狎岭二八剑脑子飞快转动,派里最近没有跟别派开战,也没有什么大矛盾冲突,跟周围别的村城关系稳定。既不可能有人寻仇,也不会是来抢地盘,他真猜不到,眼前这几个人是干嘛的了。
陈今脸上带着蒙面白布,怒视狎岭二八剑道:“原本不需要多问亦可,但也不在乎多耽搁一时半刻。这几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否经常把可欺的路人骗回来当奴工?”
“你们到底是谁!”狎岭二八剑不敢动手,他的本事心里有数,一个五湖四海的,外头厉害的同修为外修者他都打不过,但他背靠狎岭派,那些外修者谁敢吃饱了撑的惹他?
陈今随手一抬,一划,风轻言丢出来的短剑顿时绕着狎岭二八剑绕飞一圈,回到她掌中,只见稍微用力一扯,看不见的丝线顿时勒住狎岭二八剑的脖子,瞬间便陷进肥肉里头!狎岭二八剑立马在脖子上抓,一动,脖子上勒的更紧更深,他急忙停住动作,嘴里叫道:“大仙饶命!我说、我说!你们问什么我说什么!”
屋里的几个女仆既不敢抬头,又意识到正在发生了不得的事情,不明就里,也不知道她们自己是否会受殃及,个个吓的直哆嗦,却不敢喊也不敢跑。
弦乐扫了圈,沉声道:“我们找的是狎岭派二八剑,跟你们没关系,都安静呆着别动。”
她怕让这些人现在出去了,会招呼人过来,虽然威胁不到她们,可动起手来浪费仙气,打完一身汗,又臭又难受,最关键的是现在需要安静的审问清楚状况,然后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实在不想被打乱了节奏。
“那就说吧。”陈今双手负背,信步走到他面前,原本他防着这家伙吐口水,现在看他吓破胆,求生本能下是绝对不敢的。转念一想,他大约是受过去的经历影响,这些至少村富户出身的仙人,应该不会吐口水吧?
“四位大仙是外头来的吧?……不、不不不,我不是打探大仙来历,是奉剑派里这样的事情不新鲜,大仙要是在对这里的事情熟悉,也不会觉得奇怪了。”狎岭二八剑猜不出这群人来自哪里,更为陈今他们的关注点一头雾水,难道说,这几个女人,他们认识?或者是,恰好看中了?
居山白早就想说话了,但被那颗人头吓的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这、这太过了,可是吧,那人脑袋就是狎岭二八剑拍下来的,她几次想说话,弦乐都拍拍她肩膀,低声说:“坐着,听着。”
“废话!问你话就快说!”弦乐甩手把杯里的温茶泼了他一脸,故作不耐烦的厉声呵斥。
“是是是!”狎岭二八剑立马连珠炮似得说了,但凡相关的、他认为有必要的,全都主动倒了个干净,一口气说完了,他才敢停下来好好喘口气。
奉剑派内一直有奴仆买卖,这些奴仆多是生活贫困,被家人卖了;一些是家里欠债没钱还,被抓走抵债。
而这几个,都是欠钱的。是另一个村护长跟狎岭二八剑赌钱输了,抓了几个欠债人的女儿给他抵现。因为狎岭二八剑好女色,因此更乐意接受新鲜的女奴仆。
陈今听完了,又问那几个被锁链套着的女仆,两相印证,才知道她们是因为田地租金暴涨而给付不起,欠下的债务利滚利,年年还,年年穷,年年没尽头。
风轻言奇怪的问:“奉剑派境内,田地都是奉剑派所有,怎么要给他们租金?又怎么会暴涨?”
弦乐也觉得奇怪,就听一个女子说:“村护长说奉剑派把地送给狎岭派了,地都卖给村里的富户,我们得跟他们买,他们租给我们的地少,价钱就一直涨,给不起钱了,按他们的合约就能随便拿我们的命抵债,一条命以前能抵一年的地租,现在十条命才能抵得了一年。”
另一个被抓的女的也大着胆子说:“我姐姐在村护长那当一年奴仆就只能抵一年的利息,没有工钱,村护长不高兴就能杀人。等两年看厌了的就会被卖给别的富户,等年龄更大了,富户再折价卖给富农。”
“欠了债的人家,男的女的都不能结婚,也不能跟别的男人睡觉,要村护长批准。身强力壮的要替村护长做事,高兴了才会批准,因为这,好多村里男的都去干卖命的活。”又一个女子大胆的控诉,泪眼汪汪的,最后说,她订亲的男人就是为了能结婚,替村护长去陡峭悬崖上挖木疙瘩摔死了。
听完这些事情,风轻言发现天乐派边境村子里的那些事情,竟然能被这里对比成幸福了!
“奉剑派的地,什么时候成你们狎岭派的了?”弦乐其实已经猜到了,只是还觉得很难相信区区村护长会如此大胆。“你作为狎岭派弟子,这么管理村子,为了体现惩罚的威慑力不惜限制婚育,又使村民过度贫穷,长期背负巨额债务,人口会因为这些越来越少,将来的税收会越来越低,到最后甚至村庄都能荒废了!你们派里能在这种事情上任由你们胡来?”
