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悦回过神, 也看了九荒一眼,隐约知道他在怯什么。
她没想到,在这危机时分她竟然好面子的辩解一句:“我爹是因为帮我借金光琉璃罩,得罪大无相寺,那些高僧整日里咒他,咒出来的劫气。”
九荒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上行,绝代风华喝了一声:“快走!挡不住,咱们帮不上忙了!”
九条劫龙一出,天雷威力比刚才强劲数十倍不止。
绝代风华的两条花鞭瞬间着了火,从一开始天雷尚未落下,便能将雷云打散,到现在被天雷追的四处逃窜,自身难保。
而那些劫龙虽是劫气所化, 却与真龙没有区别,交缠翻滚之间,爆发出的气息伴着强烈冲击波, 飞毯上的曲悦招架不住, 被飓风掀翻过去。
九荒手里叉龙的鱼叉, 瞬间变为一条绿绫, 朝上方一甩, 缠住曲悦纤细的腰。
再一收力, 曲悦便被他拉进怀里来。
九荒抱着她飞走:“六娘,我先将你送出天劫圈,再回来帮忙。”
这还怎么帮?
曲悦想说不必了, 而事实是根本不必说,莫说帮忙,现如今他们想逃出天劫圈都不是一件易事。
天要塌了一般,有个黑沉沉的洞。
劫圈覆盖的面积越来越大,雷声震耳欲聋,曲悦封住耳识,耳朵依然流血不止,头痛欲裂。
“琉璃罩!”曲悦祭出金光琉璃罩,罩住她和九荒,“绝代前辈!”
绝代风华也无法离开天劫圈,钻进琉璃罩内。
琉璃罩团成一个金光闪闪的球,落在海面上,随着漩涡飘转。
曲悦看着那些天雷劈下来,虽不曾翻海炸山,但肯定已经在震慑父亲了。
合道天劫,远远超出她能处理的范围。
合道闭关通常需要一百年,经历三天劫:心劫、雷劫、命劫。
听父亲声音虚弱,应是刚过心劫,沉眠休养,结果竟被她唤醒,再次遭受雷劫。
归根到底,这是命劫吧?
因为错失合道时机,只余一成几率,所以处处倒霉?
“老哥,麻烦你帮我照看着六娘。”九荒站起身,想从罩子里飞出去。
“你莫要出去了。”曲悦将他拽坐下来,外面这状况跟世界末日差不多,即使出去帮忙,也不过杯水车薪。
然而便在此时,她手腕上的一线牵竟然有了动静。
曲悦也顾不得内伤,连忙连接:“二哥,你没出事吧?”
自一线牵内传出的声音,竟是她五哥曲清的。
丹炉里。
“阿鸿,你是否考虑好了?”颜烽询问。
雪里鸿冷笑一声:“我用得着考虑?”
颜烽道:“你不是很讨厌天人境么?不做天人有什么妨碍?留在颜家,大祭司也奈何不得你,若你不喜欢,三千界那么大,随便你去哪里。”
雪里鸿质问:“颜烽,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快些考虑,再晚来不及了。”颜烽苦笑一声,将自己的神识退出。
宗权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蔑视:“你从前说,天人有时候还不如凡人,我不相信,现在却有些信了,堂堂天灵族的长老,竟然如此贪生怕死。”
雪里鸿瞥他一眼:“你懂什么?这是贪生怕死?”
宗权反问:“这难道不是?”
“虽然大部分的凡人活不到百岁,可他们却可以通过修炼和其他方式,不断突破禁锢,你永远也不知道凡人的上限究竟在哪里。”
雪里鸿叹了一口气,“而我们呢,一出生就像被造出来的‘工具’,能力虽有强弱,却也只在一个区间内上下浮动。想想天灵族,无论努力与否,修为高低,总共这么点儿寿元,毫无差别,风槐是不愿认命,想要为天灵族找条活路。”
宗权冷道:“那他残害无数人,莫非还是对的不成?”
