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巫没出事儿,我好着呢。”吴东方笑道。
“圣巫,土族出事了。”姒若尴尬的说道。
“哦。”吴东方指了指一旁的座位,“你吃过早饭没有?”
姒若看了看一旁的座位,并没有过去落座,她自然知道吴东方心中有气,尽管动身之前已经猜到吴东方会有这种反应,但吴东方真的表现出了冷淡之后,她还是感觉非常的尴尬。
“姒少康还好吗?”吴东方翻动着各部落送来的竹简。
“不是很好。”姒若摇头说道。
吴东方放下竹简直身站起,走下法台冲姒若指了指东侧的座位,“坐吧,坐吧。”
姒若这才走过去坐下,有宫女送来了茶水,吴东方捧起茶杯出言说道,“我即便不是五族圣巫了,咱们也还是朋友,我对你是没什么成见的,有些事情也不是你能做的了主的。”
“多谢圣巫体谅。”姒若叹了口气,她这玄黄天师当的很窝囊,是个临危受命的光杆儿司令。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是你个人的事情,我一定竭尽全力。”吴东方看了看姒若一侧的茶杯,示意她饮茶。
姒若并没有端起茶杯,吴东方的这句话令她心中既喜且忧,喜的是吴东方已经拿她当朋友了,忧的是吴东方的言下之意非常明显,土族的事情他是不会插手的。
踌躇良久,姒若出言说道,“圣巫,夏帝当日并非有心驱逐于你,而是那一干天神逼迫所致。”
“我知道。”吴东方点了点头,站在姒少康的角度,他自然希望身边的帮手越多越好,是力牧等天神逼迫他在双方之间做出了选择。
“圣巫宽容。”姒若心中陡然一轻。
“我可不宽容,我只是说我知道,又没说我不生气,那些天神并没有逼他撵我走,而是让他做出选择,在我和天神之间,姒少康选择了后者,”吴东方放下茶杯侧目笑道,“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每个人也必须承担自己选择所带来的后果,我不知道他眼下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但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他都只能自己面对,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所造成的。”
姒若闻言面色大变,吴东方的这番话条理非常清楚,有理有据,说明他头脑异常清醒,而事实也正如吴东方所说,姒少康既然做出了选择,就理所应当的承受任何后果,外人没有帮助他的义务。
“你是忠臣,我佩服你的人品和德操,也理解你的处境和难处,但你也得理解我,四族都知道姒少康撵走了我,我如果再回去帮他,费轩等人会怎么看我?”吴东方和声说道,姒若跟姬珂都是忠臣,姒若当年跟随姒少康在山中住了多年,那时候还有两个老天师,那两个老天师当年已经战死了,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陪着姒少康,除了佩服,他内心深处对姒若始终有一丝同情,这也是他跟姒若推心置腹的原因。
吴东方的一番话令姒若眼圈泛红,“圣巫,您说的对,我也知道我不该来,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过了四天,都城和各州的巫师和官员已经被云平等人杀光了,士兵也被他们困在了军营,水米不进,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那些天神没有出面处理?”吴东方问道,他自然知道姒若在担心什么,九州和平解放不久,政权本来就不稳固,根本经不起折腾,巫师和官员一死,士兵再尽数饿死,夏朝就彻底完蛋了。
姒若摇了摇头,“他们只是保护夏帝,无暇抽身兼顾。”
“你想让我怎么做?”吴东方问道,生气归生气,他并不希望看到九州乱成一锅粥,九州的和平统一是他辛苦促成的,饱含着他的心血。
姒若没有立刻回答,她在斟酌提出什么样的请求不会令吴东方感觉她没有分寸。
数十秒后,姒若叹了口气,“阻止云平,保全那些士兵。”
吴东方未置可否,出言问道,“你今天来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姒少康的意思?”
“是我自己要来的,”姒若说到此处感觉不妥,急忙补充了一句,“这几日夏帝日日忧心,夜夜彷徨,想必后悔非常,只是无法开口。”
吴东方缓缓点头,“每个人都会犯错,我虽然对姒少康不满,却也不会小肚鸡肠的耿耿于怀,如果他想请我回去,我看在你和九州百姓的面上还会回去。”
“圣巫。”姒若眼圈再度泛红,直身站起屈膝欲跪。
吴东方延出灵气托住了她,“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有个条件,如果想请我回去,就必须撵走那些上古天神,他们不走,我是不会回去的。”
姒若闻言面露难色,歪头看向吴东方。吴东方端起茶杯吹饮茶水,并不与姒若对视。
踌躇良久,姒若再度开口,“圣巫有此胸襟,诚然可贵,我一定将圣巫所言转告夏帝,是生是死由他自己抉择。”
“依你对姒少康的了解,他会怎么做?”吴东方问道,他跟姒少康接触不多,除了知道姒少康本性不坏之外,并不了解其他的脾性。
“难说。”姒若缓缓摇头,“夏帝慈悲宽仁,念旧重情,但他精于打算,多有审度。”
“我也这样认为。”吴东方笑了笑,姒若说的比较婉转,其实她想说的是姒少康有点儿势利眼,会权衡利弊和得失,比较现实。
“圣巫,若是夏帝有送客之心,而宾客滞留不去,又当如何?”姒若问道。
“他需要做的就是做出决定,别的事情不用他管。”吴东方延出灵气,隔空抓取土石凝变定位石球一枚递向姒若。
姒若急忙双手接过,吴东方虽然没有将话说透,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如果那些上古天神不走,他就会来硬的。
姒若接过定位石球拱手告辞,吴东方亲送出门,姒若土遁离开。
先前二人交谈的时候冥月一直在偏殿处理公务,二人的交谈她听了个七八分,姒若离开之后,冥月自偏殿走了出来,走到大殿门口等吴东方走近,“你真要回去?”
