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成绩出来的时刻，整个京城的所有学子全部变成好像烧开的沸腾水蒸气一样，全部一窝蜂的挤在成绩公布排行榜的门口。
然而，这和沈慧并没有什么关系。
李彻看了看还继续在床，上窝着的沈慧，忍不住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阿慧，你就这么肯定……皇帝这回会把你点成第一名吗？”
沈慧抬眼看了看好像比自己还着急的李彻，满面笑容的点了点头。
总觉得是自己在干着急的李彻：“…………”
行吧……既然阿慧觉得自己胜券在握，那自己还是去厨房把饭菜端到这个似乎被床铺锁住了的沈慧屋里吧。
……内心复杂的看了眼依旧淡定的沈慧，李彻缓和了下想要吐槽的心，大步迈向厨房。
硬生生的把吐槽的欲.望演变成了走路时带起的阵阵风声。
沈慧幸福的在床.上打了个滚，把自己裹进一团被子里，嘴角噙着一抹笑。
自己的策论文章可是明明白.白的给皇帝支了一招怎么样冲盈国库的啊！
那些只是写着官话套话的文章，怎么可能争得过自己！
自己这种戳见皇帝心眼的文章，怎么可能拿不到第一。
李彻右手端着饭菜，刚走到懒癌发作连床都不想起的沈慧门口，就看到府门口的侍卫慌慌张张的往这边跑。
最近被接连不断的事情搞到有些神经过敏的李彻瞬间右眼一跳，连忙道，
“你等等！这又出了什么事了？”
那位报信的大兄弟猛的抬头，脸上满是喜色，朗声说道，
“沈姑娘高中了呀！会试排名全国第一！”
李彻整个人都蒙住了，端着饭菜的右手一个哆嗦，差点把沈慧心心念念的烤肉和地上的灰尘来一个亲.密接触。
他深深吸了口气，人还没到沈慧跟前，报喜的话就被正常情况下发不出了高分被传出去了，
“阿慧！你是全国第一！咱们排名第一！”
窝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沈慧瞬间垂死病中惊坐起，也不管刚才说的什么今天一定要窝在床.上的豪言壮语，连滚带爬的掀开被子两脚沾地，
“什么！皇帝真的让我做会试是第一名了吗？！”
沈慧看着李彻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心中欢快的不停旋转跳跃闭着眼托马斯回旋。
她深深吸了口气，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
“阿彻，虽然这次会是是第一名，但是接下来还有殿试。我觉得这次考试，皇帝不一定会这么容易让我进全国前三的一甲。”
没错，按照科举考试的规矩，会试得了第一并不代表接下来最后一次的殿试也能够考第一。
不过殿试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刷人的，只不过是皇帝在金銮殿上给这群士子搞一个群体面试。
比如曾经有一位会试考了第一的来自南方某省普通话不标准的老兄，在金銮殿上回答皇帝的面试提问时，出现了皇帝根本听不懂他的方言的情况。
――于是，这位可怜的老兄，因为方言过于严重影响正常交流被从会试的第一名变成了殿试倒数后50名。
不过总的来说，只要进了会试的考生，就算面试答题再怎么烂，非特殊情况下是不会在殿试这一个环节上刷人的。
换言之，只要通过了会试进.入殿试，就肯定可以成为科举考试的成功者得到做官的资格！
――而且哪怕你是倒数第一名，官职也能是个七品的县令父母官父母官。这才是真正的鱼跃龙门！
而沈慧心里莫名有种预感，鉴于自己之前给皇帝找的各种麻烦引起的各种事端。
哪怕自己的那篇策论非常符合皇帝的心意，皇帝也绝对会随便找个理由在殿试上把自己从第一降成第二或第三。
…………
金鸡报晓，红日初升，今日的紫禁城格外不同。
往日只能由皇帝出行通过的正门为了迎接新进的士子们豁然洞开。
理论上讲，这到正门通道，除了皇帝之外也就只有参加殿试的士子们，能够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此生只一次的走一次紫禁城的朱红色正门。
身为参加殿试一员的沈慧左右张望了半天，也没有在人山人海里成功定位一个熟人。
她叹了口气，犹豫了三秒之后，还是选择放弃在一群人堆里找熟人这个计划。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袖，跟着人.流往紫禁城的正殿走去。
一群懵懵懂懂但是却抱着升官发财念头的士子们第一次通过金銮殿进一步感觉到皇权的威严。
沈慧也跟着人.流在金銮店的外面分成两列，随着礼仪官.员的唱和声，鸦雀无声的士子们小步曲行着鱼贯而入。
