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张伟本着听天由命的态度，强迫自己不去关心投标现场的情况，他对自己说这不过是一场魔术表演，真正的工作都做在观众看不见的地方，而观众所看到的，不过是事先安排好之后故意表演出来给你看的内容。
但是张伟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没办法，办公室里的那两个人总是不时地提醒他，让他想不去想都难。
这不，眼看着快要到小学生放学的时间了，吕文峰这货居然一点儿要出门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端着茶杯又装着不经意地溜达到了张伟座位旁，而坐在张伟对面的方哲也立刻竖起了耳朵。
“张伟，迪克瑞博那边有消息了吗？”
“我说领导，你这一会儿工夫都问了我三次了，现在还不到3点半，按照正常的情况现在还没评完标呢，您要不先去忙您的，有消息我立刻就给您消息。”
吕文峰摇头道：“今天我没什么好忙的，广州港项目的结果没出来，我也静不下心来忙其他的事儿，要不你发个消息问问迪克瑞博？”
“没用，现在问谁也白问，您还是再耐性等等，最晚4点半也该出结果了，那些评标的专家也要下班的。”
张伟有些不耐烦，这事儿急有毛用，好消息再即便是知道的再晚，也不会变成坏消息，反之亦然。
吕文峰也知道张伟说的没错，不过却还是赖着没走，没话找话道：“张伟，我听说这次参与这次项目投标的人不少，其中也不乏广东很有名的系统集成商，竞争肯定很激烈，你说迪克瑞博有没有可能会翻车？”
张伟想也没想就回道：“不是有没有可能，而是迪克瑞博一定会翻车。”
“你说什么？”吕文峰闻言大惊：“张伟，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张伟见吕文峰一副又惊又怒的模样，知道再不把事情讲明白这货肯定就要朝自己发飙了，于是笑呵呵的说道：“领导，您先别瞎着急，我是说迪克瑞博肯定会翻车，但我又没说我们AC不会中标，薛总他们这次主投的公司不是迪克瑞博，而是另外一家公司。”
之前出于保密的原因，他从没告诉过吕文峰迪克瑞博会用其它壳公司来中标，不过现在已经投标都快结束了，觉得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另外一家公司？张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和我详细说说。”
吕文峰疑惑地望着张伟，见张伟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也松了一口气，打听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张伟当然不可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吕文峰，这其中牵扯到一些老胡和薛世杰的私下沟通，很多都是他猜测出来的，肯定是不能说的。
他只是简单挑了一些能说的讲给吕文峰，大致也就是说迪克瑞博的薛总，顾及到甲方传出来的一些看法，所以才用了另外一家公司来中标，将薛世杰这么做的原因，全都推给了甲方的内部矛盾。
这样，万一今天的投标出了什么意外，导致AC没有中标，他也好将事情全推到甲方内部斗争上去。反正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也无法考证，正是借坡下驴的好借口。
张伟觉得自己这也是“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很有做狗头军师的天赋。
可能是吕文峰听完了张伟的讲述，接受了张伟的这种说法，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难怪之前几次催你让迪克瑞博报备项目，你却是总是推脱，是不是你早知道他们的计划而故意瞒着我？”
张伟急忙连连摇头：“领导，我怎么可能故意瞒着你，报备这事儿我其实比你还着急。当初你和我去拜访完薛总之后，我就找肖强催过好几次，后来催烦了他把我给说了一顿，我又没办法逼他们，所以只好先拖着不报备。这事儿还是今早肖强才告诉我的。”
张伟眼都不眨扯起了谎，故意向上级隐瞒情况这是典型的“政治错误”。现在别看吕文峰好像很不在意的样子，说不定什么时候，这种“小问题”就能演变成了信任危机，因而即便打死张伟，他也不会傻到去承认的。
张伟觉得这倒不是他的敏感，而是人心真的不大。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吕文峰回去了自己的座位。就在差不多快到5点钟的时候，张伟的手机响了，一瞬间吕文峰就又出现在了张伟的座位边，见张伟举着手机迟迟没接通电话，于是急忙道：“是谁打来的？怎么不接电话？”
张伟立刻回过神来，赶忙滑动屏幕接通了电话。
“薛……薛总，您……您找我？”张伟举着电话结结巴巴的说道，之前的风轻云淡不过是他强迫自己淡定的结果，而此刻薛世杰打来了电话，他立刻就像是等在手术室外的家属，心里忐忑不安，紧张的要死。
电话并没有讲多久，挂断电话张伟长舒了一口气，向后软倒在椅背上，愣了一下之后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吕文峰顾不上管张伟是不是得了神经病，急切地问道：“是不是薛世杰打来的电话？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哈哈哈……”张伟大笑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中了！我们中标了！我们特么的中标了！”
差不多的时间，同样呆在公司里等着消息的陶江，也刚刚结束了通话，从投标现场工程师的口中，他得知了AC中标的结果。
此时他忍不住握紧拳头在空中用力挥了一下，同时大喊了一声“Yes！”
当晚，薛世杰虽然没有举办什么庆功宴，但是陶江却组织肖强和张伟去老地方喝酒。
还是那个熟悉的烧烤店，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但是却不是那个熟悉的肖强。