“当然不对。”雪里鸿道,“我只是可以理解他的心态,但并不赞成他的做法。”
宗权:“理解一个魔灵的心态,我瞧你距离魔化也不远了。”
雪里鸿:“在这丹炉里,要入魔也是你先入魔吧?”
雪里鸿这句话,宗权没有反驳,此时的他的确感觉不佳,心情波澜起伏,烦躁极了,打坐完全静不下来。
雪里鸿看向曲宋:“你为何如此淡定?你莫非不知道追命符是什么意思?”
“知道,可没辙不是么?”曲宋依然挺直腰板盘着腿,安静听他们聊天。
“你腰上这袋子里装的什么?”雪里鸿盯着他后腰上的布袋子看了好半天。
袋子挺大,隔绝气息,神识窥探不出来。
“一线牵的母珠。”曲宋答,“为了同舍妹联系,带来了十九洲。”
“被屏蔽了?”雪里鸿听九荒提过此物。
“恩。”曲宋点点头,“风槐知道晚辈手中有这么个可以联系外界的宝物,自然会屏蔽掉。”
其实曲宋没有说实话。
他这布袋子里装的并不是一线牵的母珠,而是……魔种。
一线牵里,曲悦听的心惊肉跳:“二哥他们都被抓了?”
——“是。”曲清的声音,“我不太会使用这颗母珠,尝试许久才行。”
曲悦思忖道:“母珠为何会在你手里,你何时去的十九洲?”
——“前几日,二哥通知我,让我将魔种送过来。”
“魔种?”
——“对,魔种先前不是一直放在符器宗,二哥那位好基友手里吗,他通知二哥,说这魔种状态不妙,让二哥赶紧取走。于是二哥便使用一线牵联系我,让我将魔种带过来。”
——“于是我就来了颜家附近,二哥说颜烽的事情了结之后,我们一起去一趟龙牙洲,在冰玉池附近找个地方将魔种埋进去,说是魔种那位器灵,君执要求的。”
“恩。”曲悦问,“然后呢?”
——“那两位天人前辈入内后,二哥看着状况不太对,那院子像是个正在收缩的法宝,便想去通知他们,但又疑心有诈。出于一番考虑,二哥将身上的一线牵母珠取了出来,交给我,自己则带着魔种进去了……”
曲宋带着魔种干什么?
曲悦摩挲着指腹思考着,以宗权的本事,无论颜烽有什么手段,想当场杀掉宗权都是不可能的。
故而,正确的选择是困住他们,炼化他们。
如此一来,曲宋就可以带着他们逃入魔种世界躲避,而魔种是不怕被炼化的。
但曲宋要怎么进入魔种世界呢?
曲悦嘴角一抽,肯定要往魔种上贴水符箓,令君执感受到痛苦,不得不跳出世界看看怎么回事……
可怜的君执。
但曲悦依然忍不住要夸一句,瞧瞧曲宋这处理危机的能力,不愧是能做部长的男人。
……
此时,天劫圈千丈之外,刑谚和宗芯追着命谶箭而来。
命谶箭被风暴逼停,两人也不得不停下。
见此场景,宗芯惊了一大跳:“这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渡劫?混世魔王吗?”
