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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四 野性的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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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军解散了,但李政然直到入了冬才闲下来。

因为家中暂时没有进项,吴氏不得不缩减一部分费用,家中的两个婆子打发了其中一个,放了冬儿回乡,长工解了契,门房也请了个年老费用少的,杂七杂八地省了不少内费,连饭食都清淡了不少——没办法,今时不比往日嘛。

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晚,过了大雪节气才下了第一场雪。

清晨推开门,雪竟没过了门槛。

李政然一向早起,一番洗漱后,找来工具开始清理院里的积雪,从门前到院口,直到蜿蜒出一条小道——

近日的早饭一向是各院吃各院,因为吴氏最近节俭的有点吓人,各房实在清淡的有点受不了,干脆找借口在自己屋里吃。

“伯伯,早。”映蓉穿了一身红棉袄,站在院口脆声跟李政然打招呼——

积雪虽清,但路仍然有点滑,李政然怕侄女滑倒,弯身将她抱过了路滑的地方,最近小侄女经常到他们这儿来,跟他们一道吃早饭、散步,每天都很准时——可以理解,最近家里奉行节俭,而他们这院,为了给妻女补身体,吃得一向不错,早上他们多半是出门吃,也就免了妻子起身去做——夜里照顾女儿,早上总要贪些懒才不致累倒。

“大娘早。”映蓉不过四岁,个头随李家人,细且高,看上去像六七岁的娃儿,从大伯身上跳下来,一路小跑到莫语跟前,莫语刚洗漱完,头发还没挽,正帮女儿穿衣服。

“映蓉今天起得真早。”莫语称赞一声,顺便将穿好衣袄的女儿交到丈夫的手里,起身去拢自己的头发。

“大娘,你的头发挽得真好。”映蓉趴在梳妆台上仔细看着莫语挽头发,看着看着,她有了个重大发现,“大娘,你的眉毛是长上去的?!”

一般女子的眉毛都是拔光后重新画上去,像她娘就是,大娘却是长上去的!

莫语笑笑,“不要跟大娘学,大娘是偷懒。”不拔眉也就不用画眉,也就免了每天早上的画眉时间,三两下挽好了髻,顺手拾了梳妆台旁的棉坎肩穿上,“映蓉今天想吃什么?”赵絮嫣每天都把女儿放到他们屋,估计是清楚他们夫妻俩都疼孩子,不会让孩子饿着,就此占点小便宜吧。

“火烧夹酱牛肉。”小丫头昨晚就想好了。

“好,火烧夹酱牛肉。”莫语拉侄女一起出门。

一家三口,不,应该说是四口,一前一后从后门出去——

街上的积雪早已被沿街的店家扫除干净,只余下薄薄的一层碎冰贴在灰泥砖上,担心滑到,莫语一手攥着丈夫的衣袖,一手拉着映蓉。

这些日子主屋不开早饭,他都是带她出来喝早茶——之前她一直很少能吃到外面的东西,如今才知道外头有这么多新奇的早餐。

“大娘,杏仁茶——”映蓉指着街对面那家冒着腾腾热气的杏仁茶摊位,是嘴馋了吧?

不待莫语出声,李政然道:“手上的东西吃光了再喝,吃不完会浪费掉。”

大伯虽然经常笑笑的,但说起话来她不敢不听,点头,乖乖地啃完手上的牛肉火烧——吃完这个她那小肚子里哪儿还有空档喝茶!

李政然早早吃完了自己的牛肉面,抱过女儿来玩,顺便让妻子吃早饭。

八宝粥配汤包,这是莫语的最爱。

她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最爱吃的东西,如今看来,还是自己的手艺不够好,因为从在家做姑娘时,就一直都是她做饭,后来嫁进李家,也做了挺长一段时间的饭,吃惯了自己做得东西,没觉得哪里好吃,这些日子常在外面打牙祭,才让她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大哥、大嫂?”是政亦的声音。

“爹。”酱牛肉还没吃完的映蓉三两下就跳到了自己亲爹跟前。

政亦正拿着一个油纸包,由里面散着的热气来看,应该是早饭,他惭愧地解释道:“容嬉得了点风寒,早饭没人做了,出来买些吃的回去。”顺带摸摸自家女儿的小脑袋,“不是让你在房里呆着嘛,怎么又跑去大伯、大娘那儿?”

孩子不会撒谎,嘟着小嘴答:“我想吃酱牛肉,娘说不行,要吃就跟大伯大娘出去。”

“……”政亦真有点生妻子的气,这像什么话?占人点小便宜又不会发财!

