽闪着睫毛,她俏皮的语气一直让人觉得很舒服,面对那真诚的目光只能无可奈何的低下头,我并不想接受她的好意,尽管这半年来一直是她养活着自己。
向着周围四处扫视,除了远处那些令人心怡的树林,还发现了地上的一块小石头,将石头捡起,弯腰蹲下,有些别扭的写下了几个字,希望这几个字能得到朵丽雅的理解。
“我是人类....”看见歪歪扭扭的字之后,朵丽雅原本欢喜的神色逐渐褪去,她将脸别到一旁,嘴里咬了几根脸庞的发丝,我知道这个小动作是她发怒的前兆。
“为什么呢?你怎么老是这样?总是有自以为是的魔女认为自己也能像人类那样活着,能与人类共存,可到头来呢?哪个不是落得被烧死被杀的下场?我们明明没有像传言中那样捕杀人类,只是吸收一点能够让自己活命的生命力而已,他们只需要休息几天就可以安然无恙,而人类呢,只要抓住了我们就是侮辱玩弄和杀害,有多少姐妹惨死你怎么还不明白?!”
她的声音颤抖了,带着哭腔,她的脸没有对着我,我没有看清她是否流泪,没想到这次竟然会让她这样生气与悲伤。
早在半年前我就知道了魔女这种可悲的生物,她们注定不被任何人所接受,因为魔女是靠着吸取人类的生命力而苟活的。
也就是说她们是人类的死敌。
人类拥有魔法,可以毁天灭地,引发战争,或者实现他们的各种欲望,而名为魔女的生物却无法运用魔法,她们没有使用魔力的能力,虽说可以用生命力来代替魔力进行使用,但是大家都知道那个代价是什么。
就是自己的命,用的多了就会死去。
本以为自己拥有了新的人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现在才知道,那是想的太美了。
张开双臂环抱住正在小声啜泣的朵丽雅,张着嘴努力从喉咙里发出咿咿呀呀的不明声音,这样的方法让喉咙感到疼痛,可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道歉手段。
半年来我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女性的身体,仅仅是抱抱也不会有太害羞的感觉,朵丽雅没有说话,抱住她之后她的身子一直微微颤抖着,就这样过了一会后她将自己胳膊也环抱了过来。
“放心吧,不会杀他们的,我们就吸一点,够这个月生活的量就把他们放了。”朵丽雅强行用着她原来的风格说着话,我清楚她这是在装坚强。
也不知道自己原本在矫情什么,我明白自己不吸人类的生命力就会死,也许是自己那种可笑的良心和尊严在作祟,在告诉自己保持最后一点人的样子。
我已经不是人了,而是魔女,连男性都不是。
松开双臂,点头表示赞同,这种情况下我不想再用自己的价值观去辜负朵丽雅的一片真心。
风吹着头发,长长的发丝顺着风向飘到朵丽雅的脸上,害她打了一个喷嚏,有些不好意思,我赶紧用一只手控制住了乱飞的头发。
本来不想留这种长发,朵丽雅说我有一只眼睛是红色的,另外一只是蓝色的,后来去湖边看过,确实是这样,那只猩红的眼睛里让人感觉妖娆又诡异,我不喜欢这种猩红带有血气的颜色,于是朵丽雅又出了主意,她让我将头发留长,只要遮挡住左脸的红色眼睛就好。
现在倒觉得无所谓,只要能天天待在这山林里面,偶尔过来吹吹风就好,不去湖边或者不走出山林去到外面,就没必要在意这只眼睛的问题。
朵丽雅用栗子一样可爱的眼睛看过来,这种直接的眼神照的我脸上有些发烫,难道刚才头发飞到她脸上让她感到不快了吗?这样的话是不是需要再道个歉之类的.....
从前的人生渴望和一个好女孩谈一场恋爱,只是渴望而已,这样的要求对我来说就是一种不可能的梦。
到了现在也是一种梦。
朵丽雅没有像想象之中那样龇牙咧嘴威胁过来,她只是这样怔怔的望着我说道:“你的白发像雪花一样晶莹,真漂亮。”
漂亮吗?
捧起一缕头发,随便看了看,又放了下去。
讨厌白色,讨厌这种白色,它让我联想到病房,刺眼的让人心生绝望。
挤出一个微笑,伸出食指与中指做出一个走动的姿势,这是我表达一起走的方式,朵丽雅看见后大大舒了一口气,靠近我之后将一只手很随意的搭在了我的肩上。“这才对嘛,人类将世界的生命力转化成魔力去供他们的欲望使用,我们则是吸取人类的生命力来养活自己,比起那些只是为了自己的丑陋欲望的人来说,我们要善良多啦。”
她说的没错,这个世界里有着自己的生命,这个世界里神奇的魔力正是从世界的生命之力转化而来的,生命之力可以转化成魔力从而引发各种现象,但魔力却无法变为生命之力。
人类无脑的使用魔法只是在作茧自缚罢了。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魔女的寿命不过二百多年,在这个魔法世界里面一点也算不上长寿,估计自己也看不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
把扔在一边的黑色长袍拾起来披在身上,来这里为了能尽情感受风的洗礼,我上身穿了一件薄料的贴身短袖,下面只有一件很短的四角裤,老实说,每次这种时刻我都尽可能不去看自己的身体,久而久之也就没那么在意了,可惜这个袍子只有一半,由于上下身体上温度的对比,我总觉得下面有些空空荡荡,这袍子是朵丽雅送给我的礼物,她说从外面城镇买来的这个长袍防火又防水,有次出于好奇我用点燃的火把实验了一下,最后就剩下了半截,当时的场面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十分尴尬,我没想到就连精明的她也会被别人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收起脑间回忆,迈动步子准备离开,回头又留恋了一眼,那些飞舞的迎风伞仍然弥漫在山谷之中,就像画一样美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