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发亮,北周文武大臣就穿戴好朝服,从北宫门进,开始三天一小朝,五天一大朝的朝会。
然,今日朝会,陛下却是迟迟未到。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相互打听,看是出了什么变故。
就在此时,大内总管尖喝一声:“皇上驾到。”
这话一落,所有人当即甩袖拱手见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这一番完,有站在前列的朝臣,轻轻掀眼睑一瞥,顿时就愣住了。
但见,龙椅之上的青年帝王,面色难看,眼下还有青黛,整个人憔悴的竟像是一夜未眠。
这,到底是怎的了?
最近朝中也并无大事发生,陛下到底是因何而忧思?
有的大臣忍不住浮想联翩,各种脑补开了。
大内太监得了皇帝的手势,一甩浮尘:“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众人三两对视,正待禀无事。
哪知,当有一人大喝一声:“臣弟有奏。”
众人一惊,赫然转头,见金殿门口,缓缓走进来一人。
那人身着皇子服,金线纹绣的龙蟒,在隐约的光线里,威仪无双,清贵不二。
皇帝心头一突,眼神顷刻就狠辣起来。
“陛下,臣弟有一事尚不明白,”九皇子上前,文武朝臣不自觉从中让出道来,“今日想请陛下解惑。”
闻言,皇帝冷冷一笑:“早朝大会,乃是言论北周朝政的地方,皇弟若有不解之惑,今日朝后,朕可空出一两克刻钟给皇弟。”
他就差没直接说,九皇子的无理取闹了。
九皇子不为所动:“昨晚上,臣弟见到父皇身边从前的内侍,他交给臣弟一样东西,不晓得陛下可知晓?”
皇帝心下发沉,眼神顷刻就阴鸷了起来。
九皇子缓缓环视一圈,随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从袖子里摸出一方明黄帛锦来,那分明就是——
圣旨!
先皇圣旨?!
满朝文武哗然,数月前,先皇忽然暴病而亡,驾崩匆匆,不曾留下支言片语。
就在朝臣意图找皇后求助之时,皇后大恸之下,竟在宫中追随先皇而去。
那等情深义重,实属感人。
后来,虽有朝臣上议,皆想等在出使大夏的中宫嫡子九皇子回来,但当今手段强硬,直接登基上位。
跟着,就是大肆的排除异己。
等九皇子从大夏回来后,早已经事无可挽回了。
青年皇帝冷笑连连:“臣弟,念在手足的份上,朕不追究你的冒失,但你若敢假冒先皇圣旨,就休怪朕不念旧情。”
九皇子眼神都没波动一丝:“父皇去的突然,皇兄临危受命,也倒说得过去,但皇兄只怕根本就没想到父皇早留了一手。”
他说着,语气越来越冷凝,随后抖开圣旨,当朝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我儿皇九子德行上品,乃有君子仁义之风,故传朕旨意,敕立皇九子为北周太子,日后继任朕之大统……”
不过几息的功夫,九皇子就念完了圣旨。
金殿上下,鸦雀无声,满朝文武震惊哗然,谁都没想到,先皇原留下了传位昭书。
若此昭书为真,那现在龙椅上的当今,就坐的名不正言不顺。
文武大臣都飞快横梁起来,这出夺嫡戏码该要如何站位。
青年皇帝满脸怒容:“荒唐,父皇驾崩,你人还在大夏,你怎可能会有传位昭书。”
九皇子十分冷静:“我一直想问皇兄,举荐我出使大夏的人是谁?”
话中意味,谁都明白。
皇帝额头青筋鼓起,颇为有些气急败坏的道:“禁卫军何在?将次等假传先帝圣旨的逆贼拿下。”
他竟是要以雷霆手段,先下手为强杀了九皇子。
九皇子缓缓收了圣旨:“皇兄,你怕是忘了,禁卫军统领张悬乃是我的伴读。
两人关系,亦兄亦友,关系颇为好。
果不其然,这话落下,禁卫军统领张悬穿着甲胄,腰别长剑,带着人马将金殿团团围住了。
那架势,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皇帝死死地盯着九皇子:“好,好,你们都要造反是不是?”