李政然见二弟脸色微赧,催促他,“早饭快凉了,吃了对身体不好,你快回去吧。”

政亦道别后,拉着女儿往家去,走出老远时,就见小映蓉踮脚把酱牛肉送到了自家亲爹的嘴里——

“嫉妒了?”看着远处的画面,莫语笑问丈夫。

李政然勾一下嘴角,再低头亲一口女儿的小脸颊,道:“我闺女长大了肯定也心疼爹。”没什么好嫉妒的。

一顿早饭吃完,日头也升到了屋檐,他们回家走得是正门,一进门就见门房外摞了一堆木箱。

李政然问一句门房老张头,“谁的东西?”

老张头六十多岁了,佝偻着背,无儿无女,是个孤人,来李家时说月钱给不给都无所谓,只要有饭吃、有住的地方就行,而且在众多人选中,他看起来还算老实,吴氏便留了下来。

老张头正一个箱子一个箱子从马车上搬下来,听李政然这么问,赶忙停下手解释:“舅老爷一家刚到。”

舅舅?!

李政然夫妇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底都看到了不解。

“老张,你先进去吃早饭。”李政然从敞开的门房里看到桌上的饭还冒着点热气,可见老张头早饭还没吃完。

老张头摆摆手,“没事,卸完了再吃也不晚。”

李政然有些不高兴,不知是不是因为舅舅随意使唤老张头的缘故。

夫妻俩来到正厅时,见舅父、舅母、表妹,以及两个丫鬟,一个小厮都在。

吴氏见到儿子,忙道:“政然,正好你舅舅刚到,过来坐坐。”

“舅舅、舅母。”李政然夫妇各自打声招呼。

刚坐下没多久,政亦、政昔夫妇也急匆匆来到前厅,一看眼前这架势,心里都明白了七八分——感情这是投奔他们来的?

还真是会赶时间,家里正霉着呢,居然又来了一堆吃客!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明眼人都瞧得出李家媳妇那热络的脸色下藏着“很介意”三个字,但明眼人却并不打算看出来,继续装糊涂……

***

吴家之所以来投靠李家,除了因为历城仍然很乱外,还有吴家舅舅效力的翁老爷在战乱时被乱匪逼得悬梁自尽,翁老爷一死,他也丢了饭碗,无处所依只好到阳城来投妹妹了。

“两位表哥可还好?”这是政昔的问话——就算投靠,也该先靠自己儿子吧?怎么先来外甥这儿?本末倒置嘛。

吴家舅母一听这话,不禁悲从中来,忍不住低泣了起来,“就是找不见他们,才没办法来了阳城,上次那场乱子后,就与他们失去了联系,也不知他们如今在哪儿。”

既然这样,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有整理院子让他们先住下。

吴月兮好办,可与欣乐一起睡,至于吴氏夫妇的住处……三个儿子要谁让屋子都不合适,吴氏只好搬到欣乐的隔壁,把自己那间给了兄嫂。

待一切安顿好后,吴氏让环儿去街上买了鱼肉给兄嫂和侄女置办了一桌像样的菜。

吴家这段时间也是逃难度日,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挑剔饭菜,兴许是因为寄人篱下,舅舅也不再动不动就摆长辈的架子,舅母也很少说闲话。

——自从回到阳城后,李家的早饭就逐渐开始各归各屋,吃好吃坏自己说了算,本来都没什么意见,可如今来了客人,吴氏这边不好再继续俭朴,鸡鸭鱼肉,每天都是换着样子来。

人都不是傻子,有便宜不赚,留着给谁?既然花的是公家的钱,谁都能来吃,二房先把两个女儿推到吴氏的院子里,接着是政昔,后来二、三房干脆都过来凑桌。大房住得最靠后,没什么事也不会经常过来,自然不晓得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同样是儿子,吴氏也不好太委屈老大,干脆让环儿叫了他们一起来吃早饭——分久必合,李家又吃起了大锅饭。

***

冬至过后,李政然夫妇原本打算回一趟甲山,临走的前一天吴氏却说吕家送了信来,可能要派人过来商议婚事,让他们先不要回去。

说实话,莫语是有点难过的,毕竟从上次回门一年多都没回过娘家,而欣乐的婚事早就定好,政然不在场也无所谓,何况送信的人什么时候来也没定,但婆婆却非让他们留下不可。

这天晚上,莫语睡得特别早,政然去与同僚会面,近午夜才回来,回来时,莫语其实是知道的,但仍闭着眼,没起来帮他洗漱更衣,都让他自己去做,她一直背着身睡得“很熟”。

李政然躺到床上时,特意伸头看她一眼,一股子酒味跟着冲进莫语的鼻腔——更让人烦心,她难过了一下午,他却还去喝酒。

没给他借酒装疯的机会,在他的脸凑过来时,她就主动坐了起来,不让他得逞。

李政然顺势半仰在枕头上,笑看着她的背影——他知道她在装睡,也知道今天母亲阻止他们回去,让她难过了。

两人都没吱声,莫语抱着身前的被子就那么坐着,牙粉色的睡衫包裹在身上,正好可见后背那年轻女性的美丽曲线。

“不高兴?”他问。

“没有。”莫语戳着自己的衣袖一角。

他直起身,刚好可以从背后抱住她,“年初二回去怎么样?”

