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如何?”不可否认,这样的她吸引他,让他想一探究竟,好像小时候发现一处新的洞穴,新奇、兴奋,又有那么一点危险,让人着迷。
“是的话,那就——太好了!”裴彻笑答。
两人各有所长,也算旗鼓相当,一个是少年得志,名扬天下的护国将军;一个是清新雅致,神秘聪颖的商场黑马,最重要的是过程肯定相当精彩有趣。
轩辕逸瞥了一眼笑得狡诈的裴彻,一个纵身把他抛在身后,裴彻果然是属狐狸的。
慕容舒清走进出云阁,厢房里站着云佩华、大夫,还有两个丫鬟,看不清床上的人。
云佩华看见慕容舒清来了,连忙迎上去笑着说道:“舒清,你来了。”
慕容舒清含笑点头,她发现云佩华提到她的名字时,床上的人儿明显一怔,往里面缩了一下。于是她也不再往前走,等大夫检查包扎好了,才轻声问:“陶大夫,怎么样了?”
老大夫抱拳躬身,低声回道:“大小姐不必太过担心,宛如小姐身上的伤处虽然多,好在都是皮外伤,好好休养数月,注意调理,就会痊愈的。只是这郁结于心之症,如不敞开心胸,怕是要落下病根。”
“我知道了,多谢陶大夫!”待大夫走到一边写药方,丫鬟沏茶散去的时候,慕容舒清就着烛光,看清了床上的人。女子二十多岁,披散的长发衬得脸更娇小,额头缠上了绷带,虽然眼角有些淤青,但依然可以看出她那晶莹如玉石般的大眼睛,只是这样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却是痛苦和恐慌,丰润却略显干燥的唇一直轻咬着,紧握着云佩华的手臂上隐约有些新的旧的伤痕。一身的狼狈并未折损她的清丽姿容,和云佩华有八分相像,瘦弱的身子倚着床栏,始终没有抬头看她。这样娇弱的女子,却要面对残酷的暴力,慕容舒清心里有愤怒,有怜惜,有无奈,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轻叹。她现在出现在这里,对宛如来说,或者又是一种隐形的压力吧。
慕容舒清对着床上始终轻颤的人影柔声说道:“既然已经回到家,就不要想这么多,放心住下来,佩姨想你很久了,你们好好聊聊吧。”
交代紫鸳再找两个丫鬟过来伺候,慕容舒清转身出了出云阁。
慕容舒清刚踏进随园,绿倚和红袖就迎了上来,绿倚把为慕容舒清和紫鸳泡好的茶送上,才笑着对慕容舒清说:“小姐,傅家寿宴和明日易家婚宴的礼物都已经备齐了。”
“嗯。”慕容舒清随意地看了看桌上一大一小两个锦盒,点点头,轻抿香茶。茶香浓郁,茶温怡人。这三个丫头是越来越能干了,紫鸳沉稳冷静,绿倚温柔细心,红袖胜在活泼可爱,三种风情,对自己却是一样的忠心爱护。回想三年,还是她们陪伴在身边的时候多。
紫鸳握着茶杯,欲言又止。慕容舒清轻声问道:“紫鸳,怎么了?”
“小姐,傅家最近动作频繁,现在还打起了子槐树的主意。”真是可恶,子槐树籽是染御用明黄布料最重要的一种染料,子槐树很难存活,对土地要求也很高,除皇上可穿明黄服饰外,其他人都不能穿,因此普通佃农很少种子槐树,现在大部分子槐树都是小姐指定佃农种植的。每年御用锦缎之争结束后,他们再卖给获胜的布坊,这也是个不成文的规矩。傅家这样还没有开始竞赛就先买下所有的子槐树籽,摆明了就是让别人染不了明黄布料。
“哦?”到底还是有动作了。
“是从昨日开始的,傅家出的价钱要比平常高出一倍。”要不是那些佃农怕来年小姐不让他们再使用那块土地过来报信,傅家的阴谋就要得逞了。
“告诉佃农们,除云山上的那小片不卖外,其他的都以高出市价两倍的价钱卖给傅家。”既然他已经先出手了,她也不能坐以待毙了。
“可是没有子槐树籽,根本没有办法染出明黄布料,难道我们要放弃御用锦缎之争?”小姐不是打算参加今年的御用锦缎之争吗?子槐树籽不善保存,只可以当年使用,她们并没有存货啊,怎么可以放弃子槐树籽呢?
“放心,我不会放弃的,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拍拍紫鸳的肩膀,慕容舒清淡淡的笑容,却可以给人安定的力量。
“是!”紫鸳缓缓点头,是啊,应该相信小姐的。
一边的红袖看紫鸳脸色凝重,笑道:“紫鸳姐姐,你就别担心了,小姐说的一定没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傅家耍手段出阴险的招式,对小姐不利。”
“哼!怕什么,他会出阴招我们就不会啊!我们比他更阴!”红袖气愤地大声嚷出来。
听她说完,三人都大笑起来,红袖撅着嘴,莫名其妙地看着笑得前俯后仰的三人,纳闷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吗?
“你啊……” 紫鸳笑着轻推红袖的头,都是小姐这几年的纵容,把这小丫头宠得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
慕容舒清顺了口气,对一边也笑得直喘气的绿倚说:“绿倚,帮我泡壶茶过来。”绿倚笑着点头出去了。
紫鸳仍然面露忧色,慕容舒清微笑说道:“紫鸳,你别担心,只是一个傅家,对付他绰绰有余。若是安家和傅家联手,那我们就要小心谨慎了!”
“安家和傅家一向不和,不相往来,有可能联手吗?”