弦乐从她出身的角度来看待,对于仙派来说,什么凡俗人的疾苦啊,那是看不到的。但管治的过份压榨,也会有人口设法迁居到别派的领地。仙派平日里关注的是发展的利益,村人口的减少,就意味着未来持续产出减少,税收减少,关系到仙派本身的长远利益,这种问题肯定得管!
“都是这样,奉剑派这都是这样啊!派里让当村护长都有期限,不想办法多榨点好处,不就白干了吗?再说了,我不干别人也这样干啊!前些年流行把村里的建房子的地炒的飞起,我们这几年没办法继续啊,只能从田地上捞钱。这些下贱人吃用都能不舍得,就房子和种粮食的田地他们不舍得也不行。”狎岭二八剑下意识的如此用词,因为觉得面对的都是仙道中人,觉得如此称呼凡俗人很正常,压根没多想。
“贪得无厌!我看你才是下贱人!”可是,风轻言甩手也泼了他一脸茶,她讨厌这种词,玄剑山那几年,她跟孤儿伙伴们听了多少,听的多窝火!
“村庄人口减少,狎岭派不管?”弦乐仍然为此困惑,便继续喝问。
“仙子,这减少的是奉剑派的人口,又不是我们狎岭派领地的人口,是吧?派里哪会管那么多啊?”狎岭二八剑说了句大实话,原来这些仙派这么干,是如此考虑。
“现在不是你们狎岭派在管吗?”陈今暗暗拳头紧捏,一个村护长,如此不把村里人当回事,为了掠财丝毫不考虑村庄的未来,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大仙,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谁知道是不是?奉剑派里都是肥肉,多少仙派都盯着,比方说最近,听说上剑村和山剑村被红香派接管了,它们离奉剑派多远啊?山长水远的还要来吃肥肉,十大门派的玄剑派都不敢说占的地方能一直不变,何况是我们?想那么多,管那么好,将来不定便宜了别的仙派,说不定还因为村子太繁荣更招大仙派眼馋啊!”狎岭二八剑一脸赔笑。
面对这样的逻辑,陈今竟然发现,从这些家伙的角度,这么想竟然还让他无话可说了。
是的,无话可说。
因为说什么都没用了。
“你们这样的恶鬼,死都算便宜了!”风轻言咬牙切齿,原本就没打算放过这家伙,看这人做的事情,杀十次怕都不嫌不够赎罪的,正要发力勒断他的脖子,那人突然连吐四颗灵气珠,然后叫着说:“仙派规矩!仙派规矩!我给仙气珠了啊!你们不能再下杀手!违背仙派规矩,会被群起围攻的啊!”
“我可没要你的仙气珠!”风轻言猛然发力,狎岭二八剑眼睛充血,手猛的挥,又指嘴,像是有话要说,她便稍微放松了些,喝道:“还想说什么?”
“几位大仙为什么如此憎恶这些事情,我不知道。但我想说,你们杀了我也没用啊!奉剑派里那么多仙派,大大小小,都这么做,都这么想,谁会把奉剑派的人当自己派管制的下贱人看待啊?我被派到这,理所当然的就得给仙主、长老们上供奉,给城护长交额外的税,不给我就没内修机会了啊!你们杀我这种小角色有什么用?我不成了那么多大仙派的替罪羊了吗?我死了,换个人来还是一样啊!”狎岭二八剑声情并茂,情绪激动的很。
“你做了,你该死。至于别处如何,我们以后会如何,那是另外的事情。”陈今说完,风轻言猛然的发力,再不理会狎岭二八剑求饶的举动。
陈今没在看他挣扎,转而对屋里剩下的五个,被线束缚了动弹不得的村护卫们说:“你们是否该死,我们不知道。今日本着只诛恶首的宽容之念,放过你们。也能借你们的嘴让下一个村护长知道,这世上,还就是有见不得欺人太甚、爱多管闲事的仙道中人!他将来行事如何把握分寸,便好自为之吧!”
陈今径自出去了,风轻言收了细线,放了那几个人自由,一个个连忙千恩万谢,没有敢喊叫动手的,倒是让她有些失望。她本觉得这几个杀了也不会错,巴不得他们动手替躺地上的狎岭二八剑报仇,顺手把这几个也杀了。
风轻言平时杀心本没这么重,但却觉得这些人简直太过份!
弦乐落在最后,她想的更多一点,他们现在扮演的是居山派的人,就对那几个被饶命的村护卫道:“本派掌门,是奉剑派少掌门未婚妻!途径此地,被你们以招待名义骗过来,还意欲将我们强抢为奴!原本把你们全杀了,还得要求你们狎岭派掌门赔礼道歉!今日本派仁义为先,你们好自为之!”
“……是、是,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仙子息怒……仙子慢走!”那几个人殷切的送他们出去,又让人准备吃喝的东西放马车里,殷勤的送走他们,看都去远了,最热情的那个才呸了声道:“奉剑派算个屁!走,禀报城护长,请他做主!”
“弦乐你今天真奇怪,平时恨不得把人渣都杀了,今天这么安静?”风轻言骑坐马上,想起来刚才知道的那些信息,胸膛里就一直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因为我推测陈今是想把他们都解决了,就不需要我主动嚷嚷了呀。”弦乐看了眼陈今,很自信她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