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普天同庆的消息,项慕川竟没有第一时间昭告天下?
但夏温暖很快回过神来,轻轻吐出一个“是”字。
项老夫人反应了半天,又蓦地反问,声音都有些失真了,“……而且,是川川他,不肯签?”
夏温暖点点头,但同时她觉得这事儿更奇怪了:既然项慕川口口声声说是因为奶奶要抱孙子,因为宝宝需要照顾,才坚持不肯和自己离婚。
总而言之,是因为孩子,和她本人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可目前看来,老夫人摆明连孩子的存在都不知道。
那么,项慕川到底在搞什么鬼?他是吃饱了没事干消遣着自己玩么?既然他一点压力都没有,干嘛最近要装得情圣一样地来“挽回”自己?
“这不可能。”项老夫人忽然沉着脸断言,打断她的思绪,“夏温暖,你心里清楚,川川之所以会和你结婚,根本从一开始就是你用下三滥的手段强求来的。而且,我知道川川他有心上人,只是因为你一直缠着他不肯放手,后来那姑娘好像又出过意外,他才忍了你这么久……可现在你竟然跑来和我说,川川会不同意和你离婚?”
这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夏温暖耸耸肩,表现得十分无所谓,薄唇掀动着不屑,“项老夫人,不管您相不相信,事实如此。所以,你行行好吧,让你的宝贝孙子离我有多远滚多远!”
“哦对了,你说项慕川那个心上人啊……他好像已经连求婚戒指都为人家准备好了……呵,您松口气做什么呢?法律上他还是个有妇之夫吧,真求婚了又怎样?难道您还指望人姑娘会毫不犹豫地嫁?而且,项慕川就不怕犯重婚罪被关么?”
事实上,林依肯定是愿意的。
她要是在乎名分,就不会呆在已婚的项慕川身边这么久,连他近乎活不下来的时候都还是不离不弃。
夏温暖一直很佩服林依,她的不要脸,以及坚持不要脸,都很值得她学习。
项老夫人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夏温暖是有备而来的,她紧紧盯着她,沉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项老夫人,我知道,项慕川对您一直是言听计从……”夏温暖吐字清晰得能刺痛人的耳膜,“请您让他签下离婚协议书,或者——叫他别再缠着我,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呵,真是好大的口气!夏温暖,你当你是个什么身份?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格来使唤我做事?!”
“当然有!”夏温暖抬起头来,眼中眸光正盛,她将右手轻轻放在小腹上,一字一顿,“因为我怀孕了,是项慕川的孩子,已经九周了。”
项老夫人听罢,竟一屁股坐回了椅子,手中的佛珠也应声掉在了地上。
夏温暖眉头轻皱,看她这样子反常的反应,项慕川果然是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你是说……你……”项老夫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看看夏温暖的脸,又看看她平坦的小腹,很难相信那里竟孕育着一个小生命,而且,还是她的曾孙子或者是曾孙女!
夏温暖才不管她有多么不可置信有多么喜极而泣,自顾自继续往下说,“项老夫人,我明白地告诉您——今天我来,就是要拿这个孩子和您做个交易。我相信,我提的要求对您来说十分的容易,但如果您做不到,这个孩子,您就权当它不存在吧!”
喜形于色的脸于一瞬间坠入冰窖,老夫人高声反问,“你这是在威胁我?”
夏温暖笑了,落落大方地撩开头发,露出还没有消肿的脸颊,但面上的表情却无比的自信,“当然,您也可以选择不受我威胁。”
言下之意,就是后果自负了。
这个女人有多狠毒,她是见识过的。
项老夫人陷入了沉思,脸色别提有多难看。
夏温暖看准时机趁热打铁,“如何?这其实也是为了您的宝贝孙子好,不是么?”
很长一段空白之后,项老夫人才低缓地问出一句:“这么做,你到底能得到什么?”
夏温暖有一瞬的愣神,但很快回答,“抱歉,这个就与您无关了。”
“好,我答应你!”
老人的声音,稳如泰山,字字千钧!