肖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酒喝的多，话却特别少，基本上是有问才答，从不主动说话。虽然看上去依旧像以往那般嬉皮笑脸的模样，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陶江也显然也知道一些什么，却表现得很不在意，甚至还故意逗肖强，劝他多喝点儿正好借酒浇愁。
张伟一问之下才从陶江口中得知，居然今天还出现了投标迟到这种低级错误，并且当事人还是一向比较靠谱的肖强。
张伟顿时就惊掉了下巴，这特么的……太令人无语了。
陶江还笑着开玩笑，问肖强昨晚是不是忙着盘丝洞里和妖精鬼混，耽误了取经的时辰。
张伟也跟着附和，问肖强昨晚降了几个妖，除了几个魔，是狐狸精呢，还是蜘蛛精……
只是当肖强苦笑着将他早上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之后，陶江和张伟再也笑不出来了。
不用肖强多分析，两人也明白这事情的不简单，肖强肯定是被人针对了，很可能那个肇事者一早就在蹲他了，目的就是故意找事，好让迪克瑞博的投标文件不能准时递交。
以前张伟曾听说过找混混砍标书的事情，没想到这次他算是亲身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这也太特么的卑鄙无耻了！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也有些后怕，如果不是一早计划好用另外一家公司中标，并且将这家公司藏得够深，信息保密做的也够好，玩了一出暗渡陈仓，这次说不定就真被那些卑鄙小人给得逞了。
这下，三人小小的庆功酒，一下子被这事儿冲没了之前的喜悦，变成了陪着肖强喝闷酒。
陶江和张伟之后也没再去多劝肖强，他俩此刻也很郁闷，同时两人心里也都憋着火，要不是肖强说薛总警告他不许去找那人麻烦，说不定三人此时早就拎着酒瓶上门找对方麻烦去了。
虽说那个搞到肖强迟到废标的人，按照薛总的意思可以不找他的麻烦，但肖强和陶江却表示，绝对不会放过背后的罪魁祸首。
不过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查出来的，目前还是先得将项目先做好了，对方只要还在通讯这个圈子里混，总会有秋后算账的一天，不必急于一时。
星期一下午，招标公示将中标通知书下发给了中标单位，同时也在网上放出了中标公告。
按照招标规定，招标公告公示期为七个工作日，所有参与投标的单位，都有权在公示期内书面提出质疑，如果到期招标公示没有收到任何书面质疑文件，将会通知甲方可以进行后续的合同签订事宜。
中标的单位是一家名叫广州建业通讯的公司，行业里也有点儿小名气，张伟却从没接触过。
不过此时在张伟看来，既然这家公司是迪克瑞博的“小号”，他也没必要接触了，反正有社会我肖哥在，后续找他就行。
张伟和肖强电话沟通了一下，要来了这家公司的基本信息，填好了报备的申请表，mail给了吕文峰，总算是给了这货一个交代。
之后他便开始忙着盯渠道客户下单的事情。
Q2没剩下几天了，Q1末预期的渠道流水那三百多万数字，张伟已经收的差不多了，而pipeline中预期的五百多万的项目数字，他已经收了一百多万。
如果再加上两场渠道招募会新增加的项目，他预期Q2结束可以再收七百万的数字，这样他Q2应该能完成一千一百万左右的数字，距离他一千两百万的任务已经很接近了。
至于整个南区Q2的一千九百万销售任务，张伟觉得那是吕文峰该考虑的问题，现在的他，只要完成Q2自己的那一千两百万任务，就已经是帮了吕文峰大忙了，还差的那七百万数字，他张伟就爱莫能助了。
只是张伟连着联系了两天的客户，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之前说好6月中下旬下单的好几家客户，无论张伟明着还是暗着提醒对方该下单了，对方都是含糊其辞，不是说在等等，就是东扯西扯一些不相干的事情。
甚至还有些客户张伟打过几次电话之后，干脆“失联”了，这一下张伟意识到很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于是抓紧时间赶忙将所有有希望Q2下单的客户联系了一遍。
这一下他发现了问题，两场渠道招募会收获的那些近期可能下单的新项目，大多基本上已经同意尽快签订合同。
反而是张伟Q1末预期的一些很有希望下单的老客户，他们手中的项目都出了问题，一番沟通下来，居然连准确的时间点都不确定了，而这样记录在pipeline中的项目，居然加起来有近四百万。
换句话说，他Q1末预期的五百万项目数字，现在看来有把握落单的只有不到一百万的数字。
这一下子他Q2一千两百万的任务，就出现了近五百万的缺口。而现在离着Q2结束只剩下一周半的时间，这不是要他张伟的命吗？
忽然张伟想到了他记事本上的那些手指印，赶忙找出记事本，与电脑上的pipeline对照了起来。
这一下他就找出了问题，pipeline中这些出了问题的项目，都是他记事本上详细做过记录和备注的。
反而是那些记录简单的项目，大都没有出问题……
张伟立刻便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周四一早就找到了吕文峰商量，将遇到的问题和他的猜测都告诉对方。
吕文峰一下子也急了，如果Q2张伟这边出现了五百万的数字缺口，乔迎春和宋晨那两个新人，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填上这个窟窿的。
这两人现在本身就还欠着不少数字，尤其是宋晨，Q2这都要结束了，这货才出了六十多万的数字，平均每个月都不到二十万，找头猪估计都比这货出的数字多。
更何况，张伟还怀疑这货是个“内奸”，那五百万的数字缺口就是这货搞出来的。
可惜这货正和乔迎春一样，正在外省出差，再加上还没有实证来证明这货就是“内奸”，不然他吕文峰都不用张伟动手，他自己就想亲自抄刀子砍人了。
内奸必须死，但不是目前最着急的事情，南区目前七百万的数字缺口，才是他吕文峰最急着要马上处理的事情。
可是这么大的缺口去拿什么填呢？
吕文峰冷静了一下，立刻吩咐道：“张伟，你尽快去找薛总谈广州港项目压货的事情，现在Q2也只能靠这个项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