除了正面见过好几次皇帝的沈慧之外，其他初次面圣的士子们大部分连头都不敢抬，似乎那个坐在金黄色龙椅上的皇帝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皇帝扫了一眼底下一群战战兢兢的学生们，目光在努力低头削减自己存在感的沈慧身上停留几秒，才淡淡道
“礼部尚书……还是按照惯例，从会试第一名开始，朕来一个一个问些问题。”
沈慧眉头一跳，心头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果然，皇帝一开口的来者不善，简直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皇帝嗤笑一声，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沈慧……这可真是巧了，第一位就是熟人啊。朕的问题是，假如你是一个言官，你的职责是什么？”
沈慧心里一沉，努力保持冷静道，
“启禀陛下，言官的职责是劝谏皇帝，监督大臣，并可以对朝政提出自己的意见。”
皇帝点了点头，开始问出杀手锏，
“那如果一位大臣做错了事，但这个大臣为高权重，你是选择劝谏这位大臣，还是干脆不闻不问明哲保身。”
沈慧瞬间冷汗直冒，皇帝这简直是坑死人不偿命！
结合一下自己前段时间给皇帝和梁王搞的一系列事情……这个大臣很明显指的是皇帝自己啊！
――不过皇帝居然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事，这可真是不容易……
然而这位秉持的理念是，我知道是错的，但是我还敢。
花了两秒钟的时间吐槽完皇帝，沈慧只觉得冷静这个元素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脑海里。
她定了定神，猛然间想起后世的一个几乎已经被各种小说和影视剧用烂了的典故比喻，道，
“启禀陛下，学生认为，雷霆雨露，莫非天恩。既然那位大臣做错了事情，学生自然是要尽到职责指出错误的。”
沈慧顿了顿，悄悄瞅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皇帝，继续道，
“但是那位犯错的大臣，归根结底应该由陛下自己来处置。学生的职责只是指出错误，但真正有资格评判一切的，只有陛下您。”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这八个字虽然已经在无数电视剧里被用烂了，但是现在眼前这位龙椅上的皇帝很明显非常受用。
而且沈慧的回答充分的表现了，我只是一个臣子，我只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真正掌握生杀夺予的权利，还是在皇帝你自己手里的。
――这也算是变相为自己插手太子和混蛋之间的朝堂大混战做了一个苍白的狡辩。
但是不管皇帝信不信，至少这种明面上的尊敬态度非常戳中他的心神。
皇帝哈哈一笑，道，“沈姑娘总是能做出惊人之语啊。”
眼看着似乎成功过关，沈慧长舒一口气，连忙退到一旁，把场地让给第二名。
接下来的所有被提问人员全部顺利过关，没有受到任何刁难。
唯一一个被刁难的沈慧眼看着皇帝连“你家里几口人？”这种毫无意义的过场问题都问出来了，内心万分悲愤。
果然是混帐皇帝能干出的事情！
昏君昏君！
再次祝你天天吃丹药吃重金属，把自己吃到中毒，早日回到西天啊！
眼看着一圈人都被问完，沈慧叹了口气。
还是没有在人群中看到那个被迫回到江浙一带考试的坑了自己老爹但是维护了正义的周公子。
――没有出现在金銮殿上的人，要不是落榜了，要不就是成绩实在太靠后，虽然名字在榜上，但是却没有面圣的资格。
沈慧垂下眼帘，无声的叹了口气。
眼看着周围一圈学生全部被问完，皇帝斜靠在龙椅上，抬眼打量了一下呆呆杵在旁边的礼部尚书。
尚书大人连忙把名单双手递给皇帝。
全场学生目光灼灼地看着皇帝在名单上勾勾画画，仿佛能够穿透时间和空间的障碍，焦灼的想知道自己的最终名次是多少。
时间仿佛静止在人群中，沉默笼罩着辉煌的金銮殿上空，只留下一群满面焦急额头冒汗的学生们静默的呆立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终于放下笔，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这群几乎把着急两个字写在脸上的学生们，淡淡道，
“尚书大人，最终名单就由你来宣读吧。”
话音未落，已经有学生激动到站不住了，还好旁边有冷静的学生拉了他一把。
礼部尚书双手接过名单，清清嗓子，朗声道，“殿试第一名――北直隶阳信府，沈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