夏温暖勾起一抹笑,那是胜利的微笑,眼中却多了一抹不易觉察的黯然,但她还是淡然地开口,“多谢项老夫人。”
“——但相对的,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时光渐渐变瘦,从夏温暖的指缝间悄悄溜走,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项老夫人果然是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那一日夏温暖和她达成协议,走出项宅,之后,项慕川就真的没有再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过。
夏温暖不知道项老夫人用了什么办法,她也不关心。
——但真要说起来,或许用“消失”来形容项慕川更加的贴切。
因为这个男人好像是彻底人间蒸发了一般——电视、报纸、杂志,甚至是最与时俱进的网络,都看不到任何与他有关的消息。
舆、论早已满天飞,风言风语犹如洪水猛兽一般,项慕川却还是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
就连盛世公司正式落户到项氏集团的那一天,例行巡视都是齐高代替他出席的。
当时不知道弄得多少刻意打扮得娇艳欲滴的女职员扼腕叹息,芳心碎了满地。
项慕川一向公私分明,他极重视盛世公司,一整个季度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在了上面,这夏温暖都是看在眼里的。
如果真要为了避开自己而做到这个地步,那她觉得大可不必。
但夏温暖拿出手机,手指落在屏幕上,垂下头一气呵成地拨出那一串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时,却在按下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倏然僵住了所有动作。
夏温暖被自己那突如其来的冲动给吓懵了,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
精神错乱了?还是不甘寂寞呢?又要装大公无私给谁看?
真可笑,管它是公事还是私事,只要一见到项慕川,痛苦的不还是她自己么?!
那么多次的痛彻心扉,那么多次的歇斯底里,就连最后的一次见面,他们都是争吵着不欢而散的。
她离开的时候,连头都没有回,近乎是在逃跑!
好不容易将项慕川赶出了夏温暖的世界,又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放他一条生路?
然后,再任由彼此纠缠不清么?
这到底是在愚弄他,还是在愚弄她自己?
手机适时发出一声尖锐的长音,夏温暖抖了一下,这才有所反应地迅速撤开了手。
她看着被撑得老大的拨号框里那满满当当的数字“7”,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手机屏幕一点点地暗了下去,就好像她的心,一寸寸下沉。
到最后,夏温暖也没有向齐高问起过项慕川的近况。
她权当他是在医院被胃出血折腾得死掉了,而这样想来,自己竟也没有什么负罪感,倒是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不少。
夏温暖将思绪扯回,司机师傅已经将车靠边停好,她推开车门,玻璃写字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现在是无事一身轻,到公司也不过是走走过场,就连平常开高层会议的时候,夏温暖都能心安理得地躺在休息室里睡觉。
当工作都变成一种享受的时候,这个世界真的是太美好了!
夏温暖美滋滋地扬起唇角,脚步也愈发轻快了,美好的侧影沐浴在阳光之下,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绿皮的出租车调头驶离,一直跟在它后面的黑色路虎这才缓缓开上来。
在发动机的嗡鸣声中,萧萧的落叶盘旋着飘落,忽地从降下来的车窗中坠进去,幽幽地躺在一方被高质长裤包裹着的大腿上。
后座上身形伟岸的男人似乎没有发现这一片不速之客,他太过专注了,眸光紧紧注视着越走越远的那抹倩影,简直能将鼻梁上架着的墨镜镜片透穿。
“……她的头发,好像长了一些。”
良久,男人才吐出这么一句类似于自言自语的话来,他的声音低沉,充满了磁性,非常的好听。只是不带任何情绪,就像是一汪死水一般。
驾驶座上的齐高将手搁在方向盘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昨天,项慕川用这样子的口吻说了句——“难得见她穿粉色系的外套……”
前天早上刮了大风,他一直担心她会不会给风吹跑。
大前天……
这半个月来,项慕川一直是这副俨然行尸走肉一样的状态,阴暗地躲在夏温暖看不见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在她的生活里做一个隐形人。
他是那样无法无天,为所欲为的男人,却甘心只做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跟班,尽管这在齐高看来有种变态跟踪狂的感觉。
早上跟着夏温暖一起上班,就像这样停在盛世公司的门口静静地目送她,直到对方完全消失在视线中,他都舍不得驱车离开。
在见不到她的时间里,项慕川则会比平常更加癫狂地工作,近乎废寝忘食的地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