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让我见尊上？”
金聿抹药膏的指尖一顿，睫羽轻颤了两下，复又继续将药膏涂了一遍。
随后，才在琴徵羽幽深的目光中说：“你生孩子那日。”
琴徵羽点了点头，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偏头朝里，侧了个身躺龙榻上闭眼休息了。
金聿又在榻边坐了一会，见她没有想说话的谷欠望，这才起身离开。
等到脚步声消失在龙帐，琴徵羽摸着肚子，一脸面无表情。
夏狩本会进行三天，三天里谁猎的猎物多，便为胜者，会得到皇帝陛下的赏赐。
这在京中一众世家勋贵里，那都是十分有脸面的事。
然而，今年的夏狩，头一天晚上，众人发现燕丹九千岁不见了，以及发生在季炎和九皇子身上的事。
且，大齐国公主热古娜也同时遇上猛兽，若不是金聿那一脚，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未免四国使节再有折损，幼帝当即下令，取消夏狩，一众人连夜回京。
回京后，幼帝宣见了文武朝臣，此行夏狩燕丹使节团，连同九千岁一起失踪，这样重大的事，还要早做打断，以免引来两国纷争。
琴徵羽被金聿带回宅子里养身子，宫中的消息，每天都有人传来。
没几日，朝堂上还没商议出结果，四国馆驿与当晚又遭到了袭击。
隔日一早，端王爷匆匆来访。
一见琴徵羽，他便道：“圣乐县主，那日你们在猎场所见的活死人，是如何一回事？”
琴徵羽正在吃核桃，金聿在边上帮她剥壳。
听闻这话，她愣了袭：“你们遇上了？”
端王爷点了点头，面色凝重：“是昨晚馆驿的袭击，那些刺客全都不畏死，最开始护卫以为是哪家的死士，谁能想到，刺客被拦月要斩断后，竟然都还活着爬。”
虽未亲眼所见，可能想到当时骇人的场景。
又是大晚上的，见着活死人，和异鬼有什么区别？
琴徵羽皱起眉头：“可有人员伤亡？”
说到这，端王脸上就露出了喜色：“没有人员伤亡，本王让麾下的心腹金吾卫用上了新铸的火铳，昨晚是第一批配备火铳的金吾卫巡守，刚好就遇上了。”
所以，就有这般巧合的事。
手持火铳利器的金吾卫，除却最开始的慌乱后，镇定下来全都往活死人脑袋上轰。
一记火药弹轰出膛，能将活死人脑袋给轰的稀巴烂，再是不畏死的活死人，没了脑袋，那也是爬不起来的。
端王爷将随行的长木匣子呈上来，从里头拿出一把银色外观的冰冷火铳来。
“这是第一把，”端王爷爱不释手，将火铳递给琴徵羽，“本王想着，你功劳最大，这把就送你，匣子下边摆着火药弹。”
银色的火铳入手，沉手又冰凉，琴徵羽看了会，上了颗火药弹，然后拉栓上膛。
细长的枪筒闪烁冷冽寒光，琴徵羽搭肩上，歪头眯眼，视线顺着枪筒的方向看出去。
外头，公输颢背着手踱进来，乍见琴徵羽瞄准了他，连忙一蹦三尺高：“祖宗欸，别对着我打啊。”
琴徵羽放下火铳，又递给金聿看：“一共有多少把了？”
公输颢迈进来，不无得意的道：“我让家中匠人连夜赶制，如今能配置出一千人的精兵方阵。”
琴徵羽点头：“还不够，不过先凑一千心腹出来，让这一千人在京中日夜巡守，见着活死人就杀。”
端王捻着胡须：“本王也是这个意思。”
说着，他看了金聿几眼，厚着老脸问：“金壮士，不知婆娑门对活死人可有了解？”
金聿上下抛着一枚火药弹，撩眼睑看过去，敷衍的道：“不了解。”
说是这样说，但他的表情可不是那么回事。
端王爷被这样一噎，也就不再问了。
当晚，月黑风高，琴徵羽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拎着火铳就出了门。
然，她前脚踩着门槛，后脚就传来冷冰冰的嗓音——
“你就这样大着肚子出去？”
琴徵羽偏头，就看到双手环月匈，背靠影屏，显然已经等了好一会的金聿。
她抿了抿唇道：“不然？”
金聿气笑了，伸手点着她大肚子：“你快七个月了，寻常妇人恨不得瘫着不下床，你还拿着火铳就去杀人，是不是想让小崽子在肚子里就跟你学会杀人？”
琴徵羽不为所动，直接迈过他：“我不是寻常妇人，我要杀的也不是人，活死人罢了。”
金聿简直气的心肝疼，他一把夺了火铳，凶巴巴的道：“你不准动手，我来杀。”
琴徵羽看着空了的手，微愣了片刻，表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她也不执拗了，既然金聿要一块那就一块去。
丑时初，夜风呜咽，空旷的京城大街上，偶尔能听到巡夜金吾卫软甲哐啷的撞击声。
两人蹲守在馆驿最高处的屋脊上，站的久了，琴徵羽受不住。
她弯腰轻轻捏了捏小腿肚，又甩了下脚。
金聿没好气，将外衫脱了铺青瓦上：“坐下休息。”
琴徵羽这会倒不客气了，她撑着月要慢吞吞坐下来，仅这一个动作，就叫她花费好大力气。
金聿看在眼里，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你现在不比当初，莫不然要带着孩子去拼命不成？”
琴徵羽摇头：“我心里有数。”
金聿不信她，可又拿这女人没办法，只有事事顺着，还不能跟跟她怄气。
这种无奈的失控感，让金聿心头十分暴躁。
他捏着火铳，余光一瞥，就见厚重的夜色里，一队十人的影子影影绰绰摸进了馆驿。
“是活死人！”琴徵羽压低了声音。
金聿眯眼，飞快给火铳上火药弹，然后将火铳一抬，枪筒就对准了下面。
几息后，嘭的一声，枪筒冒出闪亮火花。
火药弹在黑夜里，带出流星坠落的弧度，精准地射入当先一名活死人眉心，并爆炸开，将那活死人脑袋都给炸飞了。
“不准看。”金聿瞄了琴徵羽一眼，手下动作不停。
上弹，拉栓，上膛，再是火药弹被发射出去。
不过眨眼之间，就是四五名活死人当场被击毙。
这动静闹响了馆驿周遭，早有埋伏的金吾卫蹿出来，三两下将剩下的活死人一并解决。
金聿收枪，感受了下被火铳后力震的微麻的肩膀，对琴徵羽不容置疑的道：“你没生孩子前，不准用火铳，我先没收。”
他说完这话，才发现琴徵羽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屋脊下。
“有漏网之鱼。”她道了一句，迅速起身，拔腿就在屋脊上飞奔起来。