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小凤凰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张罗饭菜, 各样口味的菜都让星弈尝了一遍 。
星弈难得动了筷子, 比平常多吃了一些, 却唯独不爱喝那琼花樱桃汤:“酸。”
他尝了几口便放下了, 一抬眼便望见小凤凰托着腮,笑吟吟地看着他:“原来你觉得酸,微兼,你骗我骗了这么久, 总算让我逮到了。”
星弈微微一怔。
小凤凰告诉他:“我喜欢喝樱桃汤,以前你就让人送樱桃过来,我每天晚上都会煮了我们两个喝。我知道你怕酸, 给你煮汤的时候就多放两勺糖,你能喝两碗;可有一回我忘记放糖了, 你也喝了两碗,我也摸不清楚放糖之后的你到底喜不喜欢, 我做什么你都说好吃,很明显就在骗人嘛。”
他伸出筷子一指他,有几分得意的样子:“明明就是觉得酸,不愿跟我说, 这下被我逮到了吧。”
星弈瞅着他:“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一点。那时候我回得晚, 总等不到和你一起吃饭,唯独喝汤的时候有功夫闲下来和你说几句话,两碗汤喝完刚好一炷香时间, 过后洗漱沐浴,第二天我又要早早出门。若不是为了多和你这只坏凤凰说说话,我哪里会喝这酸不溜丢的小樱桃汤?”
小凤凰愣了愣:“哦。”
星弈接着瞅他:“至于好不好吃的这个问题……在人间,我自小没吃过娘亲亲手做过的饭,在神界,我无父无母,同你一样是自力更生的,有人给我做饭便是我最大的幸运,这饭好吃还好看,我哪里敢说一个不字。你说是不是这样,小圆圆?”
他冲小凤凰招招手,小凤凰立刻欢欢喜喜地凑进了他怀里。星弈将他抱到腿上,环着他的腰,低头蹭了蹭他的脸颊:“不过我得说,你今儿做的汤真是有些酸。”
小凤凰伸手把汤碗端过来喝了几口,纳闷道:“可是我觉得还好,我刚刚做饭时尝了一口,觉得仙洲樱桃都太甜了,还放了一点七杀哥哥给我送的醋仙草,我觉得挺甜的呀。”
他琢磨了一会儿,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星弈晓得他的口味一向偏酸,也没有在意。两个人在庭院中黏糊了一会儿后,还是你一口我一口地喝掉了一大半的樱桃汤,最后一起去沐浴睡觉。
入睡前,星弈将小凤凰抱在怀里,伸手捏着他的脸颊:“圆圆,我想了一下,你同金翅鸟所说的魔道收容所还是早些开办罢,你努力帮我做这件事,我也努力扳倒星盘,好吗?”
小凤凰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问道:“为什么呀,微兼,你今天下午还跟我说不用这么着急的?”
星弈低声道:“我是觉得,我的定力恐怕不会太久,小圆圆。”
小凤凰一开始还没有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等到他反应过来之后,他认真地伸出手指戳星弈的胸口:“那你怕,你怕很快对我彻底动心的话,我就去睡偏殿……不对,偏殿也太近了,我们两个不见面,我可以去梵天老家住一段时间。等你什么时候找出具体办法了,我再什么时候回来,你看这样可以吗?”
星弈弹了弹他的脑门儿,笑了:“那你会想我吗?”
小凤凰点点头:“会的!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微兼。”
星弈把他的头发揉乱又捋好,把他死死地圈进怀中:“那你就知道我会有多想你,你在与不在,没什么区别。”
他道:“我们都要忙起来了,小圆圆,我也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两个人真正毫无顾虑地在一起不过一年时间,真正论上前世短暂的相聚,也不过一百五十多年,聚少离多,情话是越来越会说,小凤凰都要说不过星弈了。
小凤凰凭空画了一小段符文,隔空传信给金翅鸟,要他早些按照他们白日商讨的内容,拟出一份送出去。
做完这一切后,他伸出手掌,轻轻抵在星弈的胸膛上,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慢慢地入睡。星弈因为手腕灼痛的缘故,一向睡得比他晚,他看着小凤凰闭上眼,呼吸渐渐惬意绵长,那只手松松地抵在他的前胸,柔软又温暖,那之下的心也仿佛被他的体温暖化,开始跳动起来。很奇怪的,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声与小凤凰的呼吸声重叠了,一下,又一下,无比清晰,最后交织成擂鼓阵阵的天罗地网,将他包裹——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天罗地网将自己网住,他素来习以为常的冷静、沉稳——与禁锢他长达万年的冰封,慢慢地碎裂瓦解,如同冰层崩散,春水倒灌,携裹暖阳的溪水透成千百道剔透的细流,像眼泪,也像一个人清澈而专注的的眼神。那溪水潺潺溜走,带走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带走了如同他骨与雪的万年寒冰,携裹着花瓣和酸甜的樱桃果实流向远方,走过万山同光的风与云,最后到达静海,急转直下。山峦高高耸立,风越来越高,水流越来越湍急,天越来越近。
他直觉要到达一个令人警惕的堤口了,但他无法控制水流,就像上古照进北天霜雪的阳光无法被预测一样,就像在高处画画的人不知何时会跳下来,扑进他的怀里,眼前的小鸟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会歪歪头,啾啾叫着钻进他肩窝,世界上所有跨越时间的承诺与情爱他无法控制——因为这是超出星盘之外的东西。
他手腕一痛,而后疼痛湮灭,悄无声息。
星弈低声道:“小圆圆。”
小凤凰本该睡熟了,他在他怀里拱了拱,迷糊中以为是自己抢了被子,故而星弈要叫他。这只小胖鸟摸索着要给他盖好被子,摸来摸去没找到被角,最终把自己弄醒了:“微兼?你还没睡,有事情要告诉我吗?”
星弈看着他笑:“圆圆,星盘陷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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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这一笑,第二天小凤凰变了小鸟,用翅膀啪啪地把星弈打了一顿:“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认真告诉我,微兼!我昨晚听见的时候以为我在做噩梦,可是一觉醒来发现你说的是真的!”
小凤凰的小豆眼里透着沮丧。星弈把他捉起来捧在手心,反而显得很轻松:“我很认真啊。”
这只雪白的小肥鸟继续用翅膀噼里啪啦地拍着他的手:“你还在笑!我想起来了,你昨天是笑着跟我说这句话的!臭微兼,你什么时候能靠谱一点,我这么不靠谱的小鸟都比你靠谱多了。”
星弈挑眉看着他:“哦?你还知道你不靠谱?”
昨天的樱桃汤还剩下一些,被大仙娥拿去冰镇了,星弈倒了一些慢慢喝着,一面耐心等青鸟到来。
星盘陷落的时间不早也不晚,虽然比他预计的要快了些许,但也勉强在他意料之中——毕竟动不动心这回事谁能说得清呢?只不过这个时间有点尴尬——他们刚刚在那条烛九阴身上发现进展,然而还没来得及深入实行,星盘便已经彻底失控。
原本就没有留给他们多少的时间被压缩得更短了,一大早,青鸟便去传信给杀破狼三位,十万火急。此前星弈也经常暂停星盘捏几颗星星玩,故而这次短暂几个时辰的陷落,暂且无人发现,即便有发现了,也只会以为这位浮黎大帝偶然心血来潮,又打算捏几只小鸟星星。
来得最早的却是凤凰明尊。
星弈有些讶异:“青鸟前脚走,你后脚就来了,你这么快便知道消息了?”
“什么消息?”凤凰明尊满腹狐疑,伸手将一封纸函拍在了桌上,“我是来跟你们讨论这个魔物收容所的事情的,昨夜金翅鸟拟了草案送过来我这里审批,正好我带孩子失眠没睡,看完后便来找你们了。”
小凤凰有点惊讶:“金金昨晚也没睡吗?我以为他至少要过几天才能把这个方案做出来呢,他这么有干劲是好事,可是也得睡觉呀,我过后会继续批评他的。明尊,这个方案有什么问题吗?”
凤凰明尊摆摆手:“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魔道这个事情太敏感,我能问问为什么吗?六界中,神魔永远相对,你突然要创办一个魔界收容所,无异无养虎为患,我虽然是负责审批这一块儿的人——帝君,别这么看我,我当然知道浮黎山是你的地盘,圆圆想开窑子还是幼儿园只管开,但审核报批的这个过场还是要走的,不然也难堵住六道悠悠众口。我要问清楚,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他扬了扬手里的文书,“金翅鸟昨夜写的申请理由是‘普世济魔,和平共处’,若是换了其他小鸟对我说出这种话,我就把他就地打死。”
星弈喝了口樱桃汤:“是我们发现了一个办法,魔道的力量大致能与星盘相抵,其他细节不提,你尽管批准就行。”
凤凰明尊眉头紧锁,喃喃地念道:“那时间上也太赶了,神魔向来水火不容,如果这样贸然收留魔物,定然会落人口实。要我说,我们不如试探一下外界的风声,再推进一轮尊老爱幼魔道公益活动……”
“大凤凰,”星弈打断他,“时间上来说,这就是最合适的时机,因为星盘已经陷落了。”
凤凰明尊先是楞了一下,而后整个人都仿佛被雷劈了一遭:“你再说一遍?什么陷落了?星盘怎么了?!”
小凤凰赶紧跳过去,圆圆地蹲在他膝头,用小翅膀摸摸他的脸,忧虑道:“明尊,是星盘陷落了,不过我也觉得微兼他有点不正常,这么大的事他还笑得出来,不过我想微兼大约也是对的,现在着急也没有办法嘛。明尊哥哥,你可以摸一摸我的毛,放松一下心情。”
凤凰明尊没有拒绝,电光石火间,他在脑海中想过千万种可能,准确地分析出了当下的情况:“我先不问你们是怎么研究出来这一点的,但如今魔界衰落是一,难找修为登峰造极的魔道中人供我们驱使,魔道人心性顽劣是二,必然也不好把控;再说了,两相抵消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除非有人能一边对抗星盘一边持续修炼魔道——这是比单单退魔更困难的事,我们又要去哪里找这种人?”
星弈看着他,心平气和地道:“喝茶,大凤凰,我们坐下说。”
小凤凰见明尊没动,于是主动凑过去在他手心蹭了蹭。凤凰明尊好半天后才回过神来,长叹一声:“你们真是……算了,不说这个,那如今要怎么办呢?”
星弈道:“杀破狼三方会照的阵法,能撑三天。”
“三天之后?”
星弈道:“四大天枢,能撑两天。”
“再两天之后?”凤凰明尊焦虑地撸着小凤凰的羽毛,小凤凰感觉自己即将被撸秃噜皮,但还是乖乖的没有动。
星弈淡声道:“我不会让你们等到那个时候的,五天之内,必见分晓。”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虐呀,大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