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的立牌前挤满了任务者,每个人都要自己亲眼确认,并不相信别人嘴里的内容。
宿砚仗着自己长得高视力好,站在人群的最后念出了牌子上的内容。
“新通知:中午下班时间调整到十一点四十,各单位员工需在十二点前回到宿舍。”
宿砚念完以后转头看站在身边的闲乘月。
这段字很短,但也很重要,因为整段文字都是红色。
很显眼,字也大,目的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看见,看清。
“得去找宿舍。”宿砚说。
闲乘月点点头。
NPC会说谎,但任务信息多数时候都是安全的,这倒不是因为里世界多么好心,而是里世界的目的是为了筛选,不是为了把人全部杀光。
对,筛选。
闲乘月本来只有模模糊糊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在近段变得清晰了起来。
里世界像一个巨大的盅,而他们这些任务者就是毒虫,虽然不用自相残杀,但实际上能活到最后的,都是最冷静也最冷漠,对旁人的痛苦和磨难视而不见的人。
虽然这么想似乎也是在证明闲乘月自己的冷漠。
但闲乘月倒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好人不好当,既然如此,不当个坏人就足够了。
尊敬守法,不危害社会,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也是好人,扮演了工蚁的角色。
闲乘月有时候觉得,里世界层层挑选,到最后只需要一只蛊王,剩下的都是蛊王成长所用的养分。
所以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宣称自己自由了,彻底逃离了里世界。
但闲乘月宁愿自己的这个猜想是错的——按照这个猜想,他要活,那其他人就必须得死,包括宿砚。
但闲乘月起了这个念头,就越是能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找到这个猜想的正确性。
至于里世界要一个蛊王来干什么,闲乘月就不知道了。
毕竟迄今为止都没人知道里世界究竟是什么,是外星人的科技,还是未来人的实验。
现在虽然知道了目的地,但没人知道宿舍究竟在哪儿,闲乘月倒是没有思考,直接带着宿砚和陈兰没入了人群中。
这个通告是给“员工”看的,而看样子,大街上的所有人都是员工。
一样的着装发型,闲乘月他们也是员工中的一员。
但闲乘月虽然换了衣服,但原本衣服里的东西都还在,不然刚刚也不会掏出一包烟了。
陈兰的速度很慢,闲乘月也不急,现在时间还早,有充足的时间寻找宿舍,找到宿舍之后,他们还要出来观察地形,寻找更多线索。
“刚刚电影院里的人都很奇怪,但街上的人倒是正常。”陈兰左右看看,她速度虽然慢,但也还有闲心说话,“别说,这衣服虽然不好看,但还挺舒服的,我觉得比病号服舒服多了。”
闲乘月跟陈兰闲聊道:“遗嘱立好了吗?”
陈兰点头:“立好了,不过我也没什么遗产,就一套单身公寓,留给了我妈,她之后是住是卖我也不关心,倒是我家那盆君子兰她得好好养。”
提起自己的死亡,陈兰的态度十分平常,好像将要死的人不是她,而是某个毫无关系的路人。
他们不急着寻找目的地,路上的人应该都是要去“工厂”,现在这个时间,他们去的应该也是厂房,而不是宿舍,跟着人群。闲乘月他们能更快熟悉这里的路。
至于宿舍,现在找不到,等工人们下班就能找到了。
既然不急,闲乘月就把注意力放在周边的环境和任何带有文字的东西上。
这里的道路虽然宽阔,人也多,但收拾的却很干净,闲乘月没有看到环卫工人,也没有看到路边有垃圾桶。
走过了好几条街,闲乘月只是记下了路边有哪些铺子。
这里看起来人满为患,但能看到的信息甚至不如上一个里世界,上一个里世界好歹还有一块硕大的,唯恐任务者看不到的广告牌。
终于,在走过五条街后,闲乘月看到了一家开着门的报亭。
这大约是他一路走上,看到的文字最多的地方。
一行三人走了过去,也有任务者跟着他们一起过来,但更多的任务者则是跟着人流去找宿舍。
闲乘月站在报亭前,毫不客气的翻看着报纸。
只有摆在最前面的报纸有内容,后面的报纸都是折起来的白纸,什么都没有。
三个人一起看,但闲乘月对陈兰和宿砚并不放心,只能自己每一张都看过去。
守着报亭的是个中年男人,他看起来很普通,属于放在人堆里一眼看不到的那种,但他也很诡异,因为无论面前有没有人,他都保持着一个公式化的微笑。
以至于第一眼看过去的他像真人,但再看一眼,他就像假的人。
这些无限趋近于真人的“假人”,哪怕只是看一眼都让人毛骨悚然。
“找到什么了?”宿砚站在闲乘月身后,亲密的把下巴放到了闲乘月的肩膀上。
闲乘月不太在意,吻都接过了,现在也不算什么,他放下最后一张印有文字的报纸,轻轻摇头说:“我大概有想法,但是太模糊了,得等我再想想。”
现在对着宿砚,他甚至都有耐心解释了。
闲乘月和宿砚都觉得这样的举动很自然,只有陈兰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面前的两个人没有尴尬,她却尴尬的说不出话。
她甚至觉得自己偷看了别人洗澡。
“你、你们……”陈兰纠结了几秒,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们在一起了?”
宿砚转过头,得意的朝她笑了笑。
陈兰倒吸了一口冷气。
此时此刻,她觉得宿砚是他见过最勇的人。
毕竟闲乘月的脸和身材再好,任谁天天对着一个没有表情,冷着一张脸的人,都很难有勇气去亲近,更别说从背后抱住对方了,也没那个胆子啊!
于是陈兰真心实意地对宿砚说:“哥们,牛。”
宿砚矜持地点点头:“我追的他。”
陈兰:“我……”
眼看两人要就这个事聊起来,闲乘月终于打断了他们:“走,去一个地方。”
闲乘月说:“应该有线索。”
但陈兰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任务上,她在赶路的时候小声问宿砚:“闲哥怎么就答应了?你是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宿砚也小声鄙视道:“我是那种人吗?”
陈兰:“……”
难道你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