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照射着窄小的楼道,闲乘月把手里的灯泡递给宿砚。
他动作自然,表情平静,反倒是宿砚接过灯泡后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闲乘月。
“你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吗?”宿砚颠了颠灯泡,等他颠第二下的时候,灯泡就消失在了他的手里,像是从未出现过。
闲乘月平静道:“不知道,但总要面对。”
宿砚笑了笑,他轻轻打了个响指:“走吧,该送你出去了。”
说完,宿砚走到了闲乘月前方,走下了台阶,带着闲乘月走向这栋楼的大门。
闲乘月驻足在大门前,门外的风景全都消失了,无论是星空还是门外的迷雾,都消失不见。
门外什么都没有,只有奇怪的黑色旋涡,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那像是无数乌云涌动,围绕着一个方向翻涌,在那黑色的云雾之中,似乎有反光的细小光点。
宿砚表情不再那么轻松,而是看向旋涡:“走进去,你就能出去了。”
闲乘月却没有动作,他转身看向宿砚,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问:“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www.
宿砚皱起了眉,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数次尝试后,他不再张嘴,而是眸色深沉地看着闲乘月,像是有什么话酝酿在眼中,却无法说出口。
在那奇怪的大门前,闲乘月走动了两步。
只是这两步的步伐很小,可宿砚还是在他踏出第二步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腕。
闲乘月刚刚停下脚步,转头就看到宿砚痛苦的俯身,他那本来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病态,即便闲乘月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宿砚的痛苦。
闲乘月掰开了宿砚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
掰开的一瞬间,宿砚的痛苦停止了。
他重新站直了身体,但他很快走到墙边,看起来格外淡定的靠在了墙上。
但只有宿砚自己知道,他现在已经站不稳了。
“我不能从这儿出去。”闲乘月走到宿砚面前,他伸手去触碰宿砚的肩膀。
这一次宿砚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闲乘月知道自己此时不该笑,但他的眼中还是带上了笑意:“你不能救任务者,也不能改变任务者的选择。”
宿砚看着闲乘月的眼睛,他轻轻的抽了一口气,声音很小,甚至有些虚弱:“你笑什么?”
某一瞬间,闲乘月真的以为自己笑了,但他很快从宿砚眼中看到了不明显的戏谑。
闲乘月轻声说:“你不知道你怎么出去。”
“但我知道。”
宿砚一愣。
闲乘月:“我要确认一件事,别怕。”
说完这句话后,闲乘月就走向了大门。
宿砚在闲乘月走向大门的时候忘记了自己不想暴露的虚弱,他踉跄着朝前走了几步,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不”字。
但他说晚了,闲乘月已经朝着漩涡中心伸出了手。
宿砚话落音的时候,闲乘月也发出了一声闷哼。
闲乘月从不呼痛,皮肉上的痛苦不能触动他,然而这一次,连他都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瞬息之间,闲乘月身体朝后仰,他几乎用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才将自己扯离了旋涡。
等他再次站定,低头朝那只探进旋涡的手看去。
就像他预料的那样,他探进去的那只手像是被所有什么东西撕扯啃噬过。
皮肉和手骨已经消失,手腕处只有一点探出来,没有被折断的白骨。
但好在没有出血,用不上闲乘月准备的“绷带”。
“你在干什么!”一直以来镇定自若的宿砚终于做不到表情管理了,他的表情在瞬间变得凶狠,甚至扭曲,他伸出手,却迟迟不敢触碰闲乘月的那条断臂。
此时闲乘月已经不再感到疼痛,肾上腺素发挥了它应该发挥的作用。
闲乘月:“这里不是出口,真正的出口在哪儿?”
闲乘月的冷静影响了宿砚,他看着闲乘月,竟然也奇异的平静下来,但他不能去看闲乘月的断臂,而是看着闲乘月的眼睛。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试?”宿砚问。
闲乘月平淡的看着自己的手,支出来的那根骨头让他不太好受:“我要证实一件事。”
宿砚:“什么?”
闲乘月勾了勾嘴角,只是那角度很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两个里世界是相通的。”
闲乘月也不太在乎没有记忆的宿砚能不能理解自己的话,他只是说:“我也不确定,只是有个模糊的想法,里世界之间究竟有没有联系,你既然是在那个世界被留下,那么出现在这儿,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两个世界中间有通道,可以让你来回。”
“这下能确定了。”闲乘月想到刚刚探出手过去,那短短一瞬间的触感,就是上个里世界里怪物的触感。
经过那么多里世界,闲乘月很清楚不是所有里世界都有怪物。
怪物之间的区别也很大,它们的攻击方式,牙齿的大小等等,闲乘月都有数。
闲乘月看向不明所以的宿砚:“要带你出去,必须重走一遍当时的路。”
“这次你记住,你不能回头。”
“你在说什么?”宿砚皱着眉。
闲乘月:“走吧。”
宿砚更茫然了:“走哪儿去?”
他怎么感觉,明明他才是里世界的一部分,但现在是他在被闲乘月牵着鼻子走?
“从大门出去。”闲乘月完整的那只手抓住了宿砚的肩膀。
宿砚全身一震,他不再动作,这是闲乘月在他的记忆里第一次主动触碰他。
“从这个旋涡出去,就能回到迷宫里。”闲乘月说。
宿砚像看狂徒一样看着闲乘月,他不能直接问出自己的问题,只能看着闲乘月的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看看你的手。”
闲乘月:“它反应速度不快。”
“我们不是没有机会和时间。”
他付出一只手臂的代价,就是为了确认这两点。
旋涡里是不是迷宫,他有多少时间准备反击。
如果只是扔东西进去,或者把衣服的一半放进去,他都不能确定,也不能清楚的知道给他的时间有多少。
宿砚看着这个冷静的,对自己都格外残酷的男人,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他要带自己出去。
为什么这么执着?为什么甘愿冒这样的风险?
宿砚抿了抿唇。
他不会是爱上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