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可能会存在毫无血缘,却长相相同的两个人吗?
琴徵羽在知道靡音存在的时候,也曾这样疑惑过。
可是,在见到靡音真容的那刻,她的内心平静无澜。
她以为的,自己会激动会疑惑等等情绪,全都没有,只是冷静且从容地看着那张脸。
以及,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和靡音,纵使长着相同的一张脸,也永远都不会是一路人。
没有依据,她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所以,真相是什么,对她来说一点都不好奇,也不重要。
她在楼梯口转身看着琴长生,明灭不定的暗影在她脸上映出一片冷漠。
琴长生就听她说:“我不疑惑,因为不关心。”
闻言,琴长生愣了下,似乎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
她拾阶而下,一步一步走进夜色里,直至不见身影。
琴长生连忙道:“琴徵羽,她和你是一母同胞。”
这话在狭窄的楼梯里回荡,晃悠悠地传下来。
琴徵羽在黑暗中驻足,似乎并不意外。
金聿皱起眉头看她,伸手过去拉住她泛凉的指尖:“若是还想问,就回去。”
琴徵羽摇头:“不用,注定要么是陌路要么是敌人的人,问了也改变不了。”
金聿讶然:“听闻,同胞的双生子,总是存在一些说不清的心有灵犀。”
琴徵羽走到一楼,不远处的沉沉暮色里,身姿纤细的女子娉婷而立。
她身上拢着白底绣粉樱的披风,那粉樱从左肩一路盛开至下摆,缤纷飞扬,煞是好看。
金聿也停了脚步,他抬眼看去,又收回目光,留心着琴徵羽的肚子。
靡音嘴角含笑,面容甜美地看着两人,在她身后,是密密麻麻已经成为活死人的琴家一众。
恶心尸臭的活死人,大部分都还四肢不协调,也有流着涎水的,眼珠浑浊,面容僵白,看着就瘆人。
然而,靡音仿佛没受半点影响,她拢着手,目光幽深沉静。
“我本以为,你还要过些日子才会回来。”她率先道。
琴徵羽忽的明白,这话是对她说的。
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上无甚表情,她道:“你要干什么?”
靡音轻笑起来,眼梢微弯:“有些人太不听话了,我就让他们听话一些。”
琴徵羽拧眉:“大夏京城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话罢,她夺了金聿手上火铳,直接拉栓瞄准对方,指尖按住扳机就要扣下去。
冷不丁,修长的手探出,搭上冰冷的银色枪筒。
琴徵羽心下发沉,只盯着靡音问金聿:“你阻止我杀她,这也是尊上的意思?”
金聿侧脸冷然:“活死人是控尸虫控制的,她作为母虫宿主,要是死了,全京城的活死人都要失控,见人就吃。”
琴徵羽顿了顿,她并未放下火铳:“解蛊。”
靡音笑着摇头:“不能的,我想做的事还没做完。”
琴徵羽没了耐心,枪筒微移。
“嘭”的一声,离靡音最近的一名活死人脑袋蓦地炸开。
碎肉渣滓溅了靡音一身,她低头抖了抖披风,脸上笑意淡了。
“解蛊。”琴徵羽冷喝道。
靡音看了眼阁楼上:“我若不呢?”
琴徵羽眯眼:“那我便杀净所有活死人,连同你一起。”
既然母体死了活死人要失控,那便全都杀了。
这简单粗暴的行事作风,颇有些像尊上的风格。
靡音后退两步,隐入活死人中,低笑道:“那要你今晚上还能活着走出琴府。”
最后一字尚未落下,那群活死人嗷呜一声,齐齐冲了过来。
琴徵羽将火铳丢给金聿,手腕轻颤,嗡嗡声中,摇光琴弦弹射出来。
没有琴身的七弦琴,颤动不休,并有隐约的气浪形成濛濛青光。
摇光七弦琴的音波,已经有了肉眼可见的颜色。
“叮咚”重重的一声琴音,以琴徵羽为中间扩散开来,像水波蔓延。
“嘭嘭”金聿半护在她身前,但凡是靠近半分的活死人,皆逃不过被爆头的下场。
“咚咚咚叮”纤长十指,或挑或按或拨,指法快的眼花缭乱。
一声接一声的琴音絮絮弹,一时快一时慢,青光濛濛,如玉如瓷。
犹如仲夏时节,凉风送爽,走在粉荷莲叶间,能嗅到淡淡的莲花香,偶尔还能见锦鲤游曳。
靡音皱起眉头,一众的活死人在琴声中,竟是动作迟缓起来,且还有活死人就那么站着不动。
她视线落琴徵羽身上,看她十指翻飞,华丽如蝶,煞是好看。
失算。
靡音没想到,琴徵羽的实力,已经这样出众。
她拿琴家做祭,就是预防有琴徵羽这样的,会对活死人形成极大的克制。
到底,还是免不了对上。
“你如今应当知道,”靡音缓缓开口,“我和你,乃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
是故,长相才会生的一模一样。
琴徵羽动作不停,且随着她指法加快,七根琴弦下面,本该是琴声的地方,不再是空无一物,而是隐约有一臂长的金龙缠着为琴身。
水波琴声纹里,细看能发现挟裹着丝丝的金色。
“你同我兵戎相见,母亲会对你失望的。”靡音声音不高,但却能让琴徵羽听清楚。
母亲?
玉氏?
“叮、咚”琴声颤了个音,原本迟钝了的活死人反应过来,又迅猛无比地扑过来。
“进楼。”金聿拉着她,将人往楼里推,他堵门口断后。
琴徵羽不停歇,她一边往楼上去,一边继续弹奏。
金聿将门牖关死,挤进楼梯间。
狭小的空间里,晦暗不明的光线下,他摸了摸琴徵羽的肚子。
果不其然,肚里的小崽子兴许是听到琴声,欢喜的很,半点都不安分,约莫是在肚子里打滚来着,左一个小鼓包,右一个小鼓包。
琴徵羽咬唇,胎儿动的太欢,她月要又累又酸。
金聿低笑起来,他长臂一揽,让琴徵羽背靠着他前月匈,随后大掌轻轻摩挲着她肚子。
“小东西安静会,不准折腾你娘亲,不然爹抽死你。”他这样说着,跟着小鼓包安抚。
非常神奇的,在金聿这句话之后,肚里胎儿当真安份了,听话的不得了。
琴徵羽指尖已经停了,她又清晰无比地嗅到浅淡药香味。
这是,尊上的味道。
她侧头,神色恍惚地望着金聿,愣愣唤了声:“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