“虽然他撵走了我,但我不能见死不救。”吴东方说道,人都有某种与生俱来的天性,虽然他之前干的都是打打杀杀的事情,但内心深处始终有着悲天悯人的情怀,这种情怀在处理牛牛和寻海一事上表现的尤为明显。
“你也不要过分乐观,他可能不会选你。”冥月说道。
吴东方摆了摆手,“如果今天子时之前他做出了决定,我还会回去,如果超过子时,我就不会过去了。”
“此话你为何不告知玄黄天师?”冥月问道。
吴东方摇了摇头,迈步进殿,没有回答冥月的问题,姒若回去之后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将他的意思转告姒少康,姒少康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如果姒少康拖的太久,说明他不想与天神一方决裂,哪怕最后跟他们决裂,也是因为局面彻底失控,感觉自己皇位受到威胁才万般无奈的请他回去收拾残局。
通过时间拖延的长短,能够自侧面看出姒少康是真有悔意,还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那么做,这关系到一个诚意的问题。
而这些话自然不能告诉姒若,不然看到的就不是姒少康真实的一面了。
吴东方进殿之后发现冥月没有跟进来,回头一看,发现冥月正在歪头东望,吴东方转身出门,发现饭桶正自东面缓缓走来。
最近几日他与饭桶朝夕相处,神识多有磨合,此时双方之间的心灵感应已经非常强烈,用心感知,发现饭桶心里满是悲伤。
他从未自饭桶身上发现和感知到悲伤的情绪,心中存疑,便加强感知,此时饭桶已经走到他面前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他。
心灵相通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是一种无声的交流,饭桶此时心里想的是,‘我要走了,我很不舍得你。’
“你要去哪里?”吴东方想到。
饭桶的情绪真实而缥缈,没有任何的修饰和遮掩,“我长大了,我不喜欢住在后山,我想回到我生活的丛林,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立刻赶到你身边。”
“你还小,不能走。”吴东方想到。
饭桶抽动鼻翼,情绪的大致意思是,“我很想念我的母亲,我想回去寻找它。”
“你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吴东方将母熊当年死去的情形想了一遍,饭桶能够通过他脑海里的画面看到当年的情形。
“哦,它真的不在了。”饭桶流露出了失望的情绪,这种情绪隐约包含着些许自欺欺人,事实上它对自己母亲死去一事隐约有着些印象,但这种印象不深刻,很模糊,饭桶不愿相信那是真的。
“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是你的亲人,你就住在后山,哪儿都不准去。”吴东方想到。
“那是小熊住的地方,大熊都住在山里,我已经长大了,山里的野兽都不敢惹我。”饭桶转身向东走去。
“怎么了?”冥月疑惑的看向饭桶。
“这家伙要离家出走。”吴东方笑道,饭桶终究不是人,它的情绪与人类相似却并不完全相同,前一刻它还很哀伤,后一刻想到山里的野兽都不敢惹它的时候,它是很兴奋的,想的是呼啸山林,称王称霸。
见冥月没听明白,吴东方又将先前二人的交流用语言的方式叙述了出来,冥月听完点了点头,“由它自己决定吧,你与它心灵相通,能随时看到它有没有危险。”
“不行,它太小了。”吴东方连连摇头。
“不小了,三百多斤,比黑熊个头都大。”冥月说道。
“这事儿我说了算。”吴东方落锤定音,转而严令饭桶回后山待着。
饭桶往东走,本来是想去跟王爷告别的,感知到吴东方的命令,虽然心中不乐,却也没有继续前往东院,中途转身往后走了。
这一天吴东方没干别的,每隔几分钟就会分神感知一下饭桶在想什么,但饭桶杂念很少,大部分时间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夜幕降临,饭菜上桌,吴东方刚刚拿起筷子就感知到夏都方向传来了自己的定位气息。
“怎么了?”冥月问道。
“姒少康做出了决定,这家伙总算干了件正确的事情,他允许天神滞留夏都,我就没理由驱赶他们。”吴东方直身站起,快速背负弓箭。
“他们怕是不会离开夏都。”冥月说道。
“不走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