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霁明眼见对岸倭寇朝秋仪之越逼越近,心中也是愈发焦急,忽然急中生智,抽出身上匕首,将马鞍系带割断,又将马鞍从马背上取下,使尽全力向河对岸的方向抛出。
尉迟霁明是个年轻女子,武功路数不以气力见长,然而她这一掷依旧将马鞍抛了又六七丈远,在江面上一起一伏地漂漂荡荡,距离秋仪之所在之处,也不过五六丈距离。
于是尉迟霁明收紧缰绳,让胯下骏马站稳,自己则起身立在马背上,暗暗运气纵身一跃,使出无上轻功,果然不偏不倚停在那漂浮在河面上的马鞍之上。
她丝毫没有停歇,又运起轻功,毫不迟疑地从马鞍上腾空而起。
她这后一跃因是从漂浮不定的马鞍上出发,因此跳得并没有之前那一跃远,却也是足够让她正巧越过脚下甬江水,稳稳站立在地面之上,又一个纵身,护在秋仪之身前。
秋仪之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身前那群倭寇身上,被身后忽然冒出来的尉迟霁明吓了一大跳,还没认清来者何人,就下意识地抡起手中宝刀,往尉迟霁明脑袋上砍去。
幸亏尉迟霁明武功既强,反应又快,对秋仪之的招数也是谙熟于胸,见他忽然持刀往自己这边砍来,倒也并不慌张,赶紧旁边一闪,将将躲开刀锋。
然而秋仪之这柄西域宝刀实在太过锋利,仅仅是刀尖掠过,便将尉迟霁明身上一身劲装划开了好大一个口子。
尉迟霁明看了心疼,抱怨道:“我好心来救叔叔,叔叔怎么就把我衣服弄坏了,你可要赔我!”
秋仪之这才看清来人乃是尉迟霁明,心中又惊又喜,忙回答道:“当然要赔,等我回去赔你十件新衣服。你要嫌不够,后面的温姐姐,也赔你十件!”
温灵娇听了,也赶忙帮腔道:“别说十件了,就是一百件我也赔。”
他们正说话间,那边的倭寇却已是愣了。他们从未领教过中原武艺,更没见过尉迟霁明这样的绝顶轻功,见她一个小小女孩子从天而降般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在一旁观战的殷泰却是吃尉迟霁明亏的,自己的一双腿,便是被这个小姑娘用飞钱打伤的,至今还在隐隐作疼。他更从死了的顾二娘嘴里隐隐约约听说,尉迟霁明的父亲是尉迟良鸿,而这尉迟良鸿便是号称天下武功第一的武林盟主——总而言之,这个矮矮瘦瘦的小姑娘,绝对不好对付!
想到这里殷泰龇牙咧嘴地朝那群倭寇喊了几句。
那几个倭人听倒也老实,听了殷泰的话,顿时又鼓起勇气,重新向前慢慢压去。
至于殷泰,则趁众人不备,静悄悄向后方退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这边尉迟霁明虽然武艺不凡,然而面对这一大群穷凶极恶的倭寇,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不愿同他们近身肉搏,便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来,使出暗器功夫,便往那群倭寇面门、关节、裆下等要害飞蝗一般打去。
这又是一手倭寇从未见识过的功夫,他们不如如何防备,转眼之间便已被打得遍体鳞伤。然而这群倭寇见了血,便如丧失了理智一般,以至于忘了身上疼痛,提着刀就往尉迟霁明身前冲杀而来。
尉迟霁明见了也是一惊,知道今日一场殊死格斗是免不了的了,脑海之中立即回想了一下倭寇常用的招式,心中已然有数,迅速将匕首护在胸前,摆好了近身搏斗的架势。
正在这时,一旁却突然传来一阵零散却又急促的马蹄声音。
秋仪之赶忙偷眼向身侧望去,见是自己手下亲兵已经驾马蹚过淤泥,正快马加鞭往自己这边赶来。
秋仪之见状,赶紧高呼一声:“霁明!你快闪开,骑兵来了!”
尉迟霁明正全神贯注面对倭寇,又加之夜色正浓,还真没发现骑兵赶来,听见秋仪之高声疾呼,这才发现战马几乎已经跑到自己跟前,便连忙向后跃了一步,将将闪身躲过战马的冲锋。
而那些倭寇就没有她这么快的反应了,还未来得及跑开,未出一刀,便被战马冲倒,瞬间便化为马蹄之下的死鬼。
原来是赵成孝颇通兵略,从“铁头蛟”等人口中得知了所谓倭寇的战法之后,便料定这些倭寇虽然武艺不俗,然而毕竟缺乏盔甲长矛,又不懂得结阵,也不须同他们怎样迂回交锋,只要用战马硬冲硬闯,必然能够将其从正面击溃。
这不过是赵成孝同手下十八个亲兵闲来无事之中偶尔说起,却不想终于在今天这节骨眼上起到作用。
于是这些亲兵依样画葫芦,照着赵成孝的战法行事,果然一击得手,简简单单就彻底歼灭了这股倭寇。
至此,秋仪之终于松了口气,未及喘息,便又下令道:“此处乃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等这就原路趟水过河,同林先生会和去吧。”
温灵娇却道:“不行。虞枚虽然重伤,十有八九难逃一死。然而我看那个叫殷泰的却是罪魁祸首,何不趁此机会将他捉拿起来。既是为圣教清理门户,也为朝廷除一祸患。”
秋仪之想了想:眼下自己身边有兵有将,确实无须害怕还残留在宝庆寺中的倭寇;况且这个殷泰一再同自己过不去,又勾结倭寇,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尽快处置掉他,难免夜长梦多。
于是秋仪之果断下令道:“也好!霁明你打头阵,其余人等下马护在左右,我等这就回宝庆寺里瞧瞧去!”
