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了,求月票。)
*
瑟曦头晕脑胀,能吐的都已经吐干净,从晃悠的幅度,她知道抬着装她木箱的人在走山路。西境多山,阻隔西境和河间地两个王国的边界,就是绵延数百里的险峻山脉。
瑟曦从小生活在西境,对山很熟悉,对山路更不陌生。
如果不是心里放不下乔佛里,托曼和弥赛拉,她甚至想到了自尽。只是现在,就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种先在大海里晕船,然后在崎岖山里被山民们当货物一样的抬来抬去,这种震荡,加上饥饿,口渴,比死更难受。
她小的时候就是金枝玉叶,长大了嫁给劳勃做了十几年的王后,虽然心里不是很痛快,但是物质生活一直是最优越的。这是她人生三十多年来,第一次吃苦。
呯!
一声巨响,箱子被扔在了地上,在山路上向下翻滚,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然后在一个粗浊而熟悉的声音的喊叫中被人抓住,但是倾斜感依然非常严重,瑟曦的额头在翻滚中被撞破了,手脚也擦破了皮,鲜血直流。
她的多日以来堆积的呕吐物本来在箱子的角落,这一倒着个的翻滚,呕吐的东西全部泼洒在她的头发里,衣服上,脸上,手上和脚上。——一身都是!
精疲力尽的她,连骂人和诅咒的力量都没有,她只能趴在箱子里喘息,就好像一个垂死的乞丐。
箱子被人一点一点的拉上去,一些人的哈哈大笑声就好像刀子刺着她已经破碎的王后陛下的心。
其中,那粗浊的声音来自小恶魔。
瑟曦很后悔在红堡梅葛楼的时候,没有把小恶魔给绞死。
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来自波隆。
一个拿了她不少钱的佣兵。
“打开箱子!”瑟曦愤怒的喊,但她却只听见了自己的哼哼声。声音太小,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她的身体,太虚弱了。
突然身子一轻,那箱子被一股力量抬高,呯,一声巨响,箱子从高处跌落,瑟曦弹了起来,整个身体散架的痛苦令她哭出来,但是她已经没有眼泪,也虚弱得无法发出哭声。她想嚎叫,大骂,诅咒,但是她一样都干不了,她接近晕厥的状态,令她感觉自己陷进了无尽的黑暗和无底的沼泽。
自己一定是污水地沟中正在腐烂的一只老鼠!这种感觉令她非常痛恨自己,痛恨詹姆,痛恨史塔克,痛恨世界,痛恨一切。全身虚脱的她经不起刚才那一系列的折腾,终于彻底晕厥过去。
等她再次恢复知觉,悠悠醒转,她看见了高远的蓝天下好几张模糊不清的脸,阳光如剑一样刺下来,她的双眼一阵针扎的刺痛,她本能的闭上眼睛,久别的阳光那强烈的刺激终于令已经哭不出眼泪的眼睛慢慢沁出两滴酸涩的泪水。
“我是已经死了么?”她在心里问自己。
然后,她感觉身体一轻,被人从箱子里抬了起来,轻轻的放在柔软的兽皮毯上,阳光温暖,她能感觉到,山风和馨,她很熟悉。
山的味道,树木的味道,阳光和风的味道,她从小就非常熟悉的味道,一一回来。
一个人过来扶起她,把一个散发着甜香的花奶角杯放到她嘴边,柔声说道:“来,喝下去。”
瑟曦张开了口,有温软而甜香的液体顺喉而下,美妙如音乐在身体里响起,她不敢睁开眼睛,怕这一切不过是自己临死前的虚幻。
一角杯花奶喝光,她才慢慢张开眼睛,身前是一排人,有点模糊不清,这排人的身后是巍峨而险峻的高山,悬崖峭壁,一眼看不到顶,但也许是因为她无法抬高头的原因。她看见了两座位于峭壁上的瞭望塔,灰色的密闭拱桥,她看见了一面巨大的旗帜——旗帜是蓝底中一轮白色圆月,月亮上一只蓝色飞鹰。——艾林谷艾林家族的旗帜。
她意识到了,这里竟然是艾林谷的第一道天堑:血门。
来这里干什么?
艾德·史塔克把我装进箱子不带到北境去,带我来艾林谷干什么?
这里可并不是史塔克家的领地,而今的领主,乃是莱莎·徒利和她的体弱多病的小儿子劳勃·艾林。劳勃,又是一个以劳勃国王的名字命名的短命鬼。
目光由远而近,她的视力终于恢复了正常,眼前熟悉的面孔:骑在马上面容庄重的艾德·史塔克,但她已经彻底了解他的真面目——一个冠绝七国的伪君子,嘴里高喊着荣誉背地里却视荣誉为粪便的污浊之徒;在这个最可鄙的贵族领主的身边,是一头枣红头发蓝色眼瞳雍容华贵的凯特琳·史塔克。
看到这一对夫妇,看见凯特琳的满足表情,瑟曦嘴角露出洞察一切的讥嘲的笑意。她为凯特琳身边有艾德·史塔克这样虚伪无耻之徒而露出淡淡的讥笑。
在史塔克夫妇身边,是胸襟配着黑鳟鱼徽章的布林登·徒利。——他是凯特琳和莱莎的叔叔,霍斯特公爵的亲弟弟,被琼恩·艾林册封为了血门骑士。
随后,她看见了站在地上矮小可笑的侏儒,侏儒一身黑衣,这令她的眼神有过短暂的一瞬迷茫,随即明白,这个侏儒为了活命,也只有当守夜人这一条路了。他还真是一个长不起个子来的侏儒啊!
不过也好,他也终于不再是兰尼斯特家族的人了。——诸神一定听到了父亲一直以来的祈祷,所以替父亲完成了夙愿。
至于侏儒身边的佣兵波隆,独眼安盖,那就没有什么可鄙视的了,他们本就是毫无荣誉的佣兵和小民,为了活命和几枚金龙,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最后,他看见了边角上带着淡淡微笑的威尔。
瑟曦微微一怔,这家伙不是早就返回长城了么,竟然也出现在这里。
不过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蛇鼠一窝,自古如此。
艾德·史塔克跳下马,把马牵到瑟曦面前,庄重而真挚,声音温和:“能上马吗?”
瑟曦看着艾德在众人面前的伪善嘴脸,想起他的虚伪和背叛,又看看他装出来的庄重和真切,她实在忍不住想大笑,然后她就听见了自己又高又尖的大笑声,刚才的一角杯花奶帮她恢复了不少力气。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讥讽和嘲笑:“史塔克家族的荣誉,原来不过是一条扔进了臭水沟的肮脏抹布——哈哈,哈哈哈——”笑过之后,她低声道,显得气力不继:“史塔克,我的两个孩子呢,托曼和赛尔弥——”
血门谷里很安静,唯有瑟曦的疯狂大笑在群山回响:史塔克家的荣誉……肮脏抹布……
“嗨!”一个声音微微的带着轻佻,这令瑟曦有熟悉的味道,这个轻佻的声音曾经在她的耳边响起过,就在红堡事变的那个晚上,在梅葛楼的城墙上,那个轻佻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当时,一把剑就搁在她的脖子上,“劳勃先王的王后陛下,你的托曼和赛尔弥,已经过了血门,和艾莉亚珊莎一道,正在去向鹰巢城的山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