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云走了之后,卓秋进了房间,她拿着赵正的公章端详了一会,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还是这个什么个体协会的干事?”
赵正没隐瞒她,笑道:“干事个屁,就是今天早上在街上找了个刻章的临时刻的,花了三百五呢。”
“你骗人啊?”卓秋问:“年纪轻轻怎么不学好呢?”
赵正正色道:“本来我也没打算骗他们的,这都是权宜之计。他们手里有货,我收和别人收不都一样吗?而且我估计他们的烟草也是来路不明,我这也是帮他们解决麻烦。”
赵正说得天经地义似的,仿佛没有他欧阳亮山就完全没有了办法。卓秋撇了撇嘴,摇头道:“你还年轻,可别走错路了。”
“放心吧,没多大事。”赵正对这批货有把握,胸有成竹的样子。
不过对于周佳云他觉得有点棘手,一晚上没睡,绞尽脑汁在想办法。眼看天都亮了,赵正睡不着,起床帮忙开了店门,站在冷冷清清地街边,踩着马路牙子看渐渐西沉的月亮。
正烦躁的时候,卓琳踩着自行车从街角转过来。因为“好吃再来”二楼的隔断房间不多,卓琳晚上收工以后不在店里住,她和卓秋的姐夫在外面租了房子,离这不远,走路也就二十分钟的时间。卓秋的姐夫叫张国生,八十年代就到了太平镇,靠给人代工衣料赚了些钱。后来和卓琳结了婚,就盘下了“好吃再来”。但是人有钱了就开始飘,张国生好赌,两年几乎就把家里的钱输得精光,去年两夫妻差点闹离婚,张国生才稍微改观了一些,现在在帮人开小巴车,往返市区和太平镇。
赵正刚到莞城的时候,在火车站的小巴招呼点见过张国生一面,人长得精瘦,看上去也并不像传言中的那么烂赌,卓秋说可能是跟错了伙伴,有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意思。
“起这么早?”卓琳见赵正一个人蹲在那发呆,便问了声好。
赵正无精打采地点点头,“不是起得早,是没睡。”
“想家了?”卓琳从后座上吃力地抬下来一个装着肉菜的蛇皮袋,赵正连忙上去帮手,一搭手感觉挺沉的,于是就随口就说了一句:“这么重姐夫怎么不帮你送过来?”
“他比较忙。”卓琳道。
“早上也没人进城吧?”
“不是开车。”卓琳叹了口气,说:“昨天被他朋友拉到莞城去了,说是有一个项目让他去考察考察。为了这个事,他还请了两天假。你说他钱没钱的,每天开十个小时的小巴车,一个月也才八百多块钱,去考察什么项目?”
“八百不少了。”赵正笑笑,道:“家里很多人一个月收入都不到两百。种田的话更少,一年有一千块钱纯收入就欢天喜地了。”
卓琳没说话,两人把菜抬进了厨房后,赵正拍了拍手,“我打算今天去莞城买票回家,可能两个礼拜之后才回来。”
“不着急,房间我给你留着。”
“那行。”赵正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百元大钞,“这几天在你这里打扰了,这两百块钱你收着。”
卓琳死活不肯收,但赵正觉得一天十块钱实在是给少了,这两姐妹对自己挺不错的,不能亏待自己人。以后如果经常来莞城,说不定还要常住这里。卓琳也不是个扭捏的女人,见推不掉,便爽快地收了。
赵正麻利地把东西都收拾完,然后出门买了个手提袋和一些干粮,把三十条烟装进袋子里。一顿忙活下来,感觉浑身跟烧着了一样,热得不行。他心里寻思着去冲个凉,清清爽爽地回家,结果拿着自己的内衣裤刚刚一推卫生间的门,就听见“啊”一声尖叫。
卓秋抱着自己的胸,一脸惊恐地看着他,赵正连忙一闭眼睛,转身离开。
“姐,洗澡锁门啊!”
卓秋的声音很虚,“没听见水声吗?我怎么知道大早上的还有人抢卫生间的?”
赵正无奈地摇头,冲凉的心也没了,打了声招呼之后,背着自己的行李就去了莞城。
周红中和李建国也一起走。他们总共带了一百条烟,怕被烟草稽查抓,就分了十条给赵正。几人背着大包小包挤在人潮人海中,还没进站,就冒了一身臭汗,赵正心想得亏是没有洗澡,不然就白洗了。
周佳云让他帮忙买票,她晚一点到。但是赵正买了票等了一个多小时,眼看车都要开了,人却还没来。周红中第一次走烟,紧张地不行,在候车室就跟屁股下点了一堆火似的坐不住,嚷嚷着赶紧上车。赵正等了周佳云最后十分钟,仍旧没有看到她的人影,于是三人提着包,顺着人潮上了回赣省的火车。
赵正确定周佳云是赶不上了,但他心里仍然还在犯嘀咕。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在玩什么花招,如果是这样倒还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就怕她遇到事了,来不了。
比如欧阳亮山被抄了,他和周佳云都被逮进了局子里。
那样的话,赵正就等于白来了一趟莞城。
李建国拿出了一副扑克牌,说打两局跑得快。赵正没什么心思,一人霸着两个座位看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回赣省的列车没什么人,车厢里也很空。一路上从莞城到广城,再出广省,除了“哐当哐当”车轮碾过钢轨缝隙的声音之外,仿佛平安无事。直到进了湘省,一大早就上来了两个带着红袖章的人。
“来了来了!”周红中的脸色有些白,他看见那两个带着红袖章的家伙已经开始查包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行李架上的蛇皮袋。李建国瞟了一眼,“没事,不是烟草稽查。”
赵正闻言回头,见那两个人穿着铁路制服,袖章上写着的是“收入稽查”四个字,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了。
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铁路局的人,只是单纯检查行李超没超重的,没事别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