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送的胭脂很漂亮,楚楚很喜欢。”
少女的声音轻柔缓慢,像是柔软的羽毛滑过人的心弦,带起一阵缠绵的涟漪。
她洁白的贝齿轻轻咬着唇,眼睛却并不敢看向对面的人,长长地眼睫低垂,落在旁边的阿菱身上。紧抿的唇角却泄露了几丝不安,纤长白皙的手指不安地绞着手中帕子。仿佛因为刚才不得已的说谎而羞愧难当,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严嘉明看到她娇弱可怜的模样,心里酸涩不已,都是他太鲁莽了,也不提前调查一下,不分青红皂白地问责一番,差点冤枉了楚表妹。
要不是因为自己,楚表妹也不会因为撒谎而难过了。
这个傻得可的单纯姑娘,甚至连说谎都不懂得掩饰自己的表情,不知不觉泄露了许多破绽。
——
严嘉明合起手中的折扇紧紧握在手中,然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想要将表妹拥进怀中的渴望,片刻之后做出了决定。
既然楚表妹不愿意说,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权当作不知道吧!
要是楚表妹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胭脂的事,一定会很难堪很尴尬,以后只怕都不敢再面对自己了。他怎么舍得为难楚表妹呢!又怎么舍得拆穿她脆弱不堪的善意谎言!
至于这件事,其中肯定是有什么内情的,他到时候略施手段,说不定能够从下人那里套出话来。
“表妹喜欢好。”严嘉明的声音轻快,像是有什么郁气一扫而空。
“表妹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下次再给你买。”既然那胭脂盒送人了,他再给表妹补一份生辰礼物好了。
严嘉明目光温柔地低下头,少女姣好的侧脸莹莹如玉,如同清晨枝头还带着露水的白玉兰,有种出尘脱俗的清纯和美丽,仿佛不染一丝尘埃,让他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
“大少爷”
少女转过头,含着朦胧水汽的杏眼微微睁大,讶异而又动容地看向他,眸光中流转着愧疚,像是觉得说谎的自己不该值得这样真心的对待。
仿佛下一刻,那双美目中的晶莹泪光要滚落而出,顺着粉白细腻的脸颊一颗颗滑落。
可是最终,少女只是眨了眨眼睛,努力地眨去了眼中快要掉下的晶莹泪珠,还有细密长睫上的朦胧水汽,小心翼翼地掩藏住眸中的忧郁和伤感。
水润的淡红色樱唇微微弯起,强自摆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柔婉动人,带着满满地感动之情,“谢谢大少爷的好意,那胭脂已经很贵重了,楚楚没什么其他想要的。”
——
听到这话,严嘉明眼中忍不住闪过一抹心疼。
正是花一样年纪的小姑娘,一年到头难得出去几次,大多时间都被困在宅子里,怎么会不喜欢外面的新鲜东西呢。
别说他之前相好过的几个姑娘了,说差不多年纪的凝霜表妹,哪一次不是央着他帮忙买这买那呢。
楚表妹是太过懂事了,懂事的让人心疼,连小小的要求都不曾提出。
她永远是一身素净的打扮,连佩戴的簪环头钗都简单的很,连庶出二妹妹的首饰都比她要华丽多了。
只不过虽然装扮简单,却也掩盖不住她的天生丽质。严嘉明一直觉得,像楚表妹这样的花容月貌,当然只有华丽高贵的珠宝首饰才能配得上。
可惜即使自己主动送各种首饰给她,也总是被她退回来,这次好不容易趁着生辰送了份礼物,偏偏又被凝霜那不懂事的丫头占去了。
严嘉明思及此处,眸光温柔地看向面前的少女,心中打定主意,即使楚表妹不说,他也得补一份礼物给她。
——
另一边,两个小家伙聊的正欢。
“改天我去找你玩好不好。”得知阿菱住的院子离这儿不远,三姑娘很是开心。
虽然有小丫鬟陪着她,可是大家都拿她当小主子看,态度恭敬地很,生怕惹她生气。她是府里最小的女孩,跟大姐姐也玩不到一块儿,现在终于有阿菱可以跟她一起玩了。
“好呀,到时候我请你吃姐姐做的芙蓉糕,很好吃的”,阿菱小脸笑盈盈的,奶声奶气地说道。
她还会做好吃的芙蓉糕?