秋仪之手下这些亲兵令行禁止,听到号令,随即滚鞍下马,抽出各自佩刀擎在手中,分列在秋仪之和温灵娇左右,就要往宝庆寺里走去。
却见那个叫“扬子鳄”的亲兵终于泅渡过河,逛了个膀子跑到秋仪之身旁,笑道:“原来大人没事啊!这就好,林先生在那边都着急坏了。”
秋仪之点点头:“看来你‘扬子鳄’的诨号半点不虚,水性果然不俗,将来打水仗自有你用武之地。你现在这就回去,告诉他我们这里一切都好,就是要稍微料理一下后事,请他去渡口那里等候我们。”
“扬子鳄”答应一声,转身就蹚着水就往河对岸走去。
他走了一半,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又折回头嘱咐秋仪之道:“大人,今天是十五日,眼看就要到亥时了,大潮上来就不能骑马过河了。”
秋仪之知道“扬子鳄”做熟了水上营生,潮汐规律早已谙熟在胸,便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想得周到。那你回去顺便知会林先生一声,请他寻几条船,也好渡我们过河。”
说罢,秋仪之便叫尉迟霁明前头开路,临阵身边拢共六个亲兵,同温灵娇一道,重新翻过宝庆寺后那道矮墙,回到寺中。
众人走过方才那块荒芜了的菜地,刚走到一件禅房门口,便听见禅房之内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人在里头翻找东西。
秋仪之向尉迟霁明使了个眼色,尉迟霁明心领神会,一脚踹开房门,果然看见一个倭寇手中正拿着几串珍珠往自己怀里头塞。那倭寇见有人破门而入,立刻大怒,仗着手中倭刀,叫嚣着就往尉迟霁明身前杀来。
尉迟霁明“哼”地冷笑一声,轻巧地往门旁一闪。那倭寇扑了个空,嚎叫一声,转身就来寻找对手。
尉迟霁明早已料到这倭寇会有此反应,未等他完全转过身来,就用手中宝刀往那倭寇下肋部一捅,正好扎中那倭寇的心脏。
只见这倭人被命中要害,口中不知呢喃了句什么,便颓然倒地,已是死了。
尉迟霁明这招用得干净利落,惹得头回见到她武艺的温灵娇也不禁赞道:“尉迟姑娘果然好功夫,不愧是虎父无犬女啊!”说着,她便从腰间解下一把匕首,又道,“这件东西虽比不上秋公子那件神兵利器,却也是削铁如泥,宝刀赠英雄,尉迟姑娘就收下了吧。”
尉迟霁明原本对温灵娇有些顾忌,然而她自幼习武,又最喜欢短兵器,一只手不由自主便伸了过去,接过温灵娇手中的匕首,拉开一开,顿时眼睛一亮——这口兵刃一尺来长,与其说是匕首,不若说是一把短刀;刀身之上密密麻麻布满云纹,映着月光寒森森闪着冷光——果然是一口宝刀!
这尉迟霁明毕竟是个小姑娘,心中没有那么深的城府,见了宝物,立刻眉开眼笑:“谢谢姐姐,这口刀我就先替姐姐存下了,等我寻到好的,再同姐姐换。”
秋仪之听尉迟霁明这番说得有趣,便也笑道:“好了,霁明喜欢就收着吧。事不宜迟,我们继续向前捉拿殷泰。”
尉迟霁明高兴地答应一声,便又领头向前走去。
他们这一行人不敢独自行动,排好了队一间间查看宝庆寺中禅房,想要寻找或许藏身在其中的殷泰。然而他们除了顺手结果了几个掠夺财物的倭寇外,并没有寻到殷泰的踪影。
秋仪之见面前只剩下一座大殿没有搜查,又侧耳倾听大殿之中似乎有些骚动,便下令道:“走,我们到大殿里头瞧瞧去,就是其中或有埋伏,要小心行事!”
于是秋仪之便领着众人,打开大殿后门,又命两个亲兵护住左右,便叫尉迟霁明用方才那把宝刀,将遮住后面的黑色布幡削断。
然而因那只大瓷缸里头的火焰熄灭,宝庆寺大殿之中漆黑一片,什么都瞧不清楚。秋仪之唯恐大殿里头有人埋伏,不敢轻举妄动,便见几个亲兵守住后门,又命人去找火把、蜡烛之类引火之物来。
死了的虞枚为了举办天尊教法会,还真准备了不少易燃物品,秋仪之等毫不费力就找到了一捆松明。于是他便取出火媒,点燃了其中五六支,亲自取了其中两支各握在左右手中,上前一边,便往大殿正中使劲扔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