“傻丫头,这商场就如同政治一样,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商人逐利,这是很正常的事,消灭了共同的敌人,获得利益,再来考虑敌对的问题也不迟。看到紫鸳越皱越紧的眉头,慕容舒清决定还是不再说下去了,接过绿倚端上来的热茶,挥挥手,让她们下去休息去了。
三人离开后,随园显得格外寂静,只听见沙沙的风吹过竹林的声音。慕容舒清拿出两个茶杯,轻晃茶壶,让热水与茶叶充分接触,闻着淡淡溢出来的茶香,薄唇轻启,“来了这么久了,有没有兴趣陪我喝杯茶?”
风沙沙地吹过竹林,快十五的月亮很明亮,照得湖水波光粼粼,几片竹叶悄悄飘落,辗转于波纹之间,夜更加寂静了。很久,没有任何声响,慕容舒清也不着急,缓缓地倒着茶。嘴角依然是淡淡的笑,似乎刚才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自己在品茶弄月,一脸闲适。
当她倒好第二杯茶时,屋旁不远的竹林间,闪出一道白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飞掠过来,只见湖面上轻微地荡起一圈圈涟漪,人影已来到慕容舒清面前。
好功夫,慕容舒清在心里暗叹,脸上笑容不改,将手中清茶送出。男子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坐下,闻香,品茗,一气呵成,好似他们演练过无数次一般。
迎着月光,慕容舒清总算看清男子的长相。狭长的眼,似笑非笑地半眯着,笔挺有型的鼻子,薄而红润的唇噙着戏谑。果然是艺高人胆大,他或许习惯了把白衣当成夜行衣穿。清凉月光下,一身白衣,非但没有让他看起来清冷飘逸,反而浑身上下透着邪魅的风情,慕容舒清觉得红色会更适合这邪肆惑人的美男子。
“好茶!既有龙诞特有的甘醇茶香,又有茉莉的清雅余味。”男子手执清茶,懒散地品评着,似乎他才是这随园的主人。
“安公子深夜造访,自然要好茶相待。”慕容舒清淡笑,拿起茶,轻闻,“嗯,很香,绿倚泡茶的技术是越来越好了。”
“你认识我?哈哈,有意思!”安沁宣朗声笑道,“我说慕容家怎么会有翻身的机会,原来慕容小姐是深藏不露。”
“安公子说笑了,深藏不露可不敢当。”
“不敢当?这么多年来,我只错看了你一人。”一直以来,慕容家中只有长子慕容睿,他曾放在眼里。可惜按照他母亲祁月的遗愿,他十六岁那年就已经过继给祁家,改名祁睿,一直在京城生活。本以为慕容家日渐衰败,想不到一直娇蛮鲁莽的慕容舒清才是慕容家真正的主人,韬光养晦到这种程度,深藏不露她是当之无愧。
颀长挺拔的身体忽然靠近,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安沁宣轻轻勾起的唇角带着促狭的笑意,狭长的眼魅惑流转。慕容舒清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欣赏这样一张欺世惑人的脸,加上安沁宣时刻散发的邪魅气质,慕容舒清哀叹,她觉得自己有眩晕的感觉,美色当前,果然会让人神志不清。
夜色笼罩下,清风如嬉戏般吹拂着,两人白衣轻纱似乎纠结在一起,不同的是男子邪魅肆意,女子清雅不俗。良久,慕容舒清才轻笑一声,退后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清风般柔和的嗓音低声回道:“世上的事本没有什么是固定的,何况是人!”若是世事可以预料,她又怎会在这里?每次想起远方的爷爷、父母、哥哥,心仍然会痛,如蚁噬虫咬般,难以平静。
她是第一个与他对视良久,却不见脸红、也丝毫不惊慌的女子,而她刹那间流露出的痛楚,又让人对她好奇不已。
安沁宣收回视线,拿起已经渐渐冷掉的茶,对着慕容舒清举杯,笑道:“我今天来这趟收获不小。”低沉却略带沙哑的男声在这月色下,显得那么性感。
“安公子此次前来的目的,恐怕并不是舒清吧。”今晚的月色真的很迷人,慕容舒清伸手接过随风飘散而来的竹叶把玩着,有些漫不经心。
聪明,确实不是她。早听闻慕容家近年来势头很猛,但对安家的影响还不大,这次回来是他收到消息,燕芮国有大批江湖人士频繁进入东隅,矛头隐隐指向东隅商贾,安家和慕容家更是首当其冲。今天来此,主要是探探慕容家有什么动静,也顺道看看安沁宇口中不简单的慕容舒清,想不到比料想中的有趣得多。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说得好,慕容小姐可有兴趣和我做一回交易?”
任手中竹叶飘落,慕容舒清笑道:“安公子并没有要合作的意思,何必来消遣我呢。”
合作?这个词有些意思。安沁宣挑眉,“何以见得?我表现的诚意不够?”
慕容舒清走至桌前,拿起已经冷却的茶轻抿,龙诞冷却后的微涩与茉莉凉后的清甜,在口中交缠,说不清是甜,是苦,是涩,是纯,总之别有一番滋味。慕容舒清为安沁宣也倒了一杯,淡淡地说道:“没有促使我们合作的利益出现,我们拿什么合作?”
品着手中凉透的茶,听到慕容舒清的话,安沁宣先是一愣,忽而大笑出声,“或许,你能成为我的对手,别让我失望!”他将手中的茶一口饮尽,与来时一样,悄然消失在竹海碧波间。
轻抚杯沿,久久,慕容舒清才轻轻说道:“我也很期待。”
“炎雨,苍素。”
话音刚落,两道黑影出现在慕容舒清面前,两人站在暗处,长相看不分明,身上肃杀之气却不容错认。
“把各地查看消息的暗士调十人回来,加强戒备,今天这样的事别再发生了。”在没有弄清燕芮国这些人所为何来之时,也只能先加强戒备了。
“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