她怎么什么都会呀……又会做漂亮的风筝还会做好吃的糕点……
三姑娘压抑着心中生出的羡慕,偷偷瞄了一眼旁边,发现自家大哥正望着那位楚楚动人似弱柳扶风的表妹,一脸心疼的愚蠢模样。
哼。
三姑娘皱着小鼻子,嫌弃地转开脸,移开了目光。
她最不喜欢楚姐姐这种娇弱的样子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出来,反正她一看感觉怪怪的,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是直觉地不喜欢。
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单纯善良的阿菱。
——
日头西沉,空气中的暖意也渐渐消散了。
天气还有些凉,齐楚楚担心阿菱在外面呆太久,一吹冷风身体会受不住,便拉着阿菱同三姑娘和大少爷告辞了。
临走前,两个小家伙还依依不舍地牵着手,定好了下一次碰面的时间,这才肯分开。
——
西次间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窄长的榆木书案。
齐楚楚坐在玫瑰椅上,手里捧着本有些泛黄的书,书页上还密密麻麻地写了笔记。这书是在遥城的时候,教书的女先生送给她的,里面有很多关于制造香露的方子。前些天制作的桃花香露卖的不错,难得小赚了一笔。欣喜之余,她也打算把这桩生意继续做下去,毕竟实实在在的银子握在手里,总是格外让人有安全感的。
如今已是暮春,院子里的桃花都谢的差不多了,她也该换一种花露方子了。
只是,换种什么方子呢?
齐楚楚翻了好几页,都没找到合心意的。
有的花儿是侯府没有的,要做起来太麻烦。有的花又太过珍贵了些,只怕一瓶花露的价钱还比不上那花儿的价格呢,无疑是亏本的生意了。
——
“姑娘”
齐楚楚正望着窗外发呆呢,听见玉书在外头唤了一声。
“进来吧。”
“姑娘,老夫人那边差人传话说,让您过去一趟。”
玉书掀了帘子进来,朝她曲膝福了一礼,轻声道。
齐楚楚放下手中的书,转头看向玉书,目光有些困惑,“可知道是什么事?”
“奴婢不知,那丫鬟只说老夫人想请姑娘们过去说说话。”
姑娘们?那是不止她一个了。
老夫人平日里只让她们早晨去请个安,请完安没什么事的话各自回院子歇息了。
这会儿都快到晚膳时间了,老夫人怎么会突然想到找她们说话,还特地派人过来请。
齐楚楚思忖了一番,无奈手头消息太少,她也揣测不出什么,索性回屋换了身衣服,快步往锦绣院那边去了。
——
她住的地方离锦绣院最远,得到消息自然也是最晚的,进到锦绣院正房的时候,大姑娘严芷萱、二姑娘严芷兰、三姑娘严芷韵还有表姑娘周凝霜都已经到了,世子夫人俞氏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着。
齐楚楚曲膝行了一礼,在左手边最末一张玫瑰椅上坐下,正好挨着二姑娘严芷兰。
“兰妹妹,可知道是什么事?”齐楚楚凑近严芷兰,悄声问了一句。
严芷兰目光怯怯地看着她,摇了摇头,也很不安的样子。
齐楚楚往周围打量了一下,坐在她对面的是表姑娘周凝霜,今儿个穿了身荔枝红掐花对襟外裳,衬得肌肤雪一般莹润,她嘴边噙着一抹笑容,像是知道了什么,眼睛亮亮的,神采飞扬。
大姑娘严芷萱正端着茶慢慢品着,动作优雅端庄得很,目光也很沉静,似乎一点儿也不好奇接下来的事儿。
老夫人穿了身沉香色如意纹褙子,靠在墨绿色大迎枕上,眉目间似乎有些疲惫的模样,她揉了揉额头,正同世子夫人俞氏轻声说着话。
——
过了一小会儿,见世子夫人俞氏朝着老夫人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坐在下首的几个小姑娘。
“再过几天,是咱们静王妃的生辰了,老夫人想让你们几个也跟着一起过去,到时候陪陪王妃,大家在一起热闹热闹。”
“今儿个喊你们过来,主要是同你们说一声,好让你们提前准备准备,礼物不一定要多贵重,心意到了成。待会儿会有针线房的婆子过来,给你们量身做几件新衣服。”
俞氏声音清脆利落,把事情简单地交代了一遍。
——
俞氏话音落地,除了表姑娘周凝霜以外,余下几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惊讶。
看来老夫人很重视这一次生辰宴会,不然也不会特地请针线房给她们重新做衣服了。
平时算要参加宴会,老夫人也只是叮嘱一番,不会关注这么细节的东西。
静王妃是老夫人嫡亲的孙女,七年前嫁给了二皇子静王为正妃。齐楚楚当年投靠侯府的时候,这位静王妃已经嫁出去了,因此也并没有多少交集,只是听说这位王妃为人贤惠温柔,性子低调谦和。
不过前两年,她并没有听说这位静王妃的生辰宴会。
照说以静王妃低调的性子,今年怎么会突然想到大办生辰宴会呢?
还有候老夫人重视的态度,还有眉宇间的疲倦之色,都让齐楚楚困惑不已。
她心中隐约浮上一种感觉,这一次,可能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生辰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