“此言差矣,我等朝臣,遵循先帝遗愿,谁都有传位昭书,谁就是名正言顺的北周皇帝。”
这当口,已有大臣站队了,当仁不让,立到了九皇子身后。
眨眼之间,满朝文武竟是有三分之一的朝臣选择了九皇子,另外三分之一拥护青年皇帝,另外数人则秉中庸之道,暂且谁都不站。
“哼,”皇帝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有点禁卫军就能逼宫了?简直天真。”
他说着,一挥手,当即十二名暗影死士凭空出现在殿里。
这十二名暗影死士,皆只效忠于皇帝,是每一任北周皇帝自个养的死士。
每一个死士都能以一敌百,十分厉害。
九皇子眸光微沉,捏紧了圣旨。
皇帝站在高高的龙椅上,居高临下蔑视地看向九皇子:“还有,禁卫弓弩营,也在朕的手上。”
话罢,外头传来一片咔咔的弓弩声。
九皇子回头,只听得“咻咻”声,紧接着围困金殿的禁卫军就倒了一大片,像秋天收个的小麦一般。
张悬心头一紧,拔剑高喊道:“保护九殿下,绞杀谋朝篡位之徒。”
他冲进殿来,将九皇子和一干拥护的大臣护了起来,随后也没直接对青年皇帝动手,而是就专门杀站队的大臣。
皇帝冷冷的,朝身边太监点了下下颌。
那太监微微躬身,浮尘一甩,十二名暗影死士冲上去,当即就有三人呈品字形往九皇子杀去。
九皇子站在厮杀场里,隔着鲜血和尸体,和青年皇帝的视线对上了。
他面无表情,眼底的笃定让皇帝心头一凛。
有后手!
这想法划过脑海,皇帝还没反应过来,在他身后蓦地传来一声冰冷轻哼——
“蠢货,死到临头。”
那嗓音犹如昆山玉碎,清冷中充斥着寡凉和薄情,端的是让人头皮发麻。
皇帝霍然转身,就见龙椅上,大马金刀坐着个全身都拢在黑袍里的男人。
皇帝眼瞳骤然紧缩,这是昨晚上的那个男人。
太监也是一惊,扯着嗓子尖叫道:“护驾,护……”
九黎被吵的头疼,他袖子轻轻一挥,那身形敦实的太监顿时像一面团一样,倒飞出去,撞到蟠龙金柱上,头一歪昏迷了过去。
“铿”皇帝反手拔出匕首,猛地刺过去。
九黎眼睑一抬,翘起的长腿动也不动,只单手撑头,用看蝼蚁的目光看他。
“叮咚”一声琴声蓦地响起。
仿佛是天籁一般,从天而降。
跟随琴声从天而降的,还有一身量纤细的黑袍女子。
那女子面容艳色无双,长长的青丝结成马尾束在脑后。
她缓缓降落下来,玄色的袍摆飞扬散落开,现出金色的优昙婆娑花纹理。
女夭女尧,怒放,盛大。
脚尖点地,她站在黑袍男子面前,眼帘一掀,点漆黑瞳直刺皇帝。
跟着悬浮在她身前的七根琴弦,带着金色的波纹,在她指尖一扣之下,金色的波纹呈扇形飞快蔓延出去。
像,浮羽落在明如琉璃镜的琥珀,波纹一漾,就扩散的又快又远。
她是谁?
她的琴声,真好听……
青年皇帝分心想着这些,然后他视野颠转,整个人就被金色的琴声给掀了出去,摔到殿中。
他头上的九龙冕歪了,若不是有暗影死士接住他,只怕他还要更狼狈。
他盯着琴徵羽,眼神竟是透出几分火勺热来。
九黎将这一切瞧得分明,琥珀眸光微凝,他缓缓起身,单手将琴徵羽拥进怀里。
然后,不容置疑地道:“你在觊觎本尊的女人?”
青年皇帝不答,他将目光从琴徵羽脸上移到九黎身上:“你们好大的胆子……”
“胆大的是你。”九黎打断他。
他眉宇浮现不耐烦,加上外头天快大亮了,就对九皇子越发看不顺眼:“蠢货,还不赶紧的。”
九皇子咬牙:“张悬,全力击杀。”
张悬表情凝重,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剑:“殿下,十二暗影死士不好对付。”
九皇子咬牙,索性朝九黎求助:“请优昙之主住手。”
九黎越发觉得九皇子无用,他后悔选他了。
琴徵羽对他情绪的变化心知肚明,她拍了拍他的手背:“尊上,去龙椅上坐一会,片刻我就好。”
说着,她春风十指一起扣动琴弦,速度快的又隐约现出金龙的琴身。
一曲《东风破》,节奏明快,鼓点分明。
每一个调子都像是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在人脑袋上,叫人太阳穴突突的抽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血管了一般。
满殿朝臣,哀嚎成一片,更有甚者在地上打滚。
唯有九皇子那方的人马,相安无事。
皇帝捂着脑袋,他抬头看着琴徵羽。
这就是她琴声的力量?
“杀……杀了她……”他艰难的对十二暗影死士下令。
十二暗影死士,遂弃九皇子,朝琴徵羽奔去。
盖因是历经无数生死才训练出来的死士,本身情感低于正常人,故而琴声对他们的影响,也是最小的。
十二死士,以扇形为进宫路数,来势汹汹。
琴徵羽凝神,指下快了几分,曲调一遍,顿时在她周围,金色琴身凝结成了根根龙形箭矢。
她指尖一屈,就在要松的刹那。
龙椅上的男人哼了声,同她并肩而站,并有无数血鸦从他袍摆底下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