“与我们无关。”邢谚收命谶箭入袖内,准备绕过天劫圈,再重新放出来。
但他神识一瞥间,竟瞧见被困在圈内的曲悦三人。
邢谚蹙了蹙眉。
宗芯见他不走,顺着他视线望过去,穿梭重重雷链和黑龙,也看到了罩子里的人:“是她啊。”
宗芯赶紧过去推他一把,“表哥,快去救人呀。”
邢谚犹豫:“瞧她法宝,应是可以撑到天劫结束的,我出手有些多此一举。”
“什么多此一举?”宗芯道,“这叫英雄救美,你瞧,连她那情郎都没有办法,你出手将她救出来,高下立判。”
“正是因为如此,我出手才不合适。”邢谚纠结着道,“何况我们还要去追命谶箭……”
“也许命谶箭不是被挡住了,而是指向这里呢?”宗芯分析道,“她一走,命谶箭就追了上来,她停下,箭也停下了。”
“有道理。”邢谚沉默片刻,点点头,愿意相信有道理,“走,救人。”
宗芯在后摆摆手:“你自己去,才能显得出魅力来。”
“风前辈。”
颜烽的修炼室内,出现一位不速之客。
是位披着黑斗篷的女子,脸上戴着勾丝面具,对着摆在桌面上的油灯状灵器里的魔灵,行了一个天人礼。
“风前辈,姑姑命我过来传个口信,请您莫在坐视不理,最好适当插手……”
风槐的声音透着不解:“怎么了?她推算的天命线,不是说将计就计,让那丫头拿到合道恶果之后,宗权必死无疑,曲春秋成功合道之后,亦是死路一条?”
女子摇摇头:“可姑姑日前偷偷操控天命晷,发现这条命运线出现了一点变数……”
风槐道:“能操控天命晷的,唯有大祭司那老妖婆,你主人,还有寒露……是寒露?”
女子再摇头:“姑姑一直看着天命晷呢,寒露姑姑并未靠近过,姑姑猜,应是有位知天命之人,擅改命运线,使得这条命运线出现一些偏差……”
“知天命之人?”风槐不明所以,魔灵在瓶子里上下跳跃着。
“姑姑怀疑,是合道善果从中作梗。”女子道,“总之,姑姑请您小心一些,姑姑会再推衍一次天命线,再通知您……”
沉默一会儿,风槐道:“使用天命晷会遭反噬,该小心的是她……”
女子离开之后,颜烽担忧道:“祖父,接下来……”
风槐淡淡道:“不能让曲春秋活着出关了……”
正面对决,是在天命线算出曲春秋必死的情况下。
既然有变,那就让他早点死吧。
曲悦还在和曲清说话。
金光球飘在漩涡里,转的曲悦脑壳疼,思考问题都变得困难起来。身体本就不适,背靠罩壁,歪在九荒肩膀上。
九荒顿时挺直了脊背。
这个姿势依然难受,曲悦又蜷起腿,稍侧一些身子。
九荒动也不敢动一下了。
头枕着他的肩膀不说,他挨着她的那条手臂,恰好在她两胸之间。
静止的便也罢了,偏偏这金光球还在不停的旋转晃动……
坐在对面认真观察劫龙的绝代风华,渐渐感觉到这球内的空气似乎被抽干一样,有一股窒息感。
疑惑不解的收回视线,他瞧见九荒原本白净的脸皮儿红红火火。
感觉到绝代风华看向自己,九荒摇了下脑袋,将松散绑在身后的头发摇出一些,散在脸颊边。
可惜他的头发是烟灰色的,衬得脸更红了。
绝代风华此刻只想哈哈大笑,但他看着九荒满身冒着黑绿毒气,一点儿也笑不出来,球内的毒雾越来越重,将他身上的香味都给压制的死死的,难受的不轻。
而曲悦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一般,并未察觉异常。
轰——!
外头一声巨响,罩子隔音听不见,但爆炸产生的光芒,将曲悦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那光芒尽头,是出现在论道会上的“表哥”。
原本的温文尔雅消失不见,此时他表情严肃,和宗权又有七八分像了。
一条劫龙朝他撞来,他周身凝结出流光溢彩的光罩,反将劫龙撞翻过去。
他拔下发髻上的玉簪,化为一柄长剑,尔后身体表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保护麟甲,宛如金甲战神一般。
还真是看的曲悦眼前一亮。
九荒早已忍耐不住,从罩子里跳了出去,兴奋积攒来的力量,足以令他一手便将一条劫龙撕成两半。
撕完之后,他看向尚未结束变身、一脸诧异的邢谚。
花里胡哨。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有写作者有话说,是为了小红花生死时速顾不上,今天提前先把作话先写好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写以上这段作话有什么意义。
大概是章节仪式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