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的神色倏然一僵,问道:“你……你什么意思?”
“林女士,我也清楚你曾经做过什么,我更加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从三年前,林依出现在项慕川身边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
“什……”
夏温暖清了清嗓子,蹲下身,气定神闲地将散落在地上的袋子一只一只扶好,嘴里平静地说着话,“你的模样,好像和资料上的不太一样了呢,怪不得我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你来。当年,你的丈夫不止废了你一双腿,恐怕连眼睛也废了吧?”
那一瞬,林婉的身体犹如遭到雷击,怔怔地望着夏温暖!
女子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角,轻声道,“我在想,凭着一副义眼,视力该有多么的好,才能在没有灯光的情况下,百分之百肯定,是我推的林依?”
林婉脚下一软,失力地跌在了沙发上,手臂不慎挥到了茶杯,茶水溅了她一身。
项老夫人见林婉这副模样,眉宇间升起了一团疑云,立刻沉声问道,“难道说,你真的……”
“不是的!老夫人,你不要听她胡说……是这样的,其实我是……那个……哦,我是听……”
林婉已经有些慌了,但夏温暖依旧不快地拍了一下手掌,冷声道,“解释不出来就暂时给自己留点时间吧,现在,请先让我把话说完……”
项老夫人和林婉齐刷刷地转过了脸。
“林女士,你说你昨天晚上去探望林依了是么?但是,若是没有担保人的话,疗养院是不会随便放病人出行的。你没有丈夫,父母亦去世了,因为曾经负债累累,也早就没了朋友,身边只有林依和林竟一双儿女,林竟的年纪太小,还不够资格做担保人,所以我想请问你,你是如何从疗养院出来的?”
“我……”
夏温暖将手指竖在她面前,示意自己还是没有说完。
“还有,你也说了,那条楼梯没有路灯,平时也鲜少有人会去,你腿脚不便,为什么要正巧经过那里,然后又正巧听到尖叫声,接着正巧赶过去,最后,正巧看到我推人,之后逃跑?”
一连串的“正巧”,夏温暖刻意咬重了说,她的眉峰抖动着,锐利得似是两柄能够将所有黑暗都斩断的长剑。
林婉被堵得哑口无言,但夏温暖偏偏在这时候停止了咄咄逼人,朝她摊开了手,“好了,我问完了,林女士,请你回答我吧。”
“我……我……”
林婉开始吞吐起来,不停地咽着唾沫。
——“我……”
“怎么了呢?刚刚你不是还很想解释的么?我现在正等着你呢,项老夫人也在等着,快点说啊。”
林婉满脸的汗,眼角的皱纹似乎更加深了,她喘着气,不敢看夏温暖,也不敢看项老夫人,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下,连“我”字都说不出来了。
夏温暖苦恼地摸了摸下巴,眼睛晶亮尽量的,“唔,你不想说是么?那不如,我来替你说吧……”
“林依有事要见你,所以替你做了担保,让你去医院找她。因为不想被任何人发现,她和你约在了楼梯口,而我正好无意间经过了那里,你们以为我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了,害怕我泄露出去,便自导自演了一出戏,不惜牺牲掉林依的孩子,来陷害我……我说的对不对?”
林婉听完,身子早已抑制不住地发着抖,她吓得三魂去掉了两魂半,心脏差点蹦出了心口。女人连忙紧紧地捂住嘴巴,手指在脸颊上掐出了深深的指印。
夏温暖,她……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为什么她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就好像她其实从头到尾也参与在了其中一样。
真的只是靠猜想,便能猜到这种地步么?
而且,更让人担心的,是她到底有没有听到依依昨晚和自己说的话?
那个流掉的孩子不是项慕川的,如果这个事实让项老夫人知道了的话,那么,要抽筋拔骨的,就该是她们母女俩了!
“夏温暖,你你你……你疯了是不是?依依怎么可能会这么做?那是她的亲骨肉啊!你不要胡说八道,随便篡改事实,嫁祸到依依头上去!她已经够惨了,你还嫌害得她不够么?!”
情急之下,林婉索性开始破罐子破摔,“夏温暖,我知道你聪明,本事大,可并不代表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这些通通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你能拿得出证据来么?我的眼睛是不好使没错,我只是看到有人推了依依,可不知道是谁!但依依在被你推下去之后还没有昏厥,是她告诉我的!我没看见,但她看清楚了,难道面对面的,依依还能漏掉你的脸不成?!”
“哦,这会又变成是林依看到我了?脑筋转得不错啊!可笑不可笑,难道林依不会看错人?又或者,她就不会说谎了么?”
林婉瞪着她,一字一顿道,“夏温暖,你就别耍嘴皮子了,人证和物证都在,你还想狡辩么?依依为什么要说谎?如果你没有推,没有害死她的孩子,她为什么要包庇真凶,反过来污蔑你?真觉得冤的话,就不要这么趾高气昂的了,拿出证据来啊,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巧跑到医院泌、尿、科去了!”
夏温暖脸色微沉,吐出一句,“这是我的事,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我看你是根本说不出来吧?”
夏温暖斜睨她一眼,淡淡道,“别用这么拙劣的激将法,听着反胃。我说了,没有这个必要……”
“那你就是承认了!老夫人,她承认了!”林婉激动地一把攥住了夏温暖的手臂,将她扯到了项老夫人面前。
“喂,你做什么?放手!”夏温暖挣了一下,换来的却是更加紧致的桎梏,自己竟然挣不开!
林婉不是一直病怏怏的么,为什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力道,她是想掐断自己的手么?!
“放……开……”
“放开?我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你!”
林婉狰狞的脸凑近,夏温暖本能地躲开了,此时此刻,这个女人简直就跟疯狗没两样。
下一秒,林婉竟然真的伸出了另一只手,底气十足地袭向了夏温暖的脖子,又长又尖的指甲,刀子一样,撕裂了空气……
——“夏温暖,我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你!”
林婉恶狠狠地说完这句话,停顿了片刻,真的伸出了手,又长又尖的指甲宛如妖魔一般。
项老夫人已经是默许的状态了,看着林婉做出这么过激的举动来,也没有加以阻拦。
她只是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像尊雕像一般静静地站着,视线淡漠而事不关己,似乎还隐隐地期待着,接下来夏温暖会吃什么样的苦头。
周围一直闷着脑袋不敢出声的女佣们已经看傻眼了,呆呆的,一时间忘了应该上前拉开林婉。
夏温暖费力地握住林婉袭向自己脖子的手,不让她碰到自己。
她忍住想要叫人的冲动,憋着一口气,准备徒手挣脱。
可是,林婉好像真的疯了一样,力道大得完全不受控制,夏温暖怎么也推不开她。
女子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生理泪水都快要被逼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窝囊极了,没想到单凭力气,她竟然敌不过比自己大了整整一轮,还一直在疗养院中休养的林婉!
气氛于不知不觉间白热化了。
这时候,只听得“哗啦”一声,拉门被人从外侧拉开。
来人用了很大的劲道,全然不顾门会不会坏掉,猛地窜进来的冷风让会客厅里的所有人都打了个寒战。
夏温暖扭过头,还没有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是谁,熟悉的男声却旋即穿透了风声传来,直达天听——“不许动她!”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如同圣旨一般,让一般的平民百姓无法招架。
那一刻,夏温暖有些供氧不足,原本毫无波澜的心,竟然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夏温暖说不出自己的心绪为什么会如此起伏不定,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松了一口气,此刻,她只知道——
是他!
是他来了!
夏温暖烦心地闭了闭眼睛,项老夫人的是非不分让她烦心,林婉的死缠烂打让她烦心,项慕川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现,也让她烦心!
但最最烦心的,是得知项慕川出现的那一瞬间,对他没由来地产生了依赖的自己!
这一点,烦透了!
夏温暖,你疯了是不是?犯什么贱?谁允许你产生这种懦弱的想法的?!这个男人,你应该离他要多远,有多远的!
在心底,夏温暖毫不留情地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把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狠狠踩在了脚下,像是碾灭万恶的烟头一般,连灰都没有剩下。
世界再次恢复声音,是在一个小个子的女佣喘着粗气出现在门口之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