好是好,可万一婆婆再有事,岂不还是这结果?

“欣乐的婚事可能会有些变故,我得留下来处理一下。”

变故?“你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回头问他,上次他就怀疑吕家的借款,这次又说有变故,可见是得知了什么消息。

“还不确定,等吕家人来了,我要向他们确定一下。”低头看她,“不生气了?”

“只是有点难过。”本来是真有点生气,因为他不拒绝婆婆的要求,可在知道他有这么大的理由留下来后,她怎么可能再生气?反倒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半起身爬跪到丈夫身边,“如果吕家真有问题,你会不会不让欣乐出嫁?”

“看情况。”伸手慢慢解开她睡衫的盘扣,自然到她差点伸手去帮忙。

“娘要是不同意呢?”没伸手帮他,但也没阻止,“她跟欣乐都很满意吕家这门亲事。”

“你会不会愿意与人共事一夫?”解下她的最后一粒盘扣。

“自然不愿意!”说得很坚定,她是故意以幼稚的冲动表明自己的立场。

“嫉妒可是犯了七出。”眼睛瞅着她颇显稚气的神情,手却已经悄然拉下了她的睡衫。

“所以我只会跟你说实话。”莫语没躲开他的视线,该坚守的时候不能后退,既然已经表明了立场,她还有什么可逃避的?

“若非要有那一天呢?”顺着她滑腻的肌肤一路攀到颈后的衣带上。

“齐人之福可没那么好享。”她笑笑,纤指也拉扯开他的衣襟。

李政然半眯起眼,相处的越久,越会发现他这这小妻子身上带着很重的野气,只不过平时被恭顺遮盖了而已。他手上一个用力,将她紧紧贴到了自己胸口,动作中也带了点粗蛮。

“不要再在我面前演戏。”一边折磨着她的身子,一边低低的请求,或者该说是要求。

对于这个小自己十岁的妻子,他应该是疼爱更多一点,因为第一观感,他只是觉得她适合自己——长相娇俏而不妖冶,性子乖巧且听话,面对他时会害羞但恭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但相处的时间越长,他越发现她似乎不只是表面上的样子,她年纪虽小,但心思很够用,似乎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人面前该伪装贤良。

他不在意她在外人面前伪装,但并不希望她对他这个丈夫也伪装,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很蠢。

“我没有演戏。”贤良可以让她活得更舒适一点,为何不去做呢?“我只是听娘的话,在认真做个好妻子。”

一个翻身,两人互换了一下位置,她睁着那双纯良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尽管他在被子底下做着诸多小动作,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纯净眼神,“是嘛!”

呼——一个重重的深呼吸,因为他起伏的动作。

——也许她该暂时褪下一点贤妻的伪装?可那会不会让吓到他,毕竟贤良才是长久之道。

算了,人生总要放任那么一两次,就当今晚她喝醉了——即使没喝酒。

伸手勾下他的颈子……

贤妻在床上只能装羞赧,但今晚她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做些也许一辈子都不能做一次的事。

***

李氏夫妇难得也有魇起的时候,这一早他们破天荒的睡了个懒觉,好在没有什么贴身丫鬟伺候,除了女儿外,没人知道他们日上三竿还在赖床——可见昨夜的夫妻生活过得很是如意。

莫语半眯着眼趴在丈夫的胸口,慵懒地数着床帐上的流苏,女儿醒了她知道,但没哭,她也没起身去抱。

对于昨晚的主动迎合,她是有点后悔的,尤其在见到温暖的阳光后,觉得自己昨夜有破罐子破摔的嫌疑,居然能容许那些事发生,她简直是疯了。

抬起头,看一眼仍在熟睡的丈夫——估计是累得不轻。还是趁他没醒赶紧起床穿衣吧,省得一会儿大眼对小眼的尴尬。

“找什么?”他那带着浓重鼻音的问话让她的动作僵在了原处,“敢作不敢当?”他说着让她听不懂却又能听懂而不愿听懂的话。

“你再睡一会儿。”忙不迭地将被子蒙到他脸上,阻止他说下去或者看下去,因为她一下子还适应不来昨晚那太过突兀的变化——她不是个贤妻,她只能得到这个结论!

做不成贤